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四部陳尋
第四十章:四部陳尋
徐超死了。
他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地失去體溫,變得冰冷僵硬。
秦越抱著徐超的尸體,神情變得呆滯麻木。
齊鶴顏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此刻周遭的景色無比詭異。
一地的血漿,抱在一起的沙彌,被分割成兩半的野獸尸體,脊骨暴露的死人,被打穿胸膛的同伴。
涼風穿堂而過,齊鶴顏覺得有些寒冷。
他的身體被血漿全方位無死角地泡過一遍,整個人現(xiàn)在由內(nèi)而外的腥,這味道估計三天都消不掉。
“還能活……還能活……通知玉館。”秦越嘴里念叨,然而當他的目光穿過徐超胸口上的洞,又道:“活不了了……”
齊鶴顏去把王釗喚醒,把事情大概齊地和他講了一下,讓他聯(lián)系玉館。
王釗看著不遠處徐超的尸體,面色發(fā)苦,點了點頭。
齊鶴顏血人一般地坐在院子外的臺階上,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等待著玉館的人前來。
他不吸煙,但是他現(xiàn)在真的很希望口袋里有一根煙。
不然總感覺對不起現(xiàn)在置身的這片血色風塵。
半個多小時后,一個白發(fā)疤臉的男子爬上了烏頭山,來到了瑤光寺。
一踏入寺門,他就聞到了那股惡心死人的血腥味。
白發(fā)疤臉男子名叫陳尋,是玉館四部的執(zhí)行隊長。四部屬于玉館本部機構(gòu),地位很高。本來像這種小地方的事務應該由當?shù)氐挠耩^駐守人員來處理的,但是恰好陳尋到此地來巡查,意外接到消息,有光鎮(zhèn)烏頭山上出現(xiàn)了歸真洞余孽,已經(jīng)伏誅。
而殺死他的,是四個一級修士。
陳尋剛聽到這個消息還以為是惡作劇,以為做乘法口訣啊,四個一級和一個四級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的好吧?
別說四個一級修士了,就算是二十個,被四級修士遇見那也是咔咔亂殺。但是出于四部一貫的謹慎精神,陳尋還是親自跑了一趟。
并暗下決心,如果自己被戲弄了,就請他們回四部吃白水煮肉。
陳尋來到寺廟后的院子,只看到院子門口坐了一個紅彤彤的人,他走到那個人身邊,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而那個一身血的家伙,仰起頭來,翻著眼白望著自己。
“是你通知的玉館?”陳尋問道。
齊鶴顏點了點頭。
“人在哪里?”
“在里頭?!饼R鶴顏翹起大拇指,往院門內(nèi)指了指說道。
陳尋探頭一望,直接院子里果然有一具孤零零的尸體,死狀奇慘無比,露出了森森白骨,也不知道是戰(zhàn)斗太激烈,還是死后受到了凌虐。
“你殺的?”陳尋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齊鶴顏點了點頭:“是我?!?p> 陳尋這時才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看著他一身血的樣子,也看不清他身上有沒有傷口:“受傷了嗎?需要就醫(yī)嗎?”
“不用?!饼R鶴顏道。
陳尋皺了皺眉,沒受傷?一級殺四級竟然全身而退?這人在戲弄我?
“你叫什么名字?”
“齊鶴顏。”
“齊鶴顏,對了?!标悓ぐ堰@個名字記在心里,“你喜歡吃白水煮肉嗎?”
“不喜歡?!饼R鶴顏問道,“什么意思?”
“真可惜?!标悓げ辉倮頃?,徑直走進院中。
陳尋剛一走進,就感覺自己像踏入了B級片的拍攝現(xiàn)場,整個院子的地面像是被血洗過一般,幾乎找不到一個清白的落腳之處。饒是陳尋更殘酷的場面也見過不少,也暗自感到有些心驚。
只見幾件僧袍還掛在晾衣繩上,在風中搖曳,說來也巧,遍地都是番茄汁,唯有那三個小沙彌和晾衣繩上的幾件僧袍,沒有沾染血污。
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數(shù)一般。
陳尋皺了皺眉,彎腰伸手在地上摸了一下,然后在僧袍上狠狠地抹了一把。
“誰都別裝逼?!标悓む洁斓馈?p> “你們還傻站在外面干什么?等我給你婆娘接生嗎?”陳尋忽然沖著外面破口大罵道,“進來洗地!”
“頭,要不要再等等?!币活w頭探進院內(nèi),“院子里這么多血顯然不正常啊,不死上十個八個人的哪有這么大的量,哥斯拉來大姨媽了?就怕這血有名堂啊,如果有人施了什么惡咒或者下了毒怎么辦,要不要先把除穢師叫過來?”
“除你奶的穢?!标悓ちR道,“剛剛你不說,我他媽都進來了你在那兒嚼蛆。滾進來!”
“是的,頭兒?!币蝗喝俗吡诉M來,“我們不是擔心嗎,我們可沒您那兩下子?!?p> “清道夫,過來收尸;情報員,調(diào)查此人身份。把其他人帶走,做筆錄。院子封鎖,不許閑雜人等進入,聯(lián)系瑤光寺的朗懷大師,向他說明這里的情況。三個小沙彌也帶走照顧,這個胖子也是瑤光寺的嗎?吃素都這么肥?一并帶走,讓人把頭縫上。哇,好大一條狗!”
“頭兒,這是熊。”手下提醒道。
“我用你說?”陳尋“邦”地給了手下一拳,“有這么大的收尸袋嗎?算了,直接收進芥子里。打電話給郎懷大師了嗎?”
手下道:“正在打,頭兒?!?p> 不一會兒,電話接通,陳尋接過手機,跟電話那頭的和尚說明情況。
電話那頭的郎懷大師沉默了幾秒,隨后手機里響起一陣誦經(jīng)聲,似是為他死去的弟子超度。
陳尋忍耐了半分鐘,忍不住說道:“大師,經(jīng)文的話呢,可以有空慢慢念,我現(xiàn)在還蠻忙,就不聽了。你的弟子,我先帶回去照顧,你看如何?”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多謝陳善人,能不能讓我活下來的弟子接一下電話,對了,死的是哪一個?”
陳尋無語了,敢情死的是誰你都不知道就超度上了。
陳尋道:“是胖的那個?!?p> 郎懷:“嗷,那就好。麻煩讓幽蟬接一下電話?!?p> 陳尋喊道:“誰是幽蟬?”
幽蟬木木地站起身來:“我……我是……”
陳尋遞過手機,“你師父讓你接電話,接完電話和我們走?!?p> 幽蟬小和尚聽到了呼喚,“噠噠噠”地跑了過來,接過手機,當即哭出聲來:“師父!幽廉師兄的頭被當高爾夫打飛了!嗚哇嗚哇!”
郎懷大師在電話里好好勸慰了幽蟬一番,幽蟬這才冷靜下來,掛了電話后抹著眼淚對陳尋說道:“施主,我們跟你走?!彪S及招呼幽文幽武過來,剛剛還對幽蟬拳腳相加的幽文幽武此刻卻躲在幽蟬身后,拽著他的衣角,有些畏懼地看著陳尋。
“你們不要怕?!庇南s說道,“師父說了,跟著這位施主走,他會安頓我們的?!?p> 幽武怯怯地說道:“幽蟬師兄,他們好像是玉館四部的人。”
幽文也說:“我聽師父說過,玉館里頭也有許多惡人的,而大部分的惡人都集中在四部。那里面的人喜歡對別人使用酷刑,而且逛寺廟從不布施。師父說過,這些人死后要進阿鼻地獄的。”
陳尋:“……”
陳尋額頭上抱著青筋,他還沒走遠,小和尚就在他身后嘰嘰喳喳討論起來了,他的聽力異于常人,所以這番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臭禿驢,表面那么客氣,一口一個陳善人。沒想到背后竟然是這么和弟子談論我的,還出家人呢,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呸!
在回收了張武杰和黑熊的尸體后,一個玉館成員走到了秦越和死去的徐超身邊,詢問道:“你們有宗門嗎?還是散修?!?p> 秦越看上去話都有些不會說了,王釗湊上前去說道:“我們都是守一劍宗的弟子,不過還沒獲得師承,是外門弟子?!?p> “嗷?!庇耩^執(zhí)行者應和一聲,“把尸體松開,我們先回收,等下再聯(lián)系家屬?!?p> 秦越呆愣愣地:“醫(yī)生呢?醫(yī)生還沒來?”
執(zhí)行者問道:“你受傷了?”
秦越把徐超胸口上的洞展示給對方看:“是我的朋友……”
“……”執(zhí)行者看了一眼道:“小兄弟,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王釗忍不住說道:“老秦,徐超他……他……他死了?!?p> “死了?”秦越驚訝地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啊。”他忽然又抱住腦袋,自言自語地道,“是發(fā)生在剛剛的事,我大意輕敵,徐超為了救我,被張武杰殺了。都是我的錯,我是千古罪人?!?p> 陳尋聞言走了過來,對自己的手下小聲說道:“把他們帶回玉館,找心理醫(yī)生來進行心理干預,通知家屬?!?p> 執(zhí)行者點了點頭。
尸體回收完畢,警戒線拉起,陳尋在整個寺廟四周都布下了陣法結(jié)界。
齊鶴顏他們和三個小沙彌下了山,坐上了車,等到汽車緩緩駛離烏頭山的時候,齊鶴顏的臉上忽然一陣溫熱。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滾燙的淚水洗去了臉上的血污。剛剛經(jīng)歷了和張武杰的生死激戰(zhàn),他的大腦剛剛被充盈的殺意填滿了,導致連悲傷這種情緒都被掩蓋了。
而事到如今,眼淚來扣門了。
而秦越和王釗也同樣如此。
三人并排坐在汽車后座,秦越坐在中間,仰面靠著座椅,雙眼無神,淚水不斷地順著臉頰流淌,手還保持著懷抱徐超尸體時的姿勢;
王釗則淚流滿面,痛哭失聲。徐超被殺的時候,他昏迷了,現(xiàn)在也陷入了一種強烈的自責情緒當中。
汽車的后座三人悲傷逆流成河,而坐在駕駛座的司機則面無表情。就仿佛大人看見多愁善感的小女孩為死去的金魚而哭泣那般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