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白色的車在寬闊的郊區(qū)公路上疾馳，有節(jié)奏的歡快音樂從車窗飄出，破碎在一片曠野中。
楚汝俠坐在后座搖頭晃腦，四肢不協(xié)調(diào)地一通亂扭，跟著音樂肆意歌唱，沒一句在調(diào)上，不時就要驚悚地破幾個音，還端得一臉沉醉。開車的程昊文笑成二傻子，副駕駛的錢錦無語地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吼到：“系好安全帶！”
楚汝俠左右扭著腦袋，一臉無所謂地瞟了他一眼，充耳不聞，看向窗外一閃即逝的風(fēng)景，附著音樂吼了幾聲。
車輛駛?cè)胍粋€郊區(qū)小鎮(zhèn)，停在了一家農(nóng)家樂前的空地上。下車的楚汝俠像抽搐一般地隨著剛才的節(jié)奏繼續(xù)扭動，五音不全地哼著調(diào)調(diào)。
“音樂都停了！你能消停會兒嗎？飯還沒吃，別被人家送到精神病院去！”錢錦白了她一眼。
“心中有音樂，哪里都是舞臺?！背陚b滿不在乎地扭著進(jìn)了門。
程昊文笑得根本停不下來。錢錦嘆氣，跟了上去。
程昊文在柜臺付了錢，拿了工具，帶著兩人去了魚塘。
“好像只有我們哎！”錢錦四下掃了一圈。
“這是姐為你包下的魚塘，盡情釣吧！”楚汝俠手機循環(huán)播放著剛才的音樂，在后面繼續(xù)扭得讓人不忍直視。
“門口還停著輛大奔呢！估計在附近散步?！背剃晃臄[弄著魚竿，看到楚汝俠后笑道：“女俠悠著點兒，別一會兒扭了腰，精神科和骨科一塊兒看了?！?p> “這不有個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在嘛！死不了！”楚汝俠對錢錦的白眼視若無睹。
程昊文和錢錦搞好魚竿，開始釣魚。兩人靜靜地坐著，跟后面的女神經(jīng)病形成鮮明的對比。陽光明媚，要不是楚汝俠的舞姿太慘不忍睹，可謂時光靜好。
“女俠，你消停會兒，這么吵魚都不過來了。”半天了還一無所獲的程昊文一臉無奈地回頭看向楚汝俠。
錢錦魚竿一放，直接起身繞到楚汝俠背后，左手勾住她的脖子，右手搶了手機，關(guān)了音樂。
“錢賤！信不信老子弄死你！”楚汝俠抓住他的手臂吼到。
“手機沒收！”錢錦松開她，把手機裝入包里，坐回池塘邊。
楚汝俠呲牙咧嘴地走過去，一臉不服地走到兩人中間，一屁股坐到地上。程昊文看著兩人，笑得陽光燦爛?！芭畟b，有凳子！”
“你別管她，神經(jīng)病！”錢錦盯著魚竿。
楚汝俠扭頭怒視他，騰地起身從后面勒住錢錦的脖子。錢錦大叫一聲，松了魚竿伸手摟住楚汝俠的腿，往前一倒，楚汝俠“啊”的一聲，腳離了地，整個人壓在錢錦背上，一頭長發(fā)散下，像鬼，手卻沒松。
“松手！”錢錦吼到。
“你先松！”楚汝俠跟著吼到。
“我數(shù)一二三，一起松！”錢錦開口。
“行！”楚汝俠喘著粗氣答到。
“一，二，三！你怎么還不松手？”
“你也沒松啊！”
“我松了你就摔倒了！”
“老子怎么可能那么弱！”
程昊文笑抽，無奈道：“你們兩個夠了！這樣下去晚飯前別想釣到。”
錢錦聞言背著楚汝俠站了起來，頭發(fā)凌亂的兩個人都累得大喘氣。楚汝俠松了手，頭靠到錢錦背上，一臉精盡人亡的表情。
錢錦無奈地笑了?！八焐挽o不下來，你先釣著，我?guī)奶幾咦?。?p> “也好。”程昊文笑著點頭。
“你放屁！誰靜不下來了！老子動若脫兔，靜若處子！程兄還在這兒呢！走什么走！”楚汝俠抬頭吼到。
“閉嘴！”錢錦背著人往旁邊走了。
“我說你男人一個人在那兒呢！放我下來！”楚汝俠毫無形象地掙扎起來。
“別掙，我手疼！”錢錦蹙眉。
楚汝俠停止了掙扎，妥協(xié)道：“回去吧！老子安靜還不行嗎！”
“我們單獨走走?！卞X錦突然正色道。
“怎么了？出事了？”楚汝俠扒拉身子歪到一側(cè)，看向他的臉。
“沒什么，就是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無論怎么變，本質(zhì)都還是一樣?！卞X錦看著前方。
楚汝俠乖乖趴回背上?！澳阌植皇堑谝惶熘懒恕Ｎ疫€一樣美不就行了！”
錢錦無語地笑了，臉色也好了。“楚汝俠，你吃那么多怎么還是不長胖？”
“媽的，非要老子胖成豬你才高興是吧！”
“你腸胃到底好點沒有？都吃了那么多藥了。”
“還行吧！”
“不然哪天再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楚汝俠一驚。“不去！再打一次麻醉老子就要徹底傻了！”
錢錦嘆氣?！袄^續(xù)看中醫(yī)總行了吧？”
楚汝俠嘟嘴頂了頂自己的鼻尖，不爽道：“行吧！”
“惡魔的靈魂，怎么偏偏有個黛玉的身子。真是見鬼了！”
“人不能太完美，會折壽的?！?p> “滾！”
“哈哈哈哈！”大笑不止的楚汝俠突然看到前面親密貼在一起的兩個身影，僵住，把頭埋到錢錦背上，手急促地拍了拍錢錦。“停下！回去！”
錢錦看了看前面的兩個人?！霸趺戳?？”
“那是我們部門的經(jīng)理和員工?！?p> “那又怎么了？”
“經(jīng)理有妻有女！”楚汝俠無語道。
錢錦挑眉，轉(zhuǎn)身?！芭１疲 ?p> “快走！”楚汝俠埋著頭。
“那一會兒吃飯……”
“他們看到我自己會跑的?！?p> 錢錦笑著往回走。
“回來了！”程昊文已經(jīng)收好工具。
“釣到了？”錢錦放下楚汝俠。
“嗯。你們一走就上鉤了?！背剃晃男Φ馈?p> “我們也釣到不得了的東西了。”錢錦笑著走過去。
“什么東西？”程昊文滿臉疑惑。
“爆炸性新聞！”楚汝俠嘖嘖地?fù)u了搖頭。
程昊文看向錢錦，錢錦挑挑眉。
“影響我們吃飯嗎？”程昊文面露擔(dān)憂。
“不影響！走吧！”楚汝俠率先走了。
“真的？”程昊文提起裝了魚的桶。
“嗯。走吧！”錢錦接過道具。
三人坐下，楚汝俠選了面對墻的位置。程昊文看向池塘的方向?！皝砣肆?。”
“近了告訴我?！背陚b低頭玩著手機。
“進(jìn)來了。”錢錦低頭小聲道，佯裝玩手機。
楚汝俠立馬對著手機爆笑起來。程昊文一驚，差點兒把手機丟了。
聽到笑聲的兩人面色突變，一改悠閑的腳步，著急忙慌地徑直往出口去了。
“兩位……”前臺的人話還沒說完，人已經(jīng)開著車跑了。
“怎么這么奇怪，明明說要在這兒吃晚飯……”前臺的人喃喃自語。
“走了吧？”楚汝俠看向兩人。
程昊文點頭，一臉無辜道：“女俠，下次大笑前提前知會我，差點嚇?biāo)?！?p> 楚汝俠爛笑?！疤崆爸獣€有什么樂趣?！?p> “你們的酸菜魚！三位慢用！”服務(wù)員端了一大鍋上來。
“謝謝！”程昊文笑著道了謝，另外兩個的筷子已經(jīng)伸進(jìn)去了。
晚餐后三人在附近散步，沿著公路出了小鎮(zhèn)。天色漸暗，小鎮(zhèn)的靜謐無限愜意，卻被不遠(yuǎn)處的卡車聲打破。
楚汝俠習(xí)慣性地回了頭，卡車燈光照到她的臉上，楚汝俠瞇了瞇眼，臉色突變。她一把抓住身旁的兩人，拉著人縱身跳向旁邊的田地里。
未及反應(yīng)的兩人回頭，看到卡車停在了剛才三人的位置，面色刷白。
“等什么呢？跑?。 背陚b跑向車尾的方向，三兩步上了公路，往小鎮(zhèn)的方向跑去。錢錦拉住程昊文，追著楚汝俠跑了。
“什么情況？”程昊文一臉懵地回頭看過去，臉色幾經(jīng)變幻。
“先跑再說！”錢錦蹙眉。
程昊文下意識地握緊錢錦的手，兩人奮力往前跑，連楚汝俠已經(jīng)跑得沒影兒的事都來不及吐槽。
“你這個黑心律師！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命！”后方追來的三人手里拿著狹長的菜刀，目光狠絕，像極了被逼到懸崖邊的孤狼。
驚慌絕望之時，熟悉的身影從前面跑了回來，速度極快。兩人都驚住了。
“你他媽怎么往回跑？”錢錦大吼。
楚汝俠以驚人的速度來到兩人身邊，遞給兩人兩根實在的鋼管?！八麐尣铧c兒從背后被人送上天！老子當(dāng)然要回來！”
“你以前不是說打不過就跑嗎？”錢錦無語地看著她。
“你忘了我們現(xiàn)在是三個人了？他們也就三個人。”楚汝俠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錢錦愣住，看向程昊文。
程昊文喘著氣笑了。“我可以！”
兩人正惺惺相惜之時，劇烈的鋼筋撞擊聲響了一下，隨即傳來男人痛苦的喊聲。兩人看過去，最前面的人已經(jīng)被楚汝俠打落了刀，一棍子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對方的腦袋上。楚汝俠把菜刀踢到身后。
錢錦和程昊文趕緊跑了過去，護在楚汝俠的兩邊。
“你一個人跑那么快干嘛？不知道危險??？”錢錦責(zé)備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想想是誰教你打架的！”楚汝俠看向男人后方的兩人，目光狠絕更甚?！澳銈円蚕朐囋嚕俊?p> 兩人看向地上抱頭呻吟的人，不自覺地退了幾步。
那可真是個瘋女人??！
“你們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我們已經(jīng)沒有活頭了！”頭被打破的人惡狠狠地看向三人。
“真他媽沒出息！你爹媽真是白養(yǎng)活你了！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比你慘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人跟你似的，拿刀砍人。”
楚汝俠看向后方的兩人。“這世上沒有人活著是容易的！你們沒膽子去殺真正逼你們的人，只敢拿個無辜律師出氣，真是窩囊！”
其中一人憤憤吼道：“像我們這種人，根本沒辦法在社會上立足！你們今天死了，說不定還有人知道我們的悲慘！”
楚汝俠冷笑一聲?！斑@里不行就換個地方！這個工作不行就換個工作！怎么就沒有活頭了？我們死了就有人關(guān)注你？可笑！你錯了，你什么都改變不了。你只是殺了一個熬夜加班費勁心思想要幫你多贏得一點利益和賠償?shù)穆蓭?！還有一個天天值班治病救人一頓好飯一頓好覺都沒有的醫(yī)生！今天要是我們死了，確實，你會上明天的新聞頭條，然后以‘無知暴徒’的身份一筆帶過，被贊頌的只會是抓捕你的警察。這就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楚汝俠盯著地上的人。
那人狠狠地握拳打向地面?！澳悄阏f，我還能怎樣？”
“能怎樣？那是你自己的事。誰不是想方設(shè)法地活下去，你憑什么例外？憑你有膽子提刀傷害無辜的性命嗎？自己的人生，自己負(fù)起責(zé)任來，不然算什么男人！”
男人爬起來，看向錢錦。“你真的，在為我們爭取嗎？”
“不然呢？早就可以結(jié)案了。死扛下去你最后連賠償都拿不到一分。”錢錦輕聲道。
男人跪地。“對不起，我，真的太絕望了，本來就艱難，現(xiàn)在除了欠債什么都沒有了。你們叫警察來抓我吧！他們兩個只是被我慫恿的，放過他們吧！”
后面的兩人放下刀，走到他身邊，低著頭沒說話。
楚汝俠往兩邊推著兩人往后了幾步，計算好安全距離才看向錢錦。
錢錦看向程昊文。
“聽你的?！背剃晃奈⑿?。
錢錦把鋼管遞給楚汝俠，走向三人。兩人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
錢錦從衣服里掏出錢包，蹲下身，把所有的錢都遞給了跪在地上的人。
中年男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能力有限，為了讓你以后好過點，不得不讓你一退再退，對不起！你想殺了我們，我朋友傷了你，我們沒受傷，算扯平了。醫(yī)藥費不夠再跟我說，拿著單子來?！卞X錦把錢放到他手里，轉(zhuǎn)身走了。
程昊文牽過錢錦的手，楚汝俠看向三人。
“這世上，沒有人容易。不要毀了自己，把自己變成加害人！只有不屈服不放棄的受害人，才有希望得到關(guān)注，別忘了！”楚汝俠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楚汝俠趕上兩人，一只手牽住錢錦，另一只手依舊握緊了鋼管，精神依舊高度集中，注意著身后的風(fēng)吹草動。
程昊文看向自己從未見過的楚汝俠，低頭思考著什么。
進(jìn)入小鎮(zhèn)前，楚汝俠把鋼管上的血擦了，到農(nóng)家樂門口時，楚汝俠把鋼管放到了后備箱。
“東西就放你后備箱了，留著?。』ㄒ话賶K錢買的呢！你倆坐后面去?！背陚b坐到駕駛座上。
程昊文和錢錦坐到后座，手依舊緊緊握著。
楚汝俠啟動了車，在黑夜中穩(wěn)穩(wěn)地行駛在道路上，繼續(xù)放起她今天一直單曲循環(huán)的歌，沒調(diào)地跟著哼唱，身體也扭個不停。
錢錦無奈地笑了，把頭埋到程昊文的胸前，程昊文感覺到濕潤的液體落到身上。他摟緊懷里的人，手還有些顫抖。而那個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卻穩(wěn)如泰山……
偏僻的山路上，穿著校服的楚汝俠拿著逃跑路上隨手撿的石頭，硬生生把領(lǐng)頭的鄭國標(biāo)打趴在地，搶了木棍，一腳踩在對方的手上，鄭國標(biāo)痛得直叫。
她動了動被打的肩膀，提著木棍，扔掉沾了血的石頭，冷笑道：“來啊！你不是很有膽嗎？”
幾個男生被嚇得后退不止，丟了棍子跑了。
只是想教訓(xùn)楚汝俠和錢錦一下，可沒想玩命！
楚汝俠俯視躺在地上的鄭國標(biāo)，用棍子敲了敲他的腦袋。鄭國標(biāo)的眼里是無法置信的恐懼。
“你還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去警察局找人……啊！”鄭國標(biāo)嚇得大叫著閉了眼，另一只手擋在眼前。
棍子停在了半空，楚汝俠松了腳，鄭國標(biāo)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轉(zhuǎn)身要跑。
“鄭國標(biāo)！”楚汝俠叫住他，他怯怯地回頭。
“你帶著一群人來打我們，我還手，那叫正當(dāng)防衛(wèi)！你再敢找我們的麻煩，我就讓你知道，什么叫過度防衛(wèi)！”楚汝俠惡狠狠地看著他，眼神狠絕，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鄭國標(biāo)不敢再出氣，撒腿跑了。
楚汝俠拿著木棍走向身后嚇蒙的錢錦，拉著他繼續(xù)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你這樣哪天進(jìn)監(jiān)獄了怎么辦？”錢錦后知后覺地?fù)?dān)心到。
楚汝俠爛笑?！澳阆朕k法撈我??！我又不是主動打的那個，你那么聰明，總會有辦法的嘛！”
錢錦這下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握緊了楚汝俠的手?！澳阋粋€女孩子力氣怎么那么大！”
“等你長大了，我力氣自然就比不過你了。不過啊，打架估計還是我厲害！”楚汝俠壞笑。
“那也不要隨便就動手！”
“那是自然，看著打不過就跑！”
錢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哭笑不得，身體還在發(fā)抖，楚汝俠的手卻很穩(wěn)，穩(wěn)得讓人放心。他用力握緊，跟楚汝俠并肩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