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的新板車,是最新式的大板車,鋼絲條粗精锃亮,一車所裝的土方相當于舊板車的一車半。謝建設由于身體條件沒有我好,買了輛舊板車,我們從三公里外裝好土,拉到修水壩的地方,有專門負責的人清點土方。一天下來,我總是能賺到十多元,而謝建設則是六七元。兩人對能賺到這么多錢相當滿意,干起活來簡直是拼命,我的身體機能在此時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工地提供稀飯、干飯與蔬菜,我一頓午飯能吃三大碗稀飯加干飯,而這些飯食在晚飯還遙遙無望的時間就會被消化得干干凈凈。晚飯是回家吃的,每天我們回到謝奎家時已經(jīng)八點多,兩人狼吞虎咽的吃相經(jīng)常招來謝奎愛人也就是表嬸親切又無奈的笑容。
有這么多拼命干活的勞力,十多天后,工程就結束了,我拿到了一百三十八塊錢,捏著這些相當于父母種一年多地的錢,我傻笑了好一會。工程結束了,我必須找其它活干,跟集市上的一些包打聽混熟的好處,就是隨時可以得到最新的周邊消息。我又得知隔壁村有個挖山的項目,挖的山土賣給建筑包工頭,可以賺錢,但具體賺多少,沒人知道。我手中有了錢,膽子就大,我與謝建設去隔壁村包了三百三十畝山。兩人用砍下來的山上一人高的灌木搭了一個簡易篷,正值夏季最高溫時節(jié),每天的最高溫達到40至41度,我與謝建設必須在上午九點半前挖完土,然后在下午四點半后運下山。而中間的高溫時段,我們躺在簡易篷里的泥土地上,身下的山土稍微比空氣涼快一些,我們將整個身體緊緊貼著地面,直到身上不停冒出的汗水浸濕衣裳,浸濕身下的土地。
然而幾乎每天12點至15點之間必下的雷暴雨,讓這一點點小小的享受都成了轉瞬即逝的奢侈。雷暴雨來之前的一兩個小時,低氣壓引起的潮濕氣悶,經(jīng)常讓我難受到快要無法呼吸。我拼命扇著破蒲扇,依然無法順暢呼吸,知了的聒噪永無停歇,更讓我煩躁異常。這種狀態(tài)讓我飯都吃不下,只能不斷喝水,水喝得多了,胃就難受。我們每天早上在謝奎家吃完早飯,帶著表嫂特意做的鍋巴來山上,下午干完活回家吃晚飯,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中午沒有菜和鹽的日子,三天就將我們打倒。每天身上不停出汗,在我們脖子上結出一層細細的鹽末,三天連續(xù)缺鹽,讓我們雙腿發(fā)軟眼前發(fā)黑。晚上在謝奎家飽餐一頓后,我將現(xiàn)狀對謝奎說了,謝奎想了想,說自己有個朋友家在隔壁村,離我們所包的山頭比較近,可以讓我們兩人去他朋友家借住。這個事情謝奎在第二天天還沒完全亮時就幫我們搞定,他帶我們?nèi)フJ了門,同時帶去了一袋米和一些菜肉,以及一個簡單的鋪蓋卷。
從那天起,我與謝建設中午下山去借住的陳為繼家吃飯,陳為繼三十多歲,有個漂亮的女兒十多歲,一雙大大的圓眼睛總是水靈靈地看著我與謝建設兩人,兩個陌生小伙子的到來,讓這個即將上初一的小姑娘充滿了好奇。正值暑假,小陳姑娘承包了燒飯的事情,我與謝建設回到這個暫住的家,就能吃上香噴噴的現(xiàn)成飯,心中的熨貼趕走不少白天的勞累與悶熱,我們也與這對相依為命的父女倆漸漸熟悉了。幾天后,小陳姑娘突然發(fā)燒,我們只得自己燒午飯,順帶照顧一下小陳。小陳姑娘一個燒發(fā)了足足三天才見好轉,第五天,她可以下床時,也是去學校報到的日子。于是,直到工程結束,都是我與謝建設自己燒午飯,晚飯則是陳為繼或者放學回來的小陳姑娘所燒,這樣的日子對于我與謝建設來講,已經(jīng)是非常方便與親切了。
二十天左右時,我與包工頭結算土方錢,按照之前所談好的價格,這些天的山土可以算到三四十塊錢,然而身為民辦教師的包工頭卻說工程還沒結到款自己手頭實在沒錢,我們拖不起,因為老家的莊稼快收了,謝建設要回家參加農(nóng)忙,最后兩人只能拿了幾十斤米相抵。這次包山頭的事情讓我損失了十多塊錢,我心疼不已,明白了做生意是有風險的道理。
謝建設先回了老家,我繼續(xù)留在謝奎家,上次賺到的錢讓我嘗到了甜頭,我明白想要改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就必須找到適合自己賺錢的門道。沒多久,我聽說柘林水庫下游的一個鎮(zhèn)子比較大,那里的菜流動比較快,于是在謝奎家所在的村子里收各種當?shù)胤N出的菜,然后用板車裝著拖到那個十幾公里外的鎮(zhèn)上賣,每天早出晚歸,收益并不好。
十月底時,我又聽說南邊三十公里處有個造紙廠,廠里收稻草。我回家與謝奎一合計,謝奎告訴我一個竅門:要是說自己是從五十公里外的村子將稻草拖過去的,可以多賺一些補貼的路費。于是我又開始收村子里的稻草,我在板車上安裝了一個3×4.5米的鋼架,讓自己的板車可以裝1100斤左右稻草。
從村子往造紙廠方向走,有近三十公里,一路上有無數(shù)上坡地方,其中靠近村子的地方有兩公里左右的陡坡。謝奎每天幫我推著板車送過那兩公里陡坡,然后就是我一個人如耕地的老牛般走那余下的二十多公里。第一次去,我一路問詢,下午近兩點時才到達那個造紙廠。接待我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她讓我將稻草卸到地磅上,稱完重量,問我是從哪里過來,我按照謝奎所教說了一個最偏遠的村子名字,女人直接在紙上記好,動作麻利地在一個不大的計算機上一通快按,然后說出一個讓我驚喜的數(shù)字:“十四元五角?!币卉嚨静?,扣除收來的本錢近5元,我凈賺近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