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午的時候,派出去的探子便是匆匆回報:
“蕭正表率部已向北而去?!?p> 原本在蕭正表面前裝的人模狗樣的宋子仙,現(xiàn)在則是乖乖站在陳涼身后。這幾天他假借身份,在蕭正表面前故意呵斥陳涼泄憤的事也時有發(fā)生,現(xiàn)在他生怕陳涼找他算賬,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我們也該動身了?!?p> 陳涼喃喃一句,大聲喊道:“傳令下去,全軍拔營?!?p> “辛枚,陳昕派人來了沒有?”
辛枚躬身道:“來人就在營外?!?p> 一番交談后,陳涼知道陳昕已經(jīng)帶著大軍到達(dá)預(yù)定位置,如今在山林中暫且安營扎寨休息。
親兵將戰(zhàn)馬牽出,陳涼翻身上馬,回頭看見歐陽城頭的十幾面梁旗獵獵作響,他冷笑一聲,辛枚湊過來,問道:“將軍,何不趁此時城中空虛,先將此處拿下?”
“歐陽雖小,但城墻堅固,想要攻下這兒不難,卻得耗些時間,咱們現(xiàn)在最耽擱不起的,就是時間?!?p> 陳涼緩緩道:“況且,一座歐陽城,如何能比得上那廣陵郡城,若此戰(zhàn)順利,南兗州傳檄可定,不必在意一城一寨得失?!?p> 冬天難得出現(xiàn)幾次的陽光,在林間投下散碎的光斑,忽的馬蹄聲響起,光斑被陰影遮住的瞬間,幾名騎兵縱馬狂奔過林間,直奔前面的大營。
“報,十里外發(fā)現(xiàn)大軍蹤跡,打著梁軍蕭字旗號!”
“是蕭正表!他果然動了?!?p> 南康王蕭會理面沉如水,并沒有露出絲毫慌亂,他看一眼地圖,下令道:“讓各部在約定好的地方埋伏起來,不準(zhǔn)暴露?!?p> “喏!”
蕭會理下令后,便準(zhǔn)備率領(lǐng)本部兵馬出營,卻被劉詢攔住,其余官吏將校不知何故,只聽劉詢說道:“大王,雖然蕭正表大軍已出,但陳涼及其部曲所在何處,卻始終沒有消息,大王欲一石二鳥,何不再等等消息?”
既然你想對陳涼下手,那就要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但凡被他逃了出去......雖說陳涼只是出身黔首的雜號將軍,但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借題發(fā)揮,那就難免有一場麻煩了。
可如今的蕭會理,正沉浸在即將獲勝的自得之中,哪里會想到以后的事?
“軍情如火,如何能再等消息?!?p> 蕭會理不以為然道:“蕭正表那個蠢貨前日還有信傳來,說陳涼部不過一二千人,區(qū)區(qū)千人而已,而我大梁兵馬在此處卻有將近萬人在四處埋伏,敵明我暗,他陳涼就是有十幾個腦袋,也不夠死的?!?p> “不過,既然你這么說了......廣陵令劉詢,孤就給你一軍人馬,汝去他處刺探,若是遇見陳涼,能戰(zhàn)則戰(zhàn),不能戰(zhàn)則速推,自有兵馬會接應(yīng)你。”
“臣,領(lǐng)命!”
劉詢嘆息一聲,明白規(guī)勸無用,但好歹得了一支兵馬,關(guān)鍵時候能自主行事,總比沒有的好,當(dāng)下拜謝蕭會理,領(lǐng)軍而去。
時間飛逝,日頭漸漸沉下,正如而今的南梁,雖然仍是江邊紅日無限耀眼,卻已將西去,不復(fù)光輝。
陳昕靜坐在帳中,隨意翻動手中的書。
傳令的騎兵已經(jīng)來過數(shù)撥,但陳涼卻沒有給出什么明確的號令,陳昕也沒法自主行動。
因為軍中的大部分將校,現(xiàn)在都是陳涼從南山營調(diào)過來的親信,為的就是絕對掌控軍權(quán),這些人沒聽到陳涼的軍令,是沒法調(diào)動的。
陳昕雖然和陳涼同姓,但兩人并無血緣關(guān)系,只是因為認(rèn)識的早,彼此稱兄道弟,相處的久了,陳昕能感覺到,陳涼對手下兵權(quán)的敏感。
軍中將校想要立山頭尚且都不準(zhǔn),幾撥人剛露出這意頭,都被陳涼叫過去狠狠收拾了一番,他陳昕又如何能染手兵權(quán)?
陳昕嘆息著,他知道這幾天就要開戰(zhàn)了,但他始終心煩意亂,只能耐著性子看著文章,忽的又抬起頭,打發(fā)自己的親兵去外面看看情況。
偵騎也回來過來一次,說在南面發(fā)現(xiàn)了一支打著蕭字旗號的大軍,人數(shù)至少有大幾千人。
蕭正表軍中披甲率很高,士卒們大多身著鐵甲,歐陽戎離廣陵郡路程較近,若是急行軍,當(dāng)夜可以到達(dá)官道附近,而后第二天再緩行半天路程,就能看見廣陵郡城了,因此,蕭正表也不擔(dān)心太過于耗費士卒體力。
而且,他可是牢牢記著“宋將軍”的忠告,時刻警惕著蕭會理可能在各處埋伏的大軍。
想著那廣陵郡城,他眼里閃過一絲貪婪,心想著若是得了南兗州,以后該如何如何。
時間飛逝,正沉思的時候,蕭正表忽的打了個寒顫,他勒住戰(zhàn)馬,周圍士卒不知何故,也跟著停了下來。
得益于陳涼,原本在歷史上,蕭正表是被劉詢帶兵偷襲,隨即潰敗而逃,而現(xiàn)在,他卻帶著自己的主力提前出兵,準(zhǔn)備先手襲擊蕭會理。
他和蕭會理雙方的信息都不對等,更不正確,而且一旦遭遇,雙方?jīng)]有任何道理可講,將會毫不留情地廝殺起來。
“派出去的騎兵呢?一個也沒回來么?”
蕭正表大聲喝問,副將也驚道:“過了約定的時候了,沒人回來,大王,前面不對勁!”
傳令的騎兵在步卒周圍縱馬飛奔,底下的校尉、隊主等帶著部曲亂作一團,蕭正表強忍著怒火,讓幾名親信下去安撫士卒,暫且停止前進。
前方是狹窄的道路,兩邊都是土山,蕭正表手下的士卒已經(jīng)有不少人已經(jīng)邁步進去,只聽里面忽的響起幾處叫喊,繼而便是漫山遍野的殺聲從各處響起!
頭頂箭石如雨,大量的士卒哀嚎著倒下,箭矢透甲而過,飛石砸到人身上便是一處創(chuàng)傷,黃土被斑斑鮮血浸透,隨即又被掀起的塵埃蓋住。
無數(shù)梁旗從山頭立起,中間隱隱見一桿王旗,正如蕭正表出兵時帶出來的那桿王旗一樣。
他目眥欲裂,咆哮道:“蕭會理!”
“蕭正表、蕭會理兩軍已經(jīng)碰面,開始廝殺了!”
偵騎回報后,陳涼便傳令加快腳步,帶著身后千余人繞道而走,直奔官道南邊,繼而遇見了陳昕部下出來打探情況的騎兵,立刻讓那騎兵帶路,來到了陳昕的大營。
陳昕原本負(fù)責(zé)帶領(lǐng)新營三千人兵馬,而后陳涼將南山營一千六百多士卒全部交給他,讓他暫時帶著,雙方匯合后,加上陳涼身邊的士卒,總?cè)藬?shù)也有五千多人。
而且所有士卒全部披甲,南山營步卒盡數(shù)身著重甲,除此之外,甚至還有數(shù)百騎兵,隨時可以調(diào)動。
營帳的簾子掀開,陳涼大步走入,見陳昕正在讀書,笑道:
“兄長好雅興,有昔日晉時謝玄談笑破敵之姿也。”
“如今要做什么?”
“如今么...這場仗,兄長你不必插手?!标悰隹戳艘谎坳愱靠吹臅Φ溃骸澳厦嬗幸蛔鶜W陽城,是蕭正表所轄一座小城,兵力空虛,煩請兄長帶一千兵,替我拿下此城,斷掉蕭正表退路即可?!?p> “這樣...”
陳昕猶豫片刻,低聲道:“阿涼,此事,派一幢主去領(lǐng)軍即可,這次可否讓我也和你一起?。俊?p> “兄長,抱歉了,這次不行?!?p> 陳涼沒有以往的溫和語氣,看陳昕失望的神情,他也沒說什么,只是淡淡道:“歐陽城里兵甲、糧草極多,兄長若是拿下此處,還請暫時封存府庫,等平定蕭正表,我們也好將糧草等物勻出一些,分與邵陵王,豈不甚好?”
“阿涼說的是...”
陳昕勉強一笑,在幾個親兵的陪同下走出營帳,他看見營中的士卒已經(jīng)全部出營,辛枚帶著幾個幢主邊走邊傳達(dá)陳涼的將令,他不由笑了一聲,從新營點出一千士卒,黯然離去。
倒不是陳涼小氣,他知道陳昕和羊躭到底是什么心思,現(xiàn)在和這兩人說,讓他們背叛大梁,跟自己一起舉兵起事,陰謀造反,這事但凡在腦子里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他們現(xiàn)在肯跟著自己,替自己做事,那是因為陳涼在名義上有和他們一樣的目標(biāo),那就是平定侯景的叛亂。
除此之外,讓他們死心塌地依附自己,還需要一定的機會和時間。
而陳涼接下來要做的事,若是這兩人知道了,很大概率會直接離開,對陳涼接下來的發(fā)展不利。
大軍迅速動身,所有士卒都在右臂綁上布帶以區(qū)別敵我,陳涼第一次指揮如此大規(guī)模的軍隊,難免有些束手束腳,等他看到自己的大部分軍令都迅速傳達(dá)下去并得到執(zhí)行后,心思才略略安定了些。
大軍在營中集結(jié)完畢,陳涼翻身上馬,迎著士卒們熱切的目光,大聲吼道:
“蕭會理、蕭正表二人枉為宗室,不思報國,反而帶兵同室操戈,使兗州之民肝腦涂地,父子暴尸中野,萬民苦此二賊久矣!
如今百姓有倒懸之危,國家有累卵之急,吾陳涼敢以布衣之身,仗三尺劍,領(lǐng)諸君立不世之功、
此次出戰(zhàn),以左耳記功,生擒逆賊者,記大功,重賞!”
山地上廝殺的聲音到處都是,蕭正表已經(jīng)帶著部分人撤回到中軍,但好歹兵力相當(dāng),損失了不少人后,他命人誅殺逃兵,暫且穩(wěn)住陣腳。
他不知道蕭會理在哪,但他清楚,今天猝然接戰(zhàn),已是自己這邊落了下風(fēng)。
“好在...宋將軍已經(jīng)和孤約定好了,要是情況不對,他肯定會帶兵來援的,到時候,孤趁機帶兵離開,倒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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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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