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狐貍很快就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一般,壓低了整個身子后又開了口:
“那么緣緣...上來吧,我?guī)е闩?,我們一起出去?!?p> 唐緣緣望著在自己面前俯下身的巨大狐貍打量了一番,找到了一個看起來似乎很適合攀爬上去的地方,但是她剛走近了幾步又想起了什么,側(cè)頭出聲道:
“對了...我其實沒有騎過什么大型動物的經(jīng)驗,所以待會可能會扯到你的毛發(fā)...”
狐貍聞言沉默一剎,接著很快又回應(yīng)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攀著我的后頸爬上來就好?!?p> “那好吧...”唐緣緣見對方確實不怎么在意的模樣,硬著頭皮攀上了狐貍的后頸,而等到她好不容易穩(wěn)當(dāng)坐上了狐貍的后背時,突然又問了狐貍一個問題。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唐緣緣這才后知后覺想起自己似乎又沒有詢問對方叫什么,之前的情況另當(dāng)別論,但現(xiàn)在她和狐貍既然已是契約關(guān)系,那么自然也是需要有個名字相稱的。
“我沒有名字?!焙偤芸旎卮鹆怂@個問題,但是卻沒能給出她想聽到的答案,“地府沒有誰給我取名字,其實在這片地方?jīng)]有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吧?但從過去被禁錮的‘職位’上來說,我是冥狐?!?p> 唐緣緣聞言皺起了眉頭:“唔...可是沒有名字不好稱呼你啊?”
接著她短暫沉默了一會,隨后若有所思的開口:“這樣...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唐緣緣擺出了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伸手抓揉了一把狐貍松軟的毛發(fā)。
“...隨你喜歡?!焙傇诙虝旱陌布藕笕绱藨?yīng)答。
其實即使就算是唐緣緣不提,它也會告訴唐緣緣需要她給自己賜名的,因為名字本身,也是契約的一部分。
而狐貍之所以會短暫沉默的原因,則是因為聽到這段對話它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它忽然回想起一百多年前也曾有人對它說過類似的話語,說是要給它賜名還它自由,只是可惜后來它還沒有得到她的賜名,那個女孩就消失不見了。
如今的唐緣緣和那時的她太過相似,尤其是那般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語氣,可惜它已經(jīng)不再能記起那個女孩的面容。
而靠在它背后的唐緣緣則心里沒有此般復(fù)雜的心思,只是認(rèn)真的在腦海里搜尋合適的名字。而直到過了好一會,她才突然一探腦袋,拍著它的脖頸沖它笑道:“那么叫‘洬’如何?”
“洬?”狐貍重復(fù)了一遍這個發(fā)音,似乎有些許疑慮。
“對,就是那個意味雨聲的洬...我覺得這個字很帥而且順口!”唐緣緣興高采烈的說,卻好一會沒等到對方的回應(yīng),這又才猶豫著再問:“怎么...你不喜歡嗎?那我重新想?額...雖然好像是沒有文學(xué)水平了一點但我這不是看你像火狐五行缺水...”
“不,不用了?!彼f到一半被狐貍出聲打斷,“這個名字挺好,我很喜歡?!?p> “你接受就好...”
唐緣緣舒下心來,伸手抱緊了洬的后頸,接著做出了一副蓄勢待發(fā)的表情,又說:
“我準(zhǔn)備好了,我們出發(fā)吧,從這里離開。”
聽見了她的話,洬點了點頭:“那么抓緊了,我們走。”
唐緣緣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點頭,就覺得一陣猛風(fēng)向著自己沖來,洬已經(jīng)迅速的打轉(zhuǎn)了頭,沿著唐緣緣手指連接著的紅線方向狂奔。
而等到唐緣緣從一時的眩暈里回過神來抬頭再望四周時,發(fā)覺她和洬的四周不知何時浮現(xiàn)而出了幾縷溫暖而明亮的火苗。那些火苗似乎是洬特意點亮的燈盞一般,帶著溫暖的橘色光芒緊隨它們身周。
此時此刻唐緣緣才終于有那種從無盡黑暗的恐懼里脫離而出的感觸,她無聲垂眼望向了自己緊抱著的洬的后頸,此時的洬身體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冰涼,而是像從那份契約里得到了生命的活物一般無比溫暖。
等到心情終于舒緩了些許,唐緣緣才再度把目光投向了那根牽引他們前路的紅線,然后在低頭的瞬間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指,望著系在小指上的紅線發(fā)著光向著遠(yuǎn)處延伸。
她垂眸看著那根細(xì)小的紅線,紅線發(fā)出的光芒倒映在她的眼里。
之前被無數(shù)問題驅(qū)散的疑問又一次重回腦海。
緣為什么沒有完全斷掉呢?再系起來......也不是在手腕上,而是在指尖上。
不對,也許指尖上的紅線一開始就一直在,從來沒有斷掉過?可為什么偏偏是小指呢?
唐緣緣似乎隱約記得自己在何處看見過一種說法……系在小指上的紅線所代表的緣分是特殊的,而它代表的是...
她思索了好一會,最終卻只能輕聲嘆氣,因為她想不起來系在小指上的緣是什么緣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她如此心說,覺得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該是能夠徹底結(jié)束這次地府之旅。
于是抱著這般念想的她又一次抬頭又抬起頭看向前方那一片廣闊的黑暗,好像遙遙沒有盡頭。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樣了呢....?
............
地府生死薄看守所外。
這片原本鮮少有鬼怪會靠近的地域里,此刻意外的來得非凡喧鬧
不久之前因為鬼王府的一道緊急命令,被留在這片區(qū)域的不少鬼怪全都陸陸續(xù)續(xù)趕來了此處,奉命前來捉拿擅闖生死薄看守所的罪者。
廣闊的看守所前門廣場之上幾乎是擠滿了各樣的身影,形態(tài)各異的鬼怪聚集于此處,它們密密麻麻的圍堵在生死薄看守所大門外圍,目光都匯聚落在一個身影之上。
而那個與所有鬼怪相離甚遠(yuǎn),孤身站在看守所前門長階之上的身影,則是在生死薄看守所前等待歸者的四號。
他驅(qū)動一直跟在自己身周的靈火形變烈焰,鑄造了一面包圍了看守所大門的幽藍(lán)色火墻。
即使是如此密集的鬼怪匯聚于此,停留在此處的眾鬼也無一個敢靠近那些火墻一步,更不用說捉拿那觸犯了禁令的反叛者。
因為沒有任何鬼怪敢靠近他那能夠?qū)㈧`魂燃燒殆盡的靈火,那道火墻阻隔了鬼怪們前進(jìn)的步伐。
眾鬼們遙望著四號獨立于看守所門前長階上的身影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吵得這片原本寂靜的地域無比喧嚷。
而與身后那些多話喧嚷的眾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停在生死薄看守所門前一言不發(fā)的四號。
他安靜的凝望著那扇仿若深淵又仿若旋渦一般的巨大門扉,不管身后的眾鬼如何喧嚷,他也未多落任何一眼在那些匯聚而起的鬼怪之上,好像此刻對他而言除了他面前這扇門外的一切,不過都是不真實的暗影。
他從唐緣緣進(jìn)入生死薄看守所的那一刻起,他就立身于此處未曾離開。
他在等待,既是在等待那份可能給自己帶來希望的消息,也是在等待那個答應(yīng)了他會回到自己身邊的女孩。
所有鬼怪目光落在他身上都覺得他似乎泰然自若,但其實孤身站在巨大門扉前的他心里并不如他表面沉默那般安定,而是早就在這樣還并不算長的等待里衍生出了萬般復(fù)雜的情緒。
而那些復(fù)雜的情緒,比如莫名其妙的不快和焦躁居然是在他親手將唐緣緣推入門扉之時就出現(xiàn)的,在跟隨了他一路的女孩真的消失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心里有一種詭異的落空感瞬閃而過。
甚至在他現(xiàn)在立足于門前的這此時此刻,他心里都有一種名為后悔和懼怕的不明情緒在悄然蔓延。
因為即使是他本身,也根本不知道唐緣緣進(jìn)入生死薄看守所是否真的能夠順利回來。
在這扇通往未知空間的大門之后,他所知曉的歸返者只有一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先例。
其實這次行動,也是他在漫長的百年來第一次的嘗試,因為此前從未有任何一個人類能夠如此特殊到能走到這里。
他之選擇唐緣緣,是因為她與他模糊記憶里的那個“她”充滿相似之處,她這份特殊與相似,讓他覺得她或許與他的所尋之人有著微妙的聯(lián)系或緣分。
所以他才會像百年前為了尋求答案一樣將唐緣緣送進(jìn)“記錄”的歸所,因為他在心底希望她能夠如同過去的“她”一樣得到答案。
而在他心底蔓延的恐懼和焦慮,則是因為他知道到底要如何離開那片空間,其實并沒有真正正確的方法和答案。
他系在唐緣緣手上的那根紅繩,其實也只是在效仿過去“她”留給自己的承諾而已,他自己都并不確信那條脆弱不堪的“緣分”的功效。
而且他其實也不知道唐緣緣此行一去到底會在那片空間之中徘徊多久,因為據(jù)過去“她”的描述,那片空間里的時間其實是無序的。
也就是說就算對處在那片空間里的存在而言,即使是真正的時間和壽命并不流逝,他們對時間的感知和外面時間的分差也并不同步。
無法感知到正確的時間變動對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人類女孩來說絕不會是一件好事。
所以最壞的情況,除了唐緣緣真的無法再從那片空間里出來之外,還有她返回之際,已經(jīng)再也無法適應(yīng)時間的回返,陷入無法挽回的瘋狂。
當(dāng)然,除了對這些他早已明白的風(fēng)險可能導(dǎo)致計劃失敗而產(chǎn)生的煩躁以外,更讓他焦躁不解的居然是自己對唐緣緣態(tài)度的本身。
四號煩躁的凝望著那扇巨大的門扉一直沉默,實在不解自己為何此刻心里會久違的再被那些鋪天蓋地席卷的復(fù)雜情緒籠罩。
他站在這扇門前屢次回想起女孩的身影和面容,不明白自己為何好像有什么東西放不下。
明明對他而言這本該只不過是一次嘗試的計劃,可為何此時此刻他會如此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