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起疑
此時的羅瓖婉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桃林里穿梭,蛛網(wǎng)結的到處都是,一不小心就會粘個滿頭滿臉。氣得她隨手折下一截兒桃枝,在身前上下?lián)]舞著。
“娘,娘?我是蓮兒啊,娘,娘您在哪兒???娘......”
眼見著桃林到了盡頭,仍舊沒有羅氏的影子,羅瓖婉心中越來越不安。停下腳步,隱約能聽見莊子里其他人的呼喊聲,鮮見著沒找到羅氏。
這可怎么辦?
突然,朗清的聲音響起:“掌柜的,您看這位是不是夫人?”
“嗯?在哪兒?”羅瓖婉瞬間來了精神,聽聲音似乎是前方,可明明自己離開時,朗清還未動地兒,難道他走的另一條路?
怎么可能?
“這邊有個水渠,夫人似乎要過去,不小心陷進泥里了?!崩是逶俅稳碌?。
“好,我這就過去!”羅瓖婉明白了,水渠就在最北面,雖然不知朗清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時間里趕到的,但她還是很慶幸,幸好他在。
跑了約莫半刻鐘,她終于趕到了水渠邊。
羅氏正拉著朗清的手一臉喜色,口中喃喃叫著:“小志啊,你知不知道,我剛剛見到你大姐了,她就在那邊兒。
我叫她,她還看了我一眼,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你能不能陪姑姑過去,姑姑想她了......”羅氏用力拽了幾次,朗清也沒動地方,急得哭上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語帶哀求。
羅瓖婉心疼的抹眼淚,跑過去抱住羅氏,心疼勸慰:“娘,大姐不在了,她已經死了,您沒看咱們村東面已經建仙姑廟了嗎?那就是給大姐建得,她真的死了!”
羅氏氣的想打她,努力掙開她的懷抱:“你胡說,瓖麗她沒有死,我清楚得很,她活得好好的,你憑什么要咒她?母女連心,你懂不懂?她死沒死我能不清楚嗎?
你個死丫頭,我看你就是嫉妒你姐比你有本事,她雖然看著脾氣急了些,可她最懂事,也最有孝心,比你強,比你好,她長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會死,你胡說,你胡說!”
羅氏畢竟是個農人,在田地里勞作過幾十年了,雖然最近這幾年不再做活,可力氣終究比羅瓖婉這個小丫頭要大,沒幾下就掙脫開,給了她一巴掌。
羅瓖婉只覺手臂處火辣辣的疼,羅氏明顯是氣得狠了,用了十足的力氣。一時間淚水橫流,更加心疼她。
她死死拉住羅氏,生怕她再跳下去。那水渠相當于后世的界碑,最深的地方足有一丈,是她家莊子與對面田地的分界線。
“娘,娘咱先回家好不好,您要找大姐也不在這一時?!?p> 朗清也走過來勸說:“夫人,您放心,若是大小姐還在世,小生一定幫您找到,您先跟掌柜的回家,一會兒天就黑了,大小姐肯定也回去了。”
羅氏動作一頓,怔怔的望向對面,夕陽將田地染成了金紅色,高高的莊稼直挺挺立著,并沒有人在。
羅氏委屈的憋著嘴,紅著眼望著朗清,兩手抓著他胳膊不放:“可是我擔心她,你說她這么晚還不回來,到底在做什么?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餓肚子,你說她......”
“娘,大姐不在了,她真的不在了,您怎么就不能向前看呢?她若是在天有靈,肯定也不希望您這樣,女兒求求您了,求求您別再這樣了好嗎?只要您好好的,讓女兒做什么都行,娘!”
面對說不通的羅氏,羅瓖婉第一次崩潰,是那種期待感破滅的崩潰。
她本以為羅氏有好轉的跡象了,剛剛見到一抹曙光,卻發(fā)現(xiàn)完全是自己的一廂情愿,羅氏還是那樣,甚至更嚴重了。
她不想關著她,她希望她能吃得開心,睡得安穩(wěn),可以享受如今的美好生活。
以前生活困頓,吃些苦也就算了??涩F(xiàn)在好了,羅氏卻病了,作為女兒的她,心底里是壓抑的,那種永遠不能放開歡喜的感覺,真的好痛苦。
最讓她難以招架的是,羅氏口口聲聲念叨的羅瓖麗,也是她難以愈合的傷。
她急的大哭,拼命掰著羅氏抓住朗清的手,一股子拗勁兒上涌,她就想帶羅氏回去,不愿讓朗清這個外人知曉太多。
以往兩人相處,她很少提及家事,不是閑話,就是生意,她不想自己在別人眼里成為透明。
羅氏執(zhí)意不放,被掰的急了,猛地松手推了她一把。就在羅瓖婉毫無防備倒仰下去的時候,朗清俯身一抄,仗著手臂長將她攬住了:“小心!”
羅瓖婉驚魂未定,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突然愣住了。
這真的是朗清嗎?怎么這么像,也太像了吧?
原來別人叫他二少爺,不是沒有緣由的,他不是像羅志,他是像羅氏。只不過身為男子,線條硬朗許多,五官更加立體。
離近了仔細看,與羅氏一樣的鴛鴦眼,鼻頭也是略方的樣子,且他的人中處也有個小小的痦子。以前沒發(fā)現(xiàn),她也沒往這想,現(xiàn)在看到了,她頭腦瞬時蒙了。
世上怎會有這么巧的事,也太不可思議了。說句心里話,自己這個親生的,都沒有朗清像。
兩人這一耽擱,羅氏又跳渠里了,聽到嘩啦嘩啦的水聲,羅瓖婉瞬間回神。
“快救我娘!”話音未落她已跑向了渠邊。
“夫人.......夫人......”
朗清應了一句:“你們夫人在這兒!”也轉身跳入水中。
這次羅氏走的有些遠,一腳踩空,還嗆了幾口水。
幸虧羅瓖婉跳下去拽了一把,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兩人費力將羅氏拉上岸,皆是一身泥水,狼狽不堪。
羅氏估計也嚇著了,竟然不鬧了,睜著兩眼由朗清背著,回了吉祥田莊。
走到半路,趕來的恭禮等人想將羅氏接過去,被朗清拒絕了。
天色已然擦黑,晚風一吹,羅瓖婉凍得打了個噴嚏,手腳都快涼透了。朗清估計也不好受,全程臉都是繃著的。
進到里屋,三丫連忙吩咐小菊去廚房要熱水,他們三個都得泡個熱水澡,否則寒氣積蓄體內,全得病倒。
朗清這會兒也想不起推辭了,放下羅氏,恨不得端盆水兜頭潑在身上,實在是又臟又濕,別扭的。
羅瓖婉這回鼻涕都快流出來了,噴嚏一個接著一個。
幾個丫鬟小廝連番奔忙,總算將三人安置好,分別到幾個浴室泡熱水澡去了。
泡了個熱水澡,羅瓖婉感覺好過許多,身子也暖了。
小菊在外面問詢:“小姐,晚飯是擺在廳堂,還是去膳廳?!?p> 羅瓖婉想了想,也不好放朗清一個人在前院吃,說起來他也算羅氏的救命恩人,不能慢待了才是。
“擺廳堂吧,朗公子不算外人,請他也過去吧。”
“是!”
換了身干凈衣衫,對著妝鏡簡單梳好長發(fā),左右瞧瞧,感覺沒什么不妥,羅瓖婉便出去了。
廳堂里燭光搖曳,羅氏、三丫羅瓖瀾,都在。
“小志呢,怎么不叫小志過來?”羅氏抻著脖子向外張望,兩手急的扯著帕子。要不是羅瓖瀾攔著,估計又跑出去了。
見到羅瓖婉,三丫有些心疼,低聲喚了一句:“二姐,你別跟咱娘計較,她糊涂著,所以才這樣對你。”說著話,眼里已泛了淚光。
別人不清楚,她是明白的,因為大姐的離開,二姐一個人承受了很多,卻從不肯露出軟弱,依舊如常的忙著生意,可每到夜深人靜時,她總能看到二姐的屋子里,依舊亮著燈光。
羅瓖婉點點頭,神色淡然:“嗯,我明白,你放心吧!”
她這樣反應,羅瓖瀾更加心疼,還要再說:“二姐......”
“朗公子,請!”辰謹朗聲道,沖著廳堂方向一引。
眾人抬頭看過去,羅氏激動地推開三丫,迎著朗清笑道:“快快,快來坐,我吩咐他們做了最好吃的糖醋魚?!?p> 朗清唇角微彎,禮貌的笑著,不經意看了眼羅瓖婉,又對一旁的羅瓖瀾點了下頭,這才盛情難卻的被羅氏拉去了座位。
此時的羅氏就像見到久不歸家的兒子一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話里話外都是心疼。讓羅瓖婉、羅瓖瀾兩個親女兒都忍不住新生醋意。
兩人隨后落座,羅瓖婉一想大伙并不認識朗清,便起身介紹道:“這位是朗公子,與我同歲,是思遙城衛(wèi)所的總旗?!?p> 羅瓖瀾左看看羅氏,又看看朗清,突然詫異道:“這樣一看,若不清楚的,還以為娘與朗公子是母子呢,他們長得好像誒!”
朗清正在勸羅氏別再給自己夾菜了,眼前的飯碗已經冒尖了,猛然聽到這話,也愣住了,盯著羅氏仔細端詳。
他越看越是心驚,一股親切之感油然而生,眼眸里多了些期盼和感動。
他打小就是個孤兒,是師父將他養(yǎng)大,如父親一般教導,疼愛,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此時再看羅氏,突然多了抹期盼,可當看到一旁的羅瓖婉時,他又慌了。尷尬的咳了一聲,笑道:“怎么可能?巧合而已,不過是羅夫人錯認了在下,是在下的榮幸。”
羅瓖婉心里卻有了想法,疑心一起,再難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