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用從刊印司支取的月俸隨手給谷蘭月買了些點心，小姑娘一臉滿足的抱在胸口，時不時塞進嘴里一塊。
小姑娘嚼著點心，但絲毫不影響說話，一邊感受著點心的絲絲甜入心，一邊為師兄介紹著棲梧城。
轉(zhuǎn)到另一條長街，這里的酒家和食肆多了起來。
總有些家族可以在混亂之中存身，攢下一些細軟，在秩序恢復時，這些細軟就成了再次起家的基礎(chǔ)。
而這些酒家和食肆多是服務(wù)于這些人的。
再往前走，空氣中多了些脂粉的味道，來自不遠處一座三層木樓，木樓上垂下絲綢般的薄紗，隨著微風浮動。
仔細看去，薄紗掩映之間，有三個大字——玉香樓。
趙淵秒懂！
成年人總在某些地方有著敏銳的直覺。
不像某個低著頭、紅著臉快步往前走的小姑娘，活像一頭小牛。
走出脂粉籠罩的空氣，玉香樓逐漸遠去，谷蘭月的話匣子再次打開，嘰嘰喳喳個不停。
到了長街盡頭，是一處巨大的院落，院落外的護衛(wèi)和城主府護衛(wèi)的盔甲制式如出一轍。
“趙師兄，這里就是農(nóng)司了?！惫忍m月指著那有護衛(wèi)巡守的大門。
“農(nóng)司？和咱們刊印司是平級的嗎？”
“呃，應該是的，不過……”
不過什么，趙淵看也看得出來，這里如此巨大的院落，又有城主府護衛(wèi)來回巡守。而自己的刊印司只有八間書房，差距一眼便知。
不過他倒不是覺得沒面子，大家職責不同而已，他現(xiàn)在對農(nóng)司很感興趣。
“農(nóng)司也是溫先生在管理嗎？”趙淵問道。
“一開始是的，棲梧城初定的時候，師尊組織一無所有的流民在城外墾殖，后來流民逐漸聚居，成為村莊。為了保衛(wèi)農(nóng)田和村莊，師尊建立了四營守備軍，以驅(qū)趕滅殺有威脅的妖鬼。”谷蘭月為趙淵講述著她從秦姐姐那里聽來的往事。
“后來，師尊成立農(nóng)司，用來存放稅收得來的糧食，也以此支撐棲梧城。農(nóng)司還為城外的農(nóng)戶提供存糧的糧庫，農(nóng)戶自己存糧，難免有所損壞，可以把糧食寄存在農(nóng)司的糧庫，農(nóng)司不收取任何寄存費，開始大家都以為師尊會虧本呢，可是并沒有?！?p> “嗯……”趙淵一時語塞，這位溫先生還真是全能型選手。
“受師尊命令，農(nóng)司也會定期開放粥棚，施一些粥給一無所有之人。師尊說，這個世界是混亂而無序的，我們締造的秩序也是勉強維持，總是有疏漏的，那些一無所有者，很多時候并不是他們的錯?！惫忍m月說著，眼睛中也是有些迷茫，顯然現(xiàn)在的她還是無法完全理解她師尊的想法的。
“那些受了施粥的人，能夠回一口氣，恢復些活力。漸漸的，有些加入了城外墾殖農(nóng)田的村莊，也有些去了城中工匠造作的地方做學徒打下手。醴泉書院的夜教習們學堂中的學子，有不少就是來自于此。”
趙淵想起了昨晚和秦玟素的同行，想起了燭火昏黃的學堂中，一雙雙明亮的眼睛，還有相鄰而坐的工匠學徒和裁縫織女們。
“后來，在農(nóng)司的運行逐漸穩(wěn)定之后，師尊把它交給了現(xiàn)在的農(nóng)司司正袁梓圖?！惫忍m月回答完趙淵的問題，像是獎勵自己一般，從抱著的食盒里掏出一個點心，塞進了自己嘴里。
嘴里的點心還沒吃完，看到遠處走來的一個身影，兩腮鼓鼓的谷蘭月高高的揮起了手。
“袁司正，袁司正！”
那人逐漸走進，身著棲梧城的制式官服，又無一佩飾，行走之間，只有靴子落地的聲音。
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更像是一位飽經(jīng)風霜的耕農(nóng)，而不是身居高位的司正。
“小谷啊，難得今天是休沐，你有空出來玩?！笨磥碓鲌D對溫先生的這位小徒弟還是很熟悉的。
“對啊。袁司正怎么還沒換上常服呢？”谷蘭月努力咽下點心，說道。
“嗯，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完，索性繼續(xù)干?！痹鲌D掃了一眼谷蘭月身后的少年，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
“這位公子是……？”
“呃，他是玄陽宗的趙淵師兄，現(xiàn)在師尊那里養(yǎng)傷?！毕氡販貏儆褚捕谶^谷蘭月，要保守趙淵十八歲的五品這個秘密。不然，可能隱藏于人群中的高階妖鬼實在是致命的威脅。
“而且，趙師兄現(xiàn)在還被師尊任命為刊印司司副，和秦姐姐一起主持刊印司的工作，只比袁司正低半級哦。”谷蘭月道。
“袁司正?！壁w淵拱手行禮。
“趙司副年少有為啊?！?p> 袁梓圖對溫勝玉的決定是完全信任的，如此年少即被溫先生指定與秦司正共事，想必眼前的少年有足夠被溫先生認可的能力。
不過，不該問的不問，袁梓圖向來是懂得的。
“那么，趙司副要來府上坐坐嗎？”袁梓圖道。
“多謝，不必了。趙某初到棲梧城，還想請谷師妹帶我走走。”趙淵道。
“對啊，袁司正去忙吧，不必在意我們。”谷蘭月?lián)]揮手。
“嗯，趙司副、小谷，再見?！痹鲌D本來也是客氣客氣，他還有得忙呢。
轉(zhuǎn)過身，他走向農(nóng)司的大門，想起那些陰暗角落里的齊氏碩鼠，痛恨地咬了咬牙。
“袁司正若不是一身官服，我一定會以為他是城外墾殖的農(nóng)戶?！壁w淵道。
“師尊最初成立農(nóng)司的時候，袁司正就是師尊的副手了。最開始農(nóng)司的糧庫開放存糧的時候，是袁司正一戶一戶的說服墾殖的農(nóng)民來存糧，他雖然沒有真的揮過鋤頭，但和揮鋤頭的農(nóng)戶是最熟悉的。”
“很長一段時間里，只有袁司正在農(nóng)司當值時，農(nóng)戶才會放心把糧存到農(nóng)司糧庫，這也是師尊把農(nóng)司教給袁司正的原因之一吧。”谷蘭月回憶著秦玟素和她閑談時講的棲梧城過往故事。
趙淵覺得，雖然棲梧城眼下確實處于一種相對貧瘠的狀態(tài)，但類似袁司正的存在，莫名的讓人感覺有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