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火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馬車剛到院門口，羅氏就奔了出來，麻利的打開院門，讓羅詔將車趕進(jìn)院里。
“娘，您出來了，妹妹呢？”羅瓖婉爬下馬車，探頭瞧了眼北屋。
“吃完飯就睡著了，小娃子覺多！”羅氏簡單解釋了下，趕著兩個女兒進(jìn)屋吃飯，轉(zhuǎn)頭要幫羅詔卸車。
“姑，不用您，東西也不多，我一個人搬足夠了，很快的?！绷_詔連忙攔住她，自己一手一個壇子的往下提。
羅氏有些過意不去，指了指堂屋，溫聲道：“那一會兒你搬完了也進(jìn)屋吃啊，我給你盛飯去?！?p> 羅詔動作頓了一下，笑著用力點(diǎn)頭：“哎！”
卸完車，將馬牽進(jìn)馬廄，和草料飲水，都忙活完，羅詔又在井臺旁洗干凈手臉，這才進(jìn)屋吃飯。
“誒？”羅瓖麗剛好吃完，起身見到他，先是一愣，繼而招招手：“哎，正好，我給你騰地兒，快點(diǎn)兒吃吧，還熱乎著呢!”
羅詔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終于放松下來，歡喜的坐到飯桌旁。羅氏將盛好的一滿碗飯推到他面前，慈愛的遞過筷子：“多吃點(diǎn)兒，忙活一整天可不輕省。”
“哎哎！”羅詔老實(shí)的點(diǎn)點(diǎn)頭，捧起碗吃了起來。
里屋，羅瓖婉用帕子擦去三丫額頭上沁出的汗水，轉(zhuǎn)頭對剛進(jìn)來的羅瓖麗道：“眼下咱們的錢足夠花了，我想把之前的計(jì)劃提前，在思遙城辦培訓(xùn)班?！?p> “什么？”說實(shí)在的，羅瓖麗一直以為她的夢想只是發(fā)家致富奔小康，從沒想到她的心竟如此之大。
“在這里開培訓(xùn)班招得來學(xué)生嗎？再說，咱也沒有授課先生啊，教什么，怎么教，你都想過嗎？”
羅瓖婉突然笑了，滿臉驚奇的望著她。
“你，你干嘛？這樣看著我...我我心里發(fā)毛......”羅瓖麗慌忙檢查自己衣襟頭面，看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羅瓖婉大喘氣：“你怎么如此聰明了？唉，這進(jìn)步太快，呵呵，我都有點(diǎn)兒不適應(yīng)了！”她頗為感慨的撫了撫胸口：“哎呀，說起來真有種好大兒出息了的感覺，嘖，滿滿的成就感啊！”
說完，她一臉幸福的閉著眼搖頭，氣得羅瓖麗沖上去一把抱起她，直接舉高高，嚇得羅瓖婉哇哇大叫，險些吵醒了三丫。
“雖然你占我便宜，但是啊，我不生氣，反而還有些高興！”羅瓖麗吧唧親了她一口，笑嘻嘻道。
羅瓖婉嫌惡的抹著腮邊，瞪她：“為何？”
“嘿嘿，因?yàn)?.....你不再繃著臉裝深沉，開始與我玩笑了?。 痹捖渌ξ钟H了一口，氣的羅瓖婉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羅氏從門簾處探進(jìn)頭：“嗐，瓖麗，別欺負(fù)你妹妹啊，多大個人了，過兩天都要說親了，可不能再這樣沒個正型兒啊。”
空氣瞬間凝滯，兩個人對視間都愣住了。
見她們不再吵鬧，羅氏滿意的抿唇笑笑，放下了門簾兒。
“什么呀？我...我又不是......”羅瓖麗郁悶的放下她，追到門簾處狠狠砸了下拳。
“怕什么，你長這么漂亮，又識文斷字，武藝也好，準(zhǔn)定能嫁個如意郎君?！绷_瓖婉不怕死的調(diào)侃，氣得她臉都綠了。
“你再說？”她威脅道：“我告訴你，你別惡心我，要是她們非逼著我嫁人，我就，我就躲在空間里不出來，讓這具身體徹底死掉，倒看誰著急！”
“哎哎，別別啊，雖說你講的也是種方法，但那是下下策，眼下時機(jī)還不成熟，咱們還是置業(yè)為重。
等咱娘的心里能夠承受打擊了，我再幫你物色一個好皮囊，恢復(fù)男兒身，如何？”
“呃，你，你說什么？難道真的有辦法幫我變回男的？”
羅瓖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得兩眼閃著淚花兒，握住羅瓖婉雙肩，聲音微顫的追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嗯，不過只有個初步設(shè)想，具體怎么實(shí)施還不成熟?！绷_瓖婉沒想到他會這樣激動。
“沒，沒事，只要有希望就行，嗯......這樣說吧，只要你能幫我實(shí)現(xiàn)這件事，讓我做什么都行，以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形同再造！”
她生怕羅瓖婉不信，又是指天發(fā)誓又是作揖保證的，表情格外誠摯。
“嗯嗯，我信你！”羅瓖婉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拂下她的手，骨頭都快被捏碎了。
午夜，姐妹倆剛進(jìn)空間，羅家院里就竄進(jìn)了一個人，看身量還是個半大孩子，伸手卻很靈活。
他輕手輕腳的查看一番，悄悄解下身后背著的火油，在各個屋子的窗戶上，門板上均潑了不少，最后直接將空了的油罐甩到了北房頂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覺的打開了火折子。
“噗”的一聲，火苗竄起，轉(zhuǎn)瞬之間，包圍了屋舍。
羅氏睡得很沉，并沒有察覺，三丫卻醒了，隨著煙氣進(jìn)屋，大聲咳嗽起來。
睡夢中的羅氏猛然驚醒，蹭的一下坐起身，突然覺得四周炙烤的厲害，窗外皆是紅光，喉嚨也辣的有些疼。
她不禁想起了祠堂大火那日的情景，連忙抱起三丫往堂屋沖，口中大聲呼救。
可惜那姐妹倆離得太遠(yuǎn)，根本聽不到。
火勢越來越大，逐漸包裹了整個屋舍，頂上的檁條開始冒煙兒，緊接著便竄出火焰來。
“救命啊，救命啊，瓖麗，瓖婉，快起來，著火了，快救火呀！”她拼命扯著嗓子叫喊。
“咔嚓”頭頂?shù)臋_條斷裂，帶著火苗噼里啪啦往下掉，羅氏匆忙躲閃，沒注意撞到八仙桌上，疼得直冒冷汗。她不敢停留，咬緊了牙，摟了摟懷里的孩子，貓身向屋外跑去。
一路跌跌撞撞，又是磕又是砸，總算在瓦片掉下的前一刻，沖了出來。
院子里，左鄰右舍都被驚動了，紛紛端著木盆，提著水桶，奔來救火。大家的房子都隔著不遠(yuǎn)，若是火苗子竄過去，一個村都被燒著也是可能的。
羅氏一身的火苗，剛到院子里就被一桶水兜頭潑下，渾身透濕，成了落湯雞。
見她怔愣的站在原地，東鄰的石嫂子趕忙問了一句：“你沒事吧？剛我看你頭發(fā)衣服都燒著了，情急之下也沒顧得上許多，就將水潑給你了。”
羅氏回過神兒，瞧見東廂逐漸變小的火勢，飛快抹了把臉，把三丫塞給她，轉(zhuǎn)頭就沖了過去。
三丫一路有娘親護(hù)著，連星點(diǎn)兒煙灰都沒蹭上，被石嫂子抱在懷里依舊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自己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
“瓖麗，瓖婉，快醒醒，快醒醒啊，瓖麗，瓖婉......”屋里全是煙氣，到處都是黑呼呼一片，東南西北都辨不清，她只能摸索著前進(jìn)。
“瓖麗，瓖婉？”因?yàn)槲輧?nèi)毫無反應(yīng)，羅氏的聲音越發(fā)顫抖起來，其間夾雜著陣陣咳嗽，很快便嘶啞了，腳步越走越急。
腳下磕磕絆絆，她也不知踢到了什么，踩到了哪個，只一門心思奔里屋床榻處走。
“咳咳......”在羅氏的不斷呼喚下，羅瓖婉終于聽到了聲音，急匆匆出了空間。睜開眼卻是什么都看不到，嗓子眼兒熱辣辣的，剛一開口就劇烈咳嗽起來。
終于聽到女兒的聲音，羅氏瞬間落淚，她循聲摸到床的位置，用力拍了羅瓖麗一下：“瓖麗，快跟娘出去，咱家著火了，咳咳......”忍著嗆咳說了一句，伸手抱起羅瓖婉就往外跑。
可不知怎的，等娘倆都到院子里了，羅瓖麗仍沒有出來，東廂里一片死寂，只有逐漸微弱的火焰在劈啪作響。
“瓖麗？”羅氏心里撲通一下，反身又沖了進(jìn)去。這次石嫂子也發(fā)現(xiàn)不對了，將帕子浸濕往臉上一系，遮住口鼻，隨后也跑進(jìn)了東廂。
羅瓖婉在院里好一頓咳，蹲在院墻邊吐出不少黑色的痰液，終于好受了些。
“瓖麗，瓖麗你別嚇娘啊......”
羅瓖麗是被羅氏和石嫂子抬出來的，渾身上下蹭了不少黑灰。
更令人奇怪的是，她的口鼻處并沒有臟污，甚至連呼吸都感覺不到，胸腹處毫無起伏，整個人軟綿綿的，對外界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姐？”羅瓖婉也愣住了，連忙跑過去查看，剛要做心肺復(fù)蘇，還沒等擺好姿勢，就被推開了。
羅氏抱住大女兒，嗚嗚痛哭起來。
“嗚嗚......我的瓖麗啊，啊，瓖麗......求求你別嚇娘好不好，娘不能沒有你啊，玫兒，俺的枚兒，嗚嗚......”羅氏哭的肝腸寸斷。
跌坐在地上的羅瓖婉并沒有急著起來，她覺得很蹊蹺，自己與姐姐同樣躺在床上，要是被熏壞也得兩個人一樣，不可能她沒事，羅瓖麗卻一命嗚呼了。
再一想起沈冰初之前的表現(xiàn)，果斷進(jìn)了空間。
個把時辰后，大火終于被撲滅了，眾人皆累得一身汗，羅氏仍舊跪坐在院子里嗚咽，卻沒一個開口勸解的。
因?yàn)樗麄冎?，以村里郎中的水平，肯定是救不活了，更何況羅瓖麗蒼白的臉根本不像個活人，顯然是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