黃家一早就祭拜了祖先,看完舞獅,全家整齊的圍座在“四馬拖車”的中廳中。
四馬拖車是潮汕一帶獨特的村居“四點金”的一種多層、結(jié)構(gòu)對稱、平衡的平房宅第,圍式的建筑內(nèi),一進門就是前廳,兩邊房間叫前房;接著是空曠的天井,兩邊各有一房,一房是廚房,一房是草房或厝手房(類似現(xiàn)在的儲物室或廁所,當時大部分以柴草作燃料,需儲存在那),天井后邊為大廳,兩邊各有一個大房。
以“四點金”為基礎(chǔ),可演變?yōu)榘朔康摹八姆Q會”、十房的“四噴水”,如果“四點金”外圍建一圈房屋則為“四點金加厝包”;“四馬拖車”是“三落(潮汕方言“進”的意思)二火巷一后包,院落有兩個天井,三進后再建一排房子,整個建筑布局就像四匹馬拉著的車子,故名“四馬拖車”。
潮汕人的建筑民俗是“先祠堂,明宗法,繼絕嗣,重祀田”,多聚族而居,族皆有祠。選址后,一般取南偏東、以南為主的建筑方位,為求冬則擋風(fēng),夏則南風(fēng)涼送。
建筑中,前廳是門戶;中廳是交友會客、親朋宴請、習(xí)俗演習(xí);后廳則是祭祀祖先、敬長示孝的地方。廳堂的地位就如一家之長的地位一樣,所以它重點地建在住宅的中軸線上。
建筑內(nèi)部講究通透、聚氣;外部重在遮陽、泄雨。廳內(nèi)美輪美奐,外呈樸色,只著重在屋脊、梁架、墻頭、檐下加強裝飾。石雕、木藝、嵌瓷各種工藝與書法、繪畫的多方整合,使整個建筑豪華、典雅?!熬┤A帝王府,潮汕百姓家”說的就是這一種建筑特色。
黃錦四和夫人林氏與一眾兒子圍坐在大桌上,另幾桌坐滿了孫輩子嗣,家里的媳婦們有的在廚房里,有的來來回回,忙活在桌邊和廚房之間,等桌上終于擺滿了年菜后,黃錦四祝詞、祝酒、起筷,桌邊的一同響應(yīng)。
桌上擺的是年年有余(清蒸海魚);飛龍在天(蒸大龍蝦;錦上添花(芹菜炒魷魚花);吉星高照(白灼對蝦);生生猛猛(焗大海蟹);前程似錦(素炒雜錦);橫財就手(發(fā)菜豬手);鳳凰展彩(蒜蓉蒸貝);還有膽識過人(海膽炒飯);福氣滿滿(鰻魚炒咸菜)包羅萬有(鮑魚海螺黑豆湯);青春永駐(炒時蔬);百年好合(紅豆百合糖水)......
幼小的對著大蝦大蟹又饞又恨,吵嚷著要媽媽們來幫忙“解構(gòu)”,大人和上手的孩子則靈活的動起手來,大快朵頤。一家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下享受這新年最豐盛的餐品。
“爸媽:哥哥們,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這是黃錦四最小的兒子九兒黃立亨。下桌后,他急急忙忙地朝媳婦拿過兩對大桔和一些糖果餅干禮盒,就出門朝村尾走去。
桌邊的人離桌后,媳婦們才擦手揩汗,上桌吃飯。黃錦四的三媳婦羅美賢,挺著大肚子,腰酸背痛,又累又餓,咕嘟咕嘟喝下一碗湯,吃了些炒飯,才悠著拿著螃蟹認真啃了起來,這時他侄兒黃實華來黃家拜年。
“結(jié)了婚果然有長進啦,今年才見你會主動來!”黃家?guī)孜粵]出門的兒子調(diào)侃道。黃實華隨便擺下兩對桔子禮品,跟黃家人寒暄了幾句,一打聽黃立享不在家后,也沒跟他表姨打招呼,自言自語地說道:“難道去我家?”就離開了。
羅美賢還以為他要來說什么,停下筷子來到前廳,誰知沒幾分鐘就跑了,于是她又挪著身子回去中廳接著吃。
好歹是吃飽了,妯娌讓羅美賢休息,不讓她接著忙,難得清閑間,小叔子黃立亨逃命似的跑了回家。
“死家伙,我村頭找到你村尾,你居然跑我家?!本o跟而來的黃實華,揮著拳,欲逮逮不著,只好對著黃立亨破口大罵。
“去你家拜年又怎么了,又怎么了”小叔子躲到廳角哄回到。
羅美賢一聽,不得了,大過年的吵鬧起來可不好,她遠遠地避著他們,說些息事的話,可兩人繼續(xù)追跑起來。
老爺估計回房休息去了,幾個叔伯拜年的拜年,在后院喝茶的喝茶,羅美仙喊向四媳婦姚氏:“快喊后院的叔伯們來?!睕]一會叔伯們來了四個,黃實華眼看救兵到,生氣地盯著黃立亨:“你等著。”
等黃實華走遠,村里的鞭炮聲繼續(xù)響起-村里要唱大戲了,音樂鑼鼓四奏。
汕尾港因扼南北海運之險,是天然的避風(fēng)港、補給站和中繼站,軍家行旅多據(jù),正字戲、白字戲、西秦戲、竹馬戲、皮影戲等好幾個劇種在海陸豐演進著。正字戲和白字戲由浙江傳入福建、潮州,明代海運發(fā)達,正字戲直接由海運傳入海陸豐;白字戲傳入福建、潮州后,被閩南方言吸收融合,逐漸成為閩南語系的一種地方戲,閩南語系的地區(qū)如臺灣、廈門、泉州、潮州、汕頭、雷州半島和海南島均有白字戲流布,但如今,白字戲僅在海陸豐扎根、發(fā)展。西秦戲一說是明萬歷年間,陜西的劉天虞帶了三個西秦腔班子來;一說明崇禎時,敗軍中一些陜甘藝人來到海陸豐聚班演戲流傳下來。西秦戲亦吸收其他戲劇,逐漸發(fā)展成別具一格的地方劇種,至清代,在海陸豐就擁有了四十多個西秦戲班,目前,已擴至臺灣、廣州乃至東南亞。
田寮村各戶每年按丁出錢請戲班做戲,今年村里從二十幾個班社中,挑選請來了榮順班唱大戲。
年前,他們就用長長的大竹子,搭了一個諾大的舞臺,舞臺前側(cè)方,擺好了七張交椅。
戲準備開始時,負責一對鼓(大鼓、鼓頭)、一對吹(大吹、二吹)、一對鑼(頭鑼、二鑼)和一副大鐃的七個樂師就坐在這七張交椅上。
早早在后臺或旁院化好裝的生、旦、丑、凈、公、婆、貼等幾個角色的演員隨時按曲目內(nèi)容上臺。一聲“羅哩哇”調(diào)起,眾演員就用聯(lián)曲、滾唱、一唱眾和的唱藝和南派武功,演起了音樂優(yōu)美、唱腔活潑明快的白字戲。
戲臺上正出演《八仙拜壽》,唱聲、樂器聲和噼啪又響起的鞭炮聲轉(zhuǎn)移了哥哥們對小叔子的疑問,二哥見小叔子的調(diào)皮也見怪不怪了,就作鳥獸散,各自看戲的看戲,回院喝茶的喝茶,沒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