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誰敢!大人有令指示
三娘按照李威的指示,穿過后花園走到一處假山入口。
此處甚為隱蔽,不注意看都發(fā)現(xiàn)不了這里竟會有一道石門。
三娘的手在石門右側(cè)隨便摸了摸,果然發(fā)現(xiàn)是凹空的,輕輕一按便見石門緩緩打開。
三娘驚奇萬分,好奇心驅(qū)使著她一刻也不想耽擱,一步步走下蜿蜒曲折的石梯。
起初石梯比較窄,僅僅只有通往兩個人的空間,不過好在石壁每隔四五尺便置有一個火燭,因此腳下的路也不是很難走。
越往下走走周圍的空間越來越寬,直至看到樓梯的盡頭。
走下樓梯,是極為寬闊的空間,黑牢的布局也映入眼簾。
黑牢宛如一座大圓盤,四周都是鐵質(zhì)的牢籠,中間是極為寬闊的地帶。
遠遠看去,中央的位置擺放著各種刑具與審問臺。
依稀可以看到幾名捕快在審問著誰,但聽不清他們究竟說了什么。
整個黑牢密不透風(fēng),頂上吊著一個巨大的燭臺,上面擺滿了燭火,使得幽暗的地牢明亮了些。
除此之外,空氣中還夾雜著泥土與血腥味,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
三娘趕忙捂住口鼻,強忍住了反胃的沖動。
就在這時,一道粗曠的嗓音傳來。
“哪兒來的小婢子,不知道這里是不讓隨意進入的嗎?”
三娘轉(zhuǎn)頭看去。
只見一身材魁梧,看起來一只手就能把三娘碾死的壯漢,正雙手插胸,一臉不屑的看著三娘。
他的臉上有著一道斜穿鼻梁的刀疤,看起來十分驚悚,身上穿著破舊的灰衣,胸口處還寫著個大大的黑字。
想來這個人就是看守這里的人了。
三娘朝他福禮道:
“小的綠荷,擾了大哥的清凈實乃有愧,只是大人有令讓小的來給各位捕快和獄卒大哥傳話。”
三娘說著掏出了黑牢令牌展示給刀疤男看。
刀疤男這下倒是有些手無足措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有禮,之前無論誰都瞧不上他,再加上對方手里拿出了令牌,刀疤男也不再小看三娘。
刀疤男也立即笑臉相迎。
“姑娘真是折煞小的了,既是大人之命小的也不敢耽擱,姑娘這邊請,小的為您帶路!”
三娘又是一禮。
“有勞大哥帶路,改日得了好酒定當(dāng)贈給大哥一品。”
刀疤男聽的心花怒放,美滋滋的說道:
“歐呦!姑娘真是客氣了,里面晦氣難聞,帶上這帕子會好受些?!?p> 說罷,刀疤男便從腰間抽出了一條灰帕。
三娘頷首一笑,看著那條灰撲撲的帕子也不嫌棄,接過帕子綁在頭上,而后跟著刀疤男朝密牢中央走去。
隨著越走越深,濃重的刺鼻氣味越來越重,即使隔著帕子也能聞到,強忍著生理的不適朝中央走去。
三娘邊走邊朝鐵籠里看去。
只見被關(guān)押在鐵籠中的犯人均被鐵鏈鎖著。
他們渾身血淋淋的,眼神空洞無神,麻木的在里面躺尸。
如果不是看到顫抖的身軀亦或是時而張開閉合的眼睛,三娘都以為他們是個死人。
細想之下,他們在這暗無天日的黑牢中,不僅要經(jīng)受身體上的折磨,就連陽光都看不到。
時日久了,心神也早已被磨滅了。
三娘懷著沉重的心情,跟隨著刀疤男來到審訊臺。
審訊臺上,兩個瘦弱的身軀被三五成群的獄卒強壓著跪在那里。
正對著他們的是一名捕頭服制的男子,此時正坐在椅子上,面色鐵青。
而他身后還站著兩個手拿夾棍的捕快。
“還不快速速招來!究竟是何人指示你們鬧事的?不說我就要夾棍伺候了!”
捕頭的嗓音沙啞,但威嚴(yán)十足。
少年清澈透亮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充滿了憤恨。
“呸!什么誰人指示,李威那個狗官無惡不作,欺凌百姓,把大福殺了不說,竟然連一個三四歲的孩子都不放過,活活將她打死!人神共憤!我們就是想大鬧一場,攪得他縣令府不得安寧!”
三娘一聽便認出來了說話的人就是萬錢。
另一道痞氣十足的少年也緊跟著罵了起來。
“你們這群烏龜王八蛋在這兒神氣什么?不過是李威身邊的一群芻狗!”
捕頭的臉色板的更加難看了。
“到現(xiàn)在還在這里嘴硬,上夾棍!”
三娘聽此立刻越過前面的刀疤男,大聲阻止道:
“慢著!”
準(zhǔn)備上前施刑的兩名捕快雖不明所以,但手上的動作還是停止了。
被強壓著跪在地上的兩人聽到熟悉的聲音,驚喜的抬起頭看向已經(jīng)走上了審訊臺的三娘。
“三……”
元寶剛想喊出三娘的名字,便被一旁的萬錢拉扯了一下。
元寶這才意識到這時候不該與三娘相認,沒再說什么,只是眼眶里充斥著激動的淚光。
一旁的萬錢也是滿眼驚喜。
突然被人叫停的鋪頭十分惱怒,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見對方不過是個小丫頭,嗤笑了一聲。
“嗤!一個小丫頭而已,不用管她,繼續(xù)行刑!”
不待兩名行刑的捕快反應(yīng),三娘的聲音再次響起。
“誰敢!大人有令指示!”
三娘說著在眾人面前出示了黑牢令牌。
眾人一見是黑牢令牌,便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而后均恭敬的站著候在一旁,齊聲道:
“還請姑娘指示?!?p> 捕頭也立即從椅子上站起,抱拳一禮。
“在下郭凡有所失禮,還請姑娘見諒,只是平時通知吾等大人之命的均是慧兒姑娘,不曾識的姑娘?!?p> 三娘不卑不亢的看著他:
“我是綠荷,之前是誰來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今日是大人派我來此傳令,黑牢之內(nèi)所有的捕快衙役均需要在子時一刻前去后花園!”
“子時一刻?還是所有人……”
郭凡沉吟了一會兒,緊跟著滿臉堆笑的看著三娘。
“有勞姑娘特來通知,吾等知道了,屆時必定前去?!?p> 三娘斟酌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大人也有交待,這兩個鬧事者先不必審問了,先關(guān)他們一陣子便罷了?!?p> “哦?是嗎……”
郭凡狐疑的看了三娘一會兒,但也沒再多想。
而后轉(zhuǎn)頭朝站立于一旁的幾個捕快跟獄卒囑咐道:
“把這兩個毛頭小子關(guān)押回去!”
話音剛落,萬錢跟元寶便被一群捕快跟獄卒重新押解了起來。
在經(jīng)過三娘身旁時,他們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疑惑。
三娘則對他們示以微笑,表示無需擔(dān)心,而后向捕頭福禮道:
“話已傳到,我也就先走了。順便提醒你們一句,慧兒姐姐她是細作,已經(jīng)被大人下令重大二十大板并逐出了縣令府?!?p> 郭凡瞳孔微震,但很快便裝作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是嗎?她既是細作大人這么對她已經(jīng)算是仁慈的了?!?p> 雖然他是這么說,但三娘還是能隱隱瞧見他額上的細汗。
三娘也不過多深究,意味深長的看了郭凡一眼,而后轉(zhuǎn)身離開。
站于一旁的刀疤男也趕緊殷勤的在前面為三娘引路。
徒留郭凡一人留在原地。
郭凡見人都走遠,才伸出了隱藏在背后的手,看著仍在不自覺顫抖的手,眼神突然浮現(xiàn)一抹殺意。
……
三娘走出黑牢時,已是晌午。用手遮擋著刺眼的日頭,內(nèi)心壓抑許久的情緒暫且平緩下來。
不過她得盡快將黑牢之內(nèi)所看到的情況通知給二公子。
不管這里的事跟她還有沒有關(guān)系,但她既然能接觸到這般隱秘之事,那就必然無法從這件事中脫離出來。
三娘不再多想,抬步就往青竹院走去。
因為有了傅黎這樣的高手,青竹院四周的探子已被清理干凈,雖然三娘可以安心出入青竹院,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三娘還是穿過后花園重重花叢去往目的地。
這個花叢是傅黎根據(jù)她的身長體型專門設(shè)計的,只足夠她一人通過。
起初三娘還沒察覺到什么,但走了一會兒便隱隱聽到從身后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三娘故意放慢腳步,見那聲音也慢慢消失,三娘已經(jīng)確定有人在跟蹤她。
三娘不知道對方是誰,但也不敢停下腳步三娘越走越快,腦子里也在思索著該怎么辦。
就在三娘走到較為寬闊之地時,三娘知道青竹院就要快到了。
這時三娘突然停留下來,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暴露了她的去向。
于是三娘轉(zhuǎn)過頭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靜待對方,渾身也在止不住的抖動。
就在“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時,三娘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身影從身后沖出,三娘只覺身體被強推了下,被迫轉(zhuǎn)過身去。
“捂上耳朵!”
十分熟悉的聲音傳來,原本溫和的聲音此刻夾雜著幾分冷厲。
三娘聽話的捂住耳朵,一動也不敢動,她已經(jīng)知道接下來將會發(fā)生什么了。
劍光閃過,傅黎盯著聳動的花叢瞅準(zhǔn)時機,就在來人即將走出草叢時,一劍朝要害處刺去。
再次拔出利劍,來人應(yīng)聲倒地。
對方甚至連傅黎的面都沒見到便身亡了。
劍光一閃,已是入鞘。
從劍拔出到收回劍鞘,不過須臾。
三娘只覺肩膀被人拍了拍,才將雙手放下轉(zhuǎn)過身來。
見跟蹤她的人已經(jīng)趴倒在地,三娘不禁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冷汗直冒。
不是她害怕死人,而是她有預(yù)感如果沒有傅黎出現(xiàn),她可能就會命喪于此了。
對方穿著捕快的衣服,右手旁邊還掉落著一把大刀,想來是她惹到了誰,被人痛下殺手了。
“傅大哥,我……我……”
三娘被嚇的話都說不清了。
傅黎見狀,一把將三娘扶起,恢復(fù)回了原本溫和的語氣。
“別怕,有什么事回去再說?!?p> ……
內(nèi)廳內(nèi),楚煜一邊用膳,一邊聽著三娘跟傅黎的描述。
楚煜看了眼有些失神的三娘,朝傅黎囑咐道:
“傅黎,再去添一雙筷子?!?p> “是!”傅黎應(yīng)聲離去。
“坐吧,陪我用回膳?!?p> 楚煜的聲音像是個定心石,讓三娘繁雜的內(nèi)心穩(wěn)定下來。
“好?!?p> 三娘沒有推辭,下意識的答應(yīng)了,而后就坐于楚煜下首位。
但三娘還是略有些拘謹(jǐn),雙手緊握放于雙腿之上。
“很是抱歉,也許奴婢今日不該著急來此,還險些暴露了你我。”
楚煜朝三娘歪了歪頭。
“你以為今日想要你命的是誰?”
“是……李威?”三娘遲疑道。
楚煜則是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嘴角,不置一語。
這時,傅黎已經(jīng)拿過來了一副新的碗筷放于三娘桌前,開口提醒道:
“李威若是想要將你滅口,那為何還要將黑牢令牌交給你呢?”
三娘聽此,抬頭看向已經(jīng)走向楚煜身后的傅黎,細細琢磨著他的話。
“可是……如果不是李威,又有誰會想要我的命呢?”
傅黎雙手插胸解釋道:
“你忘了剛剛已經(jīng)被我殺了的那個人了?他的衣著以及佩刀我見到過,均是在黑牢之中的那幫人?!?p> 三娘一聽這話,回想著她在黑牢之中所經(jīng)歷的事。
然而三娘還是十分不解。
“可是如果不是李威的話,那幫捕快又怎么會要殺我滅口呢?莫非是我惹到了他們?”
楚煜夾了塊肉放在三娘的碗里,沉聲道:
“李威也好,其他人也罷,以后總歸要萬分謹(jǐn)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這縣令府里大到夫人少爺,小到丫鬟小廝,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輕心,稍有不慎像今日之禍可就不止一樁了!”
三娘明白楚煜這是在提醒她莫要再多管閑事了。
這府中的任何人和事都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要做的只有一心幫她搜集李威的罪證就好。
三娘垂下眼簾,內(nèi)心略感委屈。
她做過的事無愧于天,無愧于心,更無愧于他明王楚煜,但是到頭來險些丟了命不說,還落了多管閑事的名頭。
但終究,三娘還是點頭應(yīng)承道:
“是奴婢疏忽了,以后必會謹(jǐn)慎行事?!?p> 只是那被夾到碗里的肉,三娘始終未有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