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丫鬟
羅瓖婉從包里拿出圖紙,蕖蘿迅速接過,轉身送去了楊師傅手上。
“哪里有問題,您盡管說,咱們的目的就是用最短的時間,做出最好的效果?!?p> 楊師傅一張張展開,一邊看一邊心里贊嘆:紙質(zhì)真是太好了。
“羅掌柜的工程圖畫的方正明朗,比之專業(yè)的畫師也不遑多讓??!”
羅瓖婉彎了下嘴角:“也仗著您經(jīng)驗豐富,才能看明白?!?p> “羅掌柜,這幾處畫的是什么,看著不像是窗戶啊……”楊師傅微微皺眉,指著圖紙上的某處嘀咕道。
“哦,您說的是塔樓上的窗戶吧?那些是玻璃,一種特殊的透明物事,鑲嵌在木框內(nèi)做成窗子,外面的景色一目了然,室內(nèi)也更明亮,能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p> “哦,還有如此好的東西?”楊師傅滿臉驚奇,“這個我還真沒聽過,還是羅掌柜見多識廣??!呃......那東西不便宜吧?”
羅瓖婉點點頭:“價錢倒是其次,只是不好找,市面上沒有,還處于試驗階段?!?p> 楊師傅有些震驚,沒想到羅家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商賈,竟也有如此寬廣的路子,連靖安王府沒有的東西,都能弄到,著實厲害。
詢問完圖紙的事,他便離開了。
提起自己在思遙城新買的鋪子,羅瓖婉問羅炤能不能再找些人,裝修改建店鋪。
羅炤想了想,推薦了老錢的兒子,說那小子曾跟過工地,對內(nèi)里的事門兒清,正愁英雄無用武之地呢。
羅瓖婉心中一喜,剛要囑托他去通知老錢,請他兒子來莊子,猛然記起羅氏不在。老錢定也跟她們回羅陽村了,遂問起了另一件事。
“前院塌陷的位置,填補得如何了?”
“哦,已經(jīng)恢復如初。里面做了支撐立柱,搭的都是粗壯的松木橫梁,梁上的檁條也都是好的,椽子鋪得很密實,外面釘上松木望板,鋪上葦箔,最后糊泥填土。
老楊說這樣搭下去,只要不挖開地面,保管一百年穩(wěn)固?!?p> 羅炤面兒上一股得色。
羅瓖婉點點頭:“如此甚好!”
又聊了會兒工程問題,羅炤便離開了。
蕖蘿見她捻了捻眉心,柔聲問道:“主子,不若奴婢讓人燒些水來,您泡個澡,那個解乏最好?!?p> 羅瓖婉抬眼,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
蕖蘿得了示意,快步向外面走去,心道,這位主子年歲不大,氣場卻不小,光是望過來的眼神,就令她不自覺背脊僵硬,不得不謹小慎微起來。
廳里安靜了,聲音便聽的遠了,不知名的鳥叫,蟲鳴,掃帚掃過地面的唰唰聲,工人們搬抬重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羅瓖婉漸漸放松下來。
突然,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
“主子,有位自稱是靖安王府的人,說要拜訪您,續(xù)談訂貨的事?!鞭√}跑了進來。
“靖安王府的?”羅瓖婉有些懵,靖安王府,說白了就是禹州王城,哪是她這種升斗小民能隨便結識的。
蕖蘿點頭:“是,奴婢還特意問了下楊師傅,他看了看說,來人的打扮的確是靖安王府的仆從模樣。”
“呃……那趕緊請人去前院大廳,我即刻就到?!?p> “是!”
會客廳里,羅瓖婉坐的端莊嫻雅,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來人。
簇新的蒼青色衣衫,領口處露出一抹皂白,鞋幫鞋面一塵不染。若不是穿的布衣,還以為是哪家的少爺公子,很難想到只是個下人。
來人并沒有擺架子,一進門就沖著羅瓖婉抱拳躬身:“小的是靖安王府二少爺身邊的黎允,奉我家主子之命前來,特與仙長他老人家訂五十壇藥酒。”
羅瓖婉恍然,那些泡著奇怪東西的玻璃罐,原是紫云道長要賣的酒??伤鼈冺敹嗄苎b二十幾壇,根本湊不夠五十之數(shù)。
“呃……黎管事,您先坐!”她福身一禮,笑容溫婉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黎允點頭,選了處下首位置坐了。
羅瓖婉訝異的神色一閃而過,不得已也坐在了下首。
“不瞞黎管事,我們莊子里的藏酒數(shù)量有限,釀造工藝比之普通酒水要復雜得多,您一口氣要五十壇,呃這......一時半刻很難達成?!?p> 蕖蘿進來奉上茶點,規(guī)矩的站到主子身后。
黎允欠了欠身子,視線掃過忙碌的工匠:“仙長他老人家不在嗎?”
羅瓖婉聞言,心思百轉:難道紫云道長與靖安王府的二少爺很熟嗎?
“呃……道長他老人家云游去了,現(xiàn)在這莊子姓羅,由奴家做主?!?p> 黎允一愣,沒想到正主已經(jīng)離開了。
“那……小姐可知仙長去向?”
羅瓖婉搖搖頭:“他老人家沒說?!?p> 黎允頹然的拍了下椅子扶手,臉上的笑意消失無形。
“既然此處已不是仙長居所,那就沒什么可談的了。我們要的酒水旁人釀造不了,與你說了也是白費口舌?!?p> 話落,起身,甩袖子向外走去。
羅瓖婉猶豫了下,沒有出言挽留,也沒有提酒水還有剩余的事,悄聲吩咐蕖蘿送客。
送完王府管事,蕖蘿望著羅瓖婉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主仆兩人回到內(nèi)院,沒了外人,她終是安耐不住問了出來:“主子,您為何不接下這筆生意?那可是靖安王府誒,銀錢他們有的是,錯過如此大的主顧,多可惜?。 ?p> 羅瓖婉似笑非笑的瞟她一眼:“你怎么曉得我有那酒?”
蕖蘿一愣,臉色白了白,窘迫垂頭:“……奴婢聽人說的?!?p> “呵……你才來多久,怎么知道的比院里的老人都多?”羅瓖婉坐下,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有些涼了。
蕖蘿慌忙跪地伏身:“請主子明鑒,奴婢剛來,很多事還不懂,尋羅管事閑聊,也是為了更好的伺候主子,并沒有旁的心思?!?p> 說著話,她又笑了,滿臉討好,沒等羅瓖婉吩咐,已從跪著變成了跪坐?!昂螞r,奴婢的賣身契在您手里,哪里敢造次,只有忠心敬主才是唯一出路,奴婢又不傻!”
羅瓖婉放下茶碗,斜眼看著她,淡淡開口:“蕖蘿,在來我家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她沒有問在哪家做丫鬟,而是問做什么,這令蕖蘿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兩眼。
“奴婢...奴婢的夫家是行腳商,西昌王叛亂之時正在路上,兵荒馬亂刀劍無眼......我便成了寡婦。
娘家嫌累贅不愿收留我一個出嫁女,婆家的叔伯同門不愿我坐擁夫家產(chǎn)業(yè),走投無路,奴婢選擇了自賣自身?!?p> 蕖蘿講完,生怕羅瓖婉嫌晦氣,不愿留她,忙磕頭懇求:“主子,奴婢沒別的念想,剛剛的話句句屬實,您若不喜奴婢在跟前伺候,奴婢也可以干些別的。
打算盤、記賬,生意上的事奴婢也略懂一些,只求您千萬別趕奴婢走,嗚嗚……”
羅瓖婉陷入沉默,不管蕖蘿有沒有說實話,她短時間內(nèi)也查不到什么,倒不如謹慎用著,日久見人心。
“好好地,我趕你作什么?”
哭聲戛然而止,蕖蘿激動的望著她:“您說得...是真的?”
羅瓖婉橫她一眼:“騙你干嘛?”
蕖蘿吸吸鼻子,如釋重負的笑了。
“謝主子!”
“小姐,熱水已備好了,您現(xiàn)在要用嗎?”毓桃笑嘻嘻在門口探頭,指著浴室方向大聲道。
“好?!绷_瓖婉起身,走到一半兒突然扭頭:“蕖蘿,我記得西昌王那事是很久之前了吧,你……看著年歲也沒比我大多少......”
蕖蘿不好意思的抹了下眼淚:“是,奴婢是童養(yǎng)媳,小時候家里窮,五歲就嫁過去了。公爹和夫君去逝后,與婆母又生活了幾年,直到今年婆母去世,這才沒了著落?!?p> 羅瓖婉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別難過,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正好身邊缺個大丫鬟,以后就跟著我吧?!?p> 蕖蘿大喜過望,主子有此一問,她還以為注定要被趕去外院了,沒想到還有轉機。
“謝主子賞識,奴婢定盡心伺候!”說完又是一通跪拜。
洗完澡,渾身舒坦了不少,羅瓖婉又忙不迭的進空間畫店鋪改建圖紙。
那些鋪子被定義成不祥,肯定是不能按以前的模式來了,她打算建個公園,搞個馬戲團,鬼屋之類的,地方空曠了,格局變了,人們也就容易接受了。
更何況這個產(chǎn)業(yè)一旦開起來,定是思遙城里的獨一份兒,少說也要火上一陣子,足夠她回本了。
誰知圖紙畫到一半兒,辦公室門外竟響起了腳步聲。
“蹭蹭蹭......咣!”一人撞在了門框上,表情有瞬間的恍神兒,額上一縷紅印很快形成立體的紅棱。
“哎呦,哎呦......”譚啟升一手捂額頭,一手捂肚子,疼得冷汗津津。
要不是看到他,羅瓖婉都快忘了這里還有個人了。
“怎么了這是?”按她以往的經(jīng)驗,身處空間的人,根本不應該有痛覺才對,譚啟升是個徹徹底底的魂魄,就更不可能有感覺了。
“我肚子疼,好疼!”他倚在門框處,眼看就要攤地上了。
羅瓖婉走過去,指著他肚子問道:“是哪疼?這兒,還是這兒?”既然他與自己不同,那就憑經(jīng)驗給他拿些藥吃吧,反正治肚子疼的藥她宿舍里有存貨,只是病因不同,用藥也會不同。
譚啟升一把撩開衣襟,露出白乎乎的肚皮,指著癟下去的位置:“這里,這里面疼的厲害,我又沒吃東西,怎就如此疼了,您快給小生看看?!?p> 他額上密密匝匝都是汗珠子,肯定不是裝的。
手碰到肚皮的剎那,羅瓖婉愣住了。
這明明就是活人嘛,溫熱的肚子,隨著呼吸規(guī)律起伏著,手感也太真實了,與她和沈冰初的靈體狀態(tài)截然不同。
沈冰初雖然在空間里如常人一般行走吃東西,但是他沒有痛覺,也沒有時間觀念,溫度也是涼絲絲的,皮膚戳上去有些膠質(zhì)感覺,細看之下,與活人還是有區(qū)別的。
“怎么會生病呢?不應該呀......”羅瓖婉一邊嘟囔,一邊揉捏摸索。
譚啟升突然咦了一聲,身子猛的站直:“呃......已經(jīng)不疼了?!?p> “你確定?搞得好像我有金口玉言似的,說沒病就沒病了,真要如此......”她揚手撫上對方額頭,試探道:“沒磕到???”
果然,額上的紅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很快恢復到光潔狀態(tài)。
羅瓖婉震驚了,不敢置信的看著手掌,左翻翻右翻翻,什么異樣也沒有,與之前沒有任何區(qū)別。
譚啟升摸摸額頭,感覺很不可思議,歡喜的理好衣襟,跪地就是一頓磕頭:“謝神...呃......謝...呃謝......”他不好意思的仰起頭:“小民不知上神怎么稱呼。”
羅瓖婉尷尬的擺擺手,算了:“你幫我把紙簍倒一下,我去給你尋吃......哎?”
話音未落,譚啟升神色突變,動作迅猛的沖到辦公桌前,拿起紙簍就往外跑。
羅瓖婉愕然:“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