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周旋
因了南熏殿調(diào)撥綰娘一事,芷淑心中已存不悅。而那掌使也有些心虛,雖然語調(diào)仍舊霸道,卻是正眼閃爍。她并不知道芷淑已明了此事,只在心中略略有些詫異。這芷淑在繡坊中年齡最大,一向做事謹(jǐn)慎,同自己如此氣勢的講話還未曾有過。想到此,女掌使放低了音調(diào)試探道:“難道,你懷疑銅符一事是假?”
“大人之事婢女不敢妄測,我在想云莫許是記錯了?!避剖缫庾R到自己有些激進(jìn),于是改了話題。
“怎會記錯?”云莫瞪一眼芷淑,眼里甚至帶出了妒恨。
芷淑不睬云莫,繼續(xù)對掌使說道:“大人今日未在繡坊,可知采莪落井一事?”
“本掌使已知,不小心滑落井中也不為怪?!迸剖够卮鸬睦聿恢睔獠粔?。云莫則是一驚,沒料到芷淑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扯出此事,不免有些心虛,收回了剛剛還盛氣凌人的架勢,膽怯地低了低頭。
“怎會是自己滑落的,明明就是被云莫使陰推了下去的?!北唤壴谧滥_的采芑見大人如此袒護(hù)云莫,氣憤填膺,于是大聲地喊了出來。
“你給我閉嘴。”云莫為掩飾自己的慌亂,蹲下身對著采芑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亂打。
“夠了。”女掌使喝斥一聲,云莫趕緊停了手站向一旁。
“先不管是如何掉落的,好在采莪現(xiàn)已無礙,此事莫再提起?!闭剖馆p描淡寫,如是說道。
采芑恨恨地盯著她二人,眼里噴著怨火。
芷淑看的明白,掌使同云莫對尋找銅符一事已是孤注一擲,怕的是如若尋不到銅符,祁姬便會在雨地一直跪下去,如此暴雨,柔弱的身軀怎可抵擋,倘若祁姬不支便只剩自己一人,孤掌難鳴想要走出掖庭還自己一個公道將是難上加難,當(dāng)務(wù)之急還需趕緊將此事息下方可。
“且不論采莪是不慎滑落亦或是被人推下,不過婢女看到,云莫當(dāng)時是在井邊的?!避剖绮换挪幻Φ卣f道。
“你胡說,采莪掉下去的時候我已離開?!痹颇挪粨裱?。
“你已離開?莫不是說,采莪是你推下去的?!?p> “你…你胡說什么,我是說……當(dāng)時我根本,根本不在井邊?!?p> “你是根本不在,還是已經(jīng)離開?”
“我,我……根本不在?!?p> “如此說來,今日你根本沒有去過井邊嗎?”
“沒…沒有去過。”
“既然如此,那么我在井邊拾到的銅符便不是你云莫丟失的那一枚了?!?p> 女掌使與云莫同時驚的膛目結(jié)舌。
“難道銅符在你身上?”女掌使幾步走至芷淑面前,驚訝里帶著點(diǎn)興奮,甚至還有些不太信任,她疑惑地盯著芷淑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聽到這個消息雖然興奮,但在二人心中還是邊鼓咚咚的敲。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無端丟了可以通天的私瞞之物,卻又恰恰落入本主之手?難道是天意所為?還是此女為了幫他人開脫,因而在此故弄玄虛?
“你說仔細(xì)些。”掌使一邊不甚信任地問道,一邊在心中嘀咕,幸虧這賤婢不知綰娘一事。
芷淑回道:“當(dāng)時天已昏黑,大家一門心思全在采莪身上,沒人留意井臺下有枚銅符。婢女無意中踩到,初時只當(dāng)一塊亂石,只低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是一枚符牌?!?p> “這決不可能?!痹颇獢Q著身子走過來,插言道:“我記得十分清楚,銅符是在與采芑那個賤婢爭執(zhí)之時掉落的,若非我又如何會去仝……”說到這里掌使狠狠地瞪她一眼,云莫也意識到險些說錯了話,趕緊打住了改口道:“若非我又如何會連晚粥也不曾領(lǐng)取,現(xiàn)在還是餓著的呢?!闭f著她揉揉肚子,還真的有些饑餓難耐,委屈地一撇眼“還不是為了找尋那枚銅符?!?p> 芷淑輕輕一笑,“也許咱們說的確實不是一枚,但這小小的繡坊還真是出了奇事,如此難得之物倒一下子便出現(xiàn)了兩枚,真是令人不解?!?p> “怎么可能會有兩枚,定是不知哪個賤婢拾了,又在井邊掉落的才是!”云莫?dú)夂吆叩馈?p> “你可描述一下你所見到的銅符,式樣與銘文是如何樣子的?”掌使問道。
芷淑扭頭望望窗外,外面只有漆黑的一團(tuán),雷聲已悄然沒了聲息,雨水拍打樹葉的嘩嘩聲卻依舊不絕于耳。
雨地的祁姬令人無法放心,芷淑腦中急速地想著應(yīng)對的話語,“當(dāng)時天已昏黑,婢女好奇因此便細(xì)看了幾眼。那銅符形若綾花,只是上面的小字銘文不甚識得,只有當(dāng)中一個略大些的我猜應(yīng)該是個貞字?!?p> 果然所述與她們丟失的銅符一般無二。掌使一怔,那銅符別說是掖庭的下人,就是南熏殿內(nèi)不入品的宮女太監(jiān)也是難得一見的。既如此,這芷淑見過銅符定是不假了。
掌使一臉不悅,“既拾得銅符為何現(xiàn)在才說?難道你不知,私藏宮中要物若捅了出去,是會遭剁手之刑的嗎?”
“婢女自然清楚,因此不敢隱瞞?!?p> “銅符現(xiàn)在哪里?還不快些交出來。”掌使盯著芷淑,迫不及待地問道。
芷淑略顯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還不快說,”掌使極不耐煩,怒色道:“銅符現(xiàn)在哪里?”
“當(dāng)時,婢女拾得銅牌……之前雖未曾見過此物,卻也知它非同一般……也知,在這掖庭……懷揣此物,并非吉事?!避剖缯Z速極慢,掌使聽得心中焦急,“你為何說話如此吞吞吐吐,快些交出銅符,本掌使便不追究你私藏之罪。你若有意隱瞞,定不會輕饒?!?p> 芷淑回一聲,“諾,”又道:“當(dāng)時,婢女就想著此物哪是我等下人可有,得趕緊將它交于大人才是。只是……”
云莫也是心急如焚,那銅符牽連的可是自己的前途與利益,哪里忍受得了芷淑如此的慢條斯理,欲言又止的,于是大聲吼道:“只是什么?”。
“只是,當(dāng)時場面混亂,婢女便草草將銅符揣了,一同幫忙救人……”說著,芷淑又停了下來。
見芷淑再次停下,掌使大為惱火,竟瞥了一眼云莫道“既然如此,是要讓本掌使下令搜身才罷嗎?”
云莫巴不得如此,也不管掌使是不是真的下了命令,答應(yīng)一聲,上去就要翻搜芷淑的衣兜。芷淑淡然一笑,親將身上所有可以盛放物品的衣袋逐一翻出,“那銅符自是不在我的身上,若是在還須等到你搜身的這一刻?”云莫一時不知所措,只好呆立一旁,耐著性子等著芷淑將話說完。
芷淑接著說道:“將采莪扶回睡房后,采芑去請女醫(yī),婢女便打了水欲去柴房,無意中將銅符掉落,祁繡娘看到拾起。那銅符原就是要交于大人的,因大人那時不在坊中,又因當(dāng)時婢女手中捧了陶罐不便拿回,便讓祁姬收了,待大人回時交了就是?!?p> “可那賤婢并不承認(rèn)銅符之事,你又是如何同她講的?”
芷淑鄙夷地看一眼猴急的云莫,“只是煩勞祁繡娘將它交給掌使大人而已,并未再說什么。后來,婢女因惦記明日交差之事,而那銅符本也與我無甚關(guān)系,也就將它忘記了,銅符的下落應(yīng)當(dāng)問問祁繡娘才是?!?p> 采芑扭頭看向芷淑,眼中充滿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