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這邊從檔案室出來之后,照常上班,一絲一毫都沒露出不一樣的情緒。
現(xiàn)在對于一組來說,不僅僅要找到背后的主謀,更重要的是,要做些什么才能挽回這整個方案在董事決議上丟掉的分?jǐn)?shù)。
“大家都有什么想法,可以踴躍發(fā)言。”
這次的小組會議,田超百年難得一見的出席了,就坐在陸霆左手邊首位,手上不停的轉(zhuǎn)著一支鋼筆。
“二組這次的策劃案據(jù)說很受好評,沒有標(biāo)新立異,還是二組做慣的房產(chǎn)開發(fā),幾乎是信手拈來了。”
“咱們現(xiàn)在改也來不及了,更何況這個游戲的新領(lǐng)域已經(jīng)研究了這么久,放棄了怪可惜的?!?p> “但是有什么辦法能挽救啊,現(xiàn)在高層肯定都不看好咱們?!?p> “……”
底下人竊竊私語,都沒有什么切實可用的建議,反倒是人心惶惶。
董事會決議過不了,他們一組就要迎來兩年之內(nèi)的第一個敗仗了,不管是獎金還是面子,大家都過不去。
陸霆知道組員們的想法,從頭修改方案肯定是行不通的,主要問題還是出在方案不夠完善,還是不能夠等著預(yù)算下來再找合作方,哪怕先篩選出兩家,也能在高層質(zhì)疑的時候言之有物了。
“要我說,解決問題還得找到根本,高層之所以不滿意,是因為風(fēng)險大,對朝華來說簡直就是前無古人的項目,我覺得,先找到一個靠譜的合作方,給高層看到點實際上的希望,說不定還好些?!?p> 田超畢竟跟在陸霆身邊這么多年了,算得上了解他,兩個人的想法在這件事情上近乎一致。
陸霆點點頭,手指敲敲桌面:“這事要盡快,還有一周的時間董事會就要發(fā)表決議了,必須趕在這之前完成這件事?!?p> 不然一切都晚了。
“李鵬,你和邵俊偉一起把這份名單上的公司近三年的數(shù)據(jù)都找出來,仔細(xì)分析,后天把報告放在我辦公室,從游戲開發(fā),原創(chuàng)比例,市場收益等要面面俱到?!?p> 二人點點頭,剛要去拿文件,就被一只手從中間按住了。
田超按著文件夾,看向陸霆:“既然是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應(yīng)該找比較熟悉的創(chuàng)作團隊,比如木星游戲,肯定比這上邊的幾家熟悉一些?!?p> 陸霆蹙眉,心里有些不悅,這田超怎么會對木星游戲合作這么執(zhí)著,上次跟李兆見面之后就已經(jīng)說過木星不行了,強調(diào)過不能跟朝華合作。
這名單上的公司哪一家的經(jīng)驗實力都比木星游戲好。
見陸霆不準(zhǔn)備采納自己的建議,田超定定的看著他說:“火燒眉毛了,先應(yīng)付過去?!?p> “應(yīng)付之后呢?后續(xù)問題的責(zé)任,你我誰能付得起?等到項目開始再把木星甩掉嗎?那朝華的名聲怎么辦?”
陸霆反問田超。
木星游戲的團隊根本支撐不了朝華的需求,這田超也是心知肚明。
見他沒有下文,陸霆把文件夾從他手下拽出來,交給邵俊偉:“盡快落實吧,散會?!?p> 田超看著陸霆出去的背影,眼神陰晴不明,徑直離開了工作區(qū)。
下班之后,陸霆在公司門口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倚靠在柱子上,仿佛在等人。
朝華的下班機制不同,一般保潔部的時間要比正常晚上半個小時,等張威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
“張威?!?p> 張威一回頭,就看見之前每天被偷拍的那個人站在身后,屬實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就要跑。
“你要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是在這跟我說,還是到公安局跟警察說,你自己選。”
“公……公安局?”
張威從山溝里出來,好不容易找了這份工作,一聽見公安局就嚇到了。
陸霆一步步靠近他:“是啊,你偷拍我屬于侵犯了我的肖像權(quán),我可以拿著監(jiān)控視頻去報案,就說你意圖危害我人身安全,加上這照片令到我們組的項目失敗,損失超過一個億,可以判你多少年?”
“我,我不是啊,我沒有對你怎么樣!”
張威慌亂的擺擺手,這要是鬧到公安局去,自己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你跟我都不認(rèn)識,為什么要偷拍我?”
聽到陸霆的問話。張威轉(zhuǎn)著眼睛,好像有所顧忌,一時間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往正題上說。
陸霆這兩天已經(jīng)非常暴躁了,沒有耐心再聽他墨跡,直接說:“你不配合,我就報警了,反正我是受害者,至于你可就不一定了?!?p> 陸霆掏出手機,當(dāng)著張威的面就要打電話,張威一下?lián)渖先?,死死抱住陸霆的手?p> “別打別打,我告訴你?!?p> 張威低著頭,踟躕了半晌,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道:“我也不認(rèn)識那個人,但是也是這個樓里的,穿的還挺好的,一張口就給我兩萬塊,讓我注意你的活動,什么時候下班,幾點到公司都要說?!?p> “后來,又給我加了一萬,讓我拍點你的照片……我,我實在是沒見過那么多錢,就……”
陸霆越聽越生氣,原來不只是偷拍,還暗中監(jiān)視自己,在公司一舉一動都有人知道。
一想著張威這雙眼睛時刻都盯著他,陸霆只覺得惡心,背后的主使手段也足夠下三濫。
“長什么樣?”
陸霆的聲音已經(jīng)冷到像淬了冰碴。
“男的,跟你差不多高,穿著紅西服,啊對了,他手上還有一道疤,那傷看著挺嚇人的?!?p> 陸霆瞬間就想到是誰了。
朱嘉偉!
他右手上的疤怎么來的,公司人盡皆知。
據(jù)說是之前跟女下屬搞到了一起,結(jié)果那女員工有丈夫,那男人沖到公司跟朱嘉偉打仗,被他用刀劃傷的。
陸霆從手機里找到照片給張威看:“是他嗎?”
張威點點頭:“就是他,他找過我三次,我不會認(rèn)錯的。”
既然是朱嘉偉,他一個行政部的部長為什么在項目組搞破壞,陸霆用腳都能想出來,無非就是因為江輕語了。
兩人工作上既沒有交際,私下也沒有往來,唯一的交叉點就是輕語。
陸霆此時怒火中燒,不管輕語是什么態(tài)度,至少這個朱嘉偉絕對是一腦子的黃色思想,連輕語有沒有未婚夫都顧不上了,用一些下作的手段在他的工作上動手腳。
主使知道了,可朱嘉偉是不可能自己到項目部修改幻燈片PPT的,那就說明在一組內(nèi)部,有內(nèi)鬼,幫著朱嘉偉要搞垮自己。
這種日日相處的同事突然背叛,才讓陸霆覺得難受,以為大家都是勠力同心,向著一個目標(biāo)前進,沒想到還是有異心人。
陸霆回到家,滿室冷清,輕語還在寬城沒有回來,據(jù)說朱嘉偉在董事會議結(jié)束當(dāng)天就又離開了。
事情走到現(xiàn)在,陸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越順著線索想下去,心里越覺得難過。
輕語最近心情不好,而身邊有朱嘉偉這么個危險人物,簡直由不得他不多想。
坐在客廳,陸霆沒有開燈,看著手機上輕語的聯(lián)系方式,遲遲撥不出去。
正在發(fā)愣的時候,電話響了。
“喂,媽?!?p> “兒子啊,我說你工作很忙嗎,都不回來陪著輕語?!?p> “恩,手上的項目有些緊張。怎么了媽?”
陸母在那邊降低音量,小聲的說:“我去醫(yī)院這兩回啊,次次都能看見一個男的圍在輕語身邊,輕語說是什么同事,是你拜托他來幫忙的嗎?”
陸霆被母親問的一愣,同事?
又是朱嘉偉。
江輕語在單位因為能力出眾,升遷很快,跟一些基層同事的關(guān)系并不好,不會有人請這么多天的假專程過去陪她。
除了在醫(yī)院見過的朱嘉偉,陸霆想不出第二個人。
“兒子?”
“啊,沒事,輕語家出了這么大的事,同事們也都關(guān)心著呢,放心吧媽?!?p> “要我說,你跟輕語盡快把婚事辦了吧,我跟你爸還有點積蓄……”
“好了媽,我還有事忙呢,等我休假回家再說這個事吧?!?p> 陸霆匆匆掛斷電話,自從跟輕語在一起之后,也有六七年的時間了,一直跟雙方家長說工作忙,暫時不考慮結(jié)婚,時間越久,父母可能也著急了。
這么多年的感情,陸霆早已習(xí)慣了輕語在身邊的時間,突然出現(xiàn)的朱嘉偉第一次讓他覺得對感情的危機。
朱嘉偉工作之余往返寬城,遲遲不走,江輕語又態(tài)度不明遮遮掩掩,陸霆面對著工作和感情的雙重壓力,直接癱在沙發(fā)上,覺得身心俱疲。
外邊燈火依舊,但是家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煙火氣了,上次不歡而散時的排骨依然凍在冰箱里,可輕語不知道哪天才回來。
陸霆第二天上班直接去了人事部,詢問江輕語的假條簽到哪一天。
“她的假條是朱部長親自送來的,沒有具體時間,但是蓋了公章,你也知道這人情上的往來,我們總要給朱部長一個面子?!?p> 這意思就是,不管這假請到多久,都有朱嘉偉給兜著,人事部的主管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去駁朱嘉偉的臉面。
陸霆回到辦公室想了一會,還是決定給輕語打個電話,果不其然,那邊響了很久才接,問到歸期,也是含糊不清。
雖然江輕語不說,但是陸母隔兩天就會去醫(yī)院,知道江輕語母親的病基本上不需要人二十四小時陪護了,在醫(yī)院見到更多的都是江爸爸。
陸霆心里升起一陣煩躁,也不再追問。
“篤篤篤?!?p> “進。”陸霆隨手拿起眼鏡帶上,又變成了那個工作嚴(yán)謹(jǐn)?shù)年懡M長。
“有進展了嗎?”
陸霆知道凌筱筱問的是張威。
陸霆把手機放在桌面,點開錄音,原來昨天下班跟張威的對話,陸霆都進行了全程錄音,包括后來指認(rèn)朱嘉偉。
凌筱筱眉目間帶上喜色:“這就好辦了,他說的是誰?。俊?p> “朱嘉偉。”
凌筱筱到公司不久,對內(nèi)部的人事任命不是很熟悉,想了一會才想起來他是誰。
“行政部長?”
凌筱筱以為會是其他兩個組長呢,畢竟利益牽扯的深,沒想到竟然會是其他部門的人。
陸霆點點頭,并沒有給她解釋其中緣由,畢竟朱嘉偉和江輕語一點事只存在茶余飯后的閑談,說出去對輕語的名聲不好聽。
“這是我修改之后的幻燈片PPT,一會你拿出去給李鵬?!?p> 凌筱筱瞬間就領(lǐng)會到了他的意圖,沉默著點點頭。
大家共事這么久,覺得每個人都挺和睦的,對于內(nèi)鬼這件事,凌筱筱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出去之后,凌筱筱環(huán)視了一下,看大家都在工位上,走到李鵬身邊,說:“這是組長給你的,說是要拿到董事決議上的最新版,好像做了不少修改,讓你看看美工方面有沒有要優(yōu)化的?!?p> 李鵬正跟邵俊偉忙著合作公司的調(diào)研數(shù)據(jù),接過來也沒說什么,直接放到了抽屜里。
凌筱筱心情復(fù)雜,看看左右的同事,都低頭忙著自己的,田超趴在桌子上補覺,隨意的翻了個身。
看上去都沒有什么特別,哪有做賊心虛的樣子呢。
凌筱筱抿著唇,陸霆之后肯定是要等魚上鉤了,萬一是特別親近的同事,那這件事就實在太難看了。
中午大家都出去吃飯了,凌筱筱特意沒走,一直留在工位上,直到陸霆出來。
陸霆看她啃著面包,就知道這姑娘是在幫他找內(nèi)鬼,不由得好笑。
她這么大個人坐在這,就算別人有心思過來,那也不敢啊。
敲敲她的桌子:“跟我去食堂,聽說今天有糖醋小排。”
說起食堂的伙食,大家都說最近半個月簡直是飛速發(fā)展,以前三天才能見一次葷菜,現(xiàn)在每天至少都是兩葷一素。
這就不得不感謝我們凌大小姐了,凌淞華對女兒簡直可以稱得上溺愛,為了讓女兒在公司盡可能的舒服一些,連食堂都讓王君親自下來整改,每天的葷菜基本上都是凌筱筱愛吃的獨家菜譜,完全貼合口味。
以公謀私這個詞,讓凌淞華運用的淋漓盡致。
誰知道陸霆走出去壓根沒往食堂走,直接拐進了茶水間。
茶水間有一個轉(zhuǎn)角,剛好可以透過綠植看見一組的辦公區(qū),以前凌筱筱喝不慣速溶咖啡很少往這來,所以根本不知道有這么個視角。
陸霆不疾不徐的給自己沖了一杯美式,順手接了一杯酸奶給她。
“沒看你喝過咖啡,這只有酸奶了?!?p> “謝謝?!绷梵泱忝嫔掀届o,心里已經(jīng)有兩只小鹿在打滾了,男神不愧是老大,這么小的細(xì)節(jié)都能注意到。
辦公區(qū)一時間沒有什么響動,兩人就在茶水間閑聊。
“你這么好的條件,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更好的平臺,怎么來了朝華?”
“朝華也不錯啊,我雖然學(xué)的工商管理,但是對新媒體也很感興趣,就給朝華投了簡歷,沒想到真的錄用了,來面試的時候還有點緊張呢?!?p> 陸霆點點頭,突然想起昨天溫華秘書對凌筱筱的態(tài)度,就問:“溫秘書跟你是校友?”
“不是啊?!绷梵泱銢]想到他突然這么問,又不能說自己的背景,就一語帶過:“我們認(rèn)識很早了,這次回國又聯(lián)系上,關(guān)系還不錯。”
何止是關(guān)系不錯,看溫華那親昵的態(tài)度,兩人私交甚密啊。
這都是陸霆的心理活動了,不能宣之于口,他向來不會憑借自己的感官去隨便揣測別人的關(guān)系,尤其是男女之間。
想到這,難免想到江輕語的事情。
這在公司里已經(jīng)是沸沸揚揚了,朱嘉偉本來就是花花公子,常年都是人們嘴里的八卦中心,輕語又是首屈一指的大美人,這倆人放在一塊,沒什么真材實料也足夠大家臆想了。
“對于合作公司你有什么想法嗎?”
凌筱筱自從進一組以來,還是頭一回被問到項目發(fā)展上的問題,組織了一下語言。
“朝華自身實力擺在前面,自然有大把的公司想要合作,那份名單上,在國內(nèi)市場名列前茅的只有眾騰科技和峰創(chuàng)游戲?!?p> “眾騰雖然不是專業(yè)游戲開發(fā),但是這兩年在游戲市場的成就有目共睹,一直都是最高的,團隊精良,不乏業(yè)內(nèi)權(quán)威?!?p> “峰創(chuàng)就是完全的游戲制作班底了,手游端游都有涉及,成績也不錯,是國內(nèi)最有競爭力度的后起之秀。”
凌筱筱想了一下接著說:“這兩家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比木星游戲強上一些?!?p> 其實對于田超的推薦,凌筱筱還是有些擔(dān)心陸霆因為私人原因最后選擇木星,但是從問自己這個問題上看,是她低估了陸霆,他根本不會因為私情拿公司的項目前景開玩笑。
陸霆點點頭,贊賞的看向她:“沒想到你對國內(nèi)的游戲市場這么了解。”
凌筱筱有些心虛,小啜著酸奶,自己之所以這么了解,就是因為當(dāng)年田園故居被收購之后,她為了了解收購公司,才去關(guān)注的。
回國之后知道陸霆在設(shè)計游戲方案,也更加深入的研究了排名前幾的公司,很明顯,其中并沒有木星游戲。
凌筱筱突然想起來,峰創(chuàng)游戲不就是四年前收購田園故居的團隊嗎。
“我能問問你當(dāng)時為什么會選擇賣掉田園?”
陸霆怔忡了,手指摩挲著咖啡杯,說:“私人原因?!?p> 凌筱筱點點頭,田園故居算得上當(dāng)時勢頭最猛的游戲了,要不是實在迫不得已,想必陸霆也不會親手把心血賣掉吧。
“那你怎么沒……”
“噓?!?p> 陸霆站直了,一眼不眨的看著一組辦公區(qū)。
當(dāng)看到走近李鵬辦公桌的人時,凌筱筱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田超?!
他們設(shè)想過很多人,曾明、董啟瑞,或者一組的其他同事,唯獨沒有懷疑過田超。
他可是跟陸霆共同打拼過很多年的朋友啊,一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在一組是陸霆最放心的人了,不然合作團隊調(diào)研這么重要的事,也不會只交給他自己。
再說二人還有四年前一起開發(fā)田園故居的經(jīng)歷在,即便是李鵬他們都能理解,卻偏偏是田超。
凌筱筱親眼看著田超左顧右盼,甚至推開陸霆辦公室的門看看是否有人。
然后折回來在李鵬桌上翻找,每一處都不放過,從抽屜里拿出U盤,插在自己的電腦上,操作之后,又放回原處。
仔細(xì)的環(huán)顧四周,確定沒人在場,才快步離去。
整個過程不過兩分鐘,但茶水間內(nèi)遲遲沒有聲音。
凌筱筱下意識的去看陸霆,他握著杯子的手漸漸泛白,嘴唇緊緊抿著,整張臉都沉下來,只覺得周圍氣壓驟然低落。
“他……”
凌筱筱沒忍住開口,打破平靜。
陸霆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沒有,把咖啡一飲而盡,聲音冷肅。
“走吧?!?p> 凌筱筱氣憤非常,對酸奶也沒了興趣,直接倒在水池里,低頭跟上。
陸霆回辦公室之前,對凌筱筱說:“一會讓李鵬到我這來,”
深深地看了凌筱筱一眼:“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說?!?p> “恩?!?p> 凌筱筱看著跳脫,實則心思細(xì)膩,能感受到陸霆心里的滔天怒火。
其實今天換成其他任何人,哪怕是李鵬,想必陸霆都不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歸根結(jié)底,他不止把田超當(dāng)成同事,更多的,是把他當(dāng)做兄弟吧。
這世上,任何人的傷害,也許會一針見血,也許會人財兩空,但唯有最親近之人的背叛,才是讓人鮮血淋漓,久久不能愈合的傷口。
凌筱筱坐在工位上,她早就應(yīng)該想到,當(dāng)田超趁著陸霆不在,強行在爸爸面前出風(fēng)頭,把匯報搞得一團糟的時候,就能認(rèn)清此人的狼子野心。
虧陸霆一直把他當(dāng)兄弟,力壓一眾同事委以大任。
在翻看歷年的項目檔案時,除了組長陸霆的第一簽名之外,幾乎每個項目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調(diào)研者落款都是田超。
足以看出陸霆在他身上給予了多少機會,完全是當(dāng)做兄弟心腹培養(yǎng)的。
從平時的言談就可窺一二,田超能力上沒有陸霆雷厲風(fēng)行,也沒有其穩(wěn)重,但功勞次次落不下他,即便他人隔三差五就請假不在,也沒有虧了他一星半點。
其他同事不是沒有想法,只是礙于陸霆,不好當(dāng)面撕破臉皮罷了。
這件事還不知道要如何收場,大家對于內(nèi)部有鬼都是心照不宣,即便最后方案順利通過,陸霆要是不拿出個解釋來,也是難以面對。
凌筱筱想,讓他親自揭穿田超,恐怕會更加難受。
李鵬跟邵俊峰這兩天加班加點,中午飯也是草草解決,最早回的辦公區(qū)。
“鵬哥,組長讓你進去一下。”
李鵬挑挑眉,湊到凌筱筱身邊問:“老大催著要報告了?”
凌筱筱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什么事?!?p> 沒過一會,辦公室傳出一聲大喊,凌筱筱嚇了一跳,剛站起來,就看見李鵬從里邊沖出來。
“我弄死他這個龜孫子,卑鄙小人!”
陸霆緊緊追在后面,一把抓住他:“你冷靜點李鵬?!?p> “我怎么冷靜!這可是全組一個季度的心血,還有你,你可是把他當(dāng)兄弟啊!”
你看看,連李鵬這個粗人都知道陸霆的偏心,可田超本人卻干著糟踐人心的事情。
凌筱筱趕緊看看周圍,好在午休時間沒過,辦公區(qū)還只有邵俊偉一個。
“鵬哥你別這樣,大家都很震驚,組長已經(jīng)夠鬧心了,先聽組長把話說完?!?p> 凌筱筱和陸霆連推帶搡的把李鵬重新帶回辦公室。
“俊偉你也來?!?p> 邵俊偉是這個方案數(shù)據(jù)類別上最精通的一個,也算是游戲案的主要骨干,對于接下來怎么應(yīng)對,都有知情的權(quán)利。
陸霆摘下眼鏡,把手抵在眉心,醞釀了半晌才緩慢開口。
“說他無緣無故出賣方案,我是不信的,但是背后的原因我想搞清楚,這是我和田超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了,那些照片你們也都看過,只有我自己的,說明……他是沖著我來的?!?p> 最后這幾個字,說的心酸。
多年共同打拼的情分,一夕之間就破碎了,凌筱筱仿佛能聽出陸霆聲音里的嘶啞。
邵俊偉也是滿臉震驚,不過他們沒有跟田超的深厚情分,除了不可思議之外,也沒有太多的感觸。
“那……接下來怎么辦?”
“方案我會繼續(xù)修改,力求盡善盡美,合作團隊那邊還希望李鵬和俊偉辛苦一些,名單上最后的候選只能有兩個,一應(yīng)數(shù)據(jù)要精準(zhǔn)無誤,辛苦二位了?!?p> 李鵬還是滿臉的怒氣,捏著拳頭應(yīng)下了。
“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不過其中涉及到公司高層,只怕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會盡快上報董事會,如何裁決就看上邊的意思了?!?p> 雇人偷拍自己的是朱嘉偉,但是篡改方案的卻是田超,這兩人之間的聯(lián)系從什么時候開始,又是什么樣的利益誘惑能讓田超背叛,陸霆不得而知。
看著李鵬憤怒的臉色,陸霆說:“出了這個辦公室,就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切照常,免得讓大家人心惶惶?!?p> 陸霆站起來,對著三人鞠躬:“拜托了?!?p> “你放心,我們不會多說一個字的,不過組長,田超這個人你也得心里有數(shù),不能再信了……”
李鵬話沒說完,就被凌筱筱和邵俊偉拽出去了。
“你傻啊,組長已經(jīng)夠難受了,你還火上澆油?!绷梵泱阆訔壍牡闪怂谎?。
李鵬撓撓頭:“我這也是著急,這個烏龜王八蛋,狗娘養(yǎng)的……”
李鵬沒罵完,邵俊偉就看見田超從外邊走進來,趕緊攔住他后半句。
李鵬一句話憋在嘴里,差點沒背過氣去。
李鵬是東北人,骨子里就帶著豪爽,看見田超就覺得賭氣,干脆回到自己位置頭也不抬。
田超沒察覺辦公區(qū)氣氛哪里不對,走到凌筱筱身邊,笑著說:“我拿到了兩張五月天樂隊的演唱會門票,明天一起去看唄,前排座位呢,費了好大功夫。”
凌筱筱并沒有陸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看田超沒事人一樣,氣不打一處來,只能克制著說:“明天我上班又不休息,去不了?!?p> “哎呀,請一天假唄,五月天樂隊啊,錯過了就看不著了。”
田超經(jīng)常因為私事曠工,大家習(xí)以為常,但是聽他把這事說的跟公司是自己家的一樣,凌筱筱簡直更來氣了。
“不去。”
這么冷硬的拒絕,田超悻悻的收回了遞出門票的手,尋思這大美女又抽了什么瘋,平時也沒這么不好親近啊。
陸霆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人流如織,就想起當(dāng)年剛剛來到上海的時候。
他們?nèi)齻€人拿著簡歷,挨個公司面試,中午舍不得下館子,只能坐在最便宜的小吃店,只點一個小碗菜分著吃,然后頂著大太陽在各個辦公樓之間穿梭。
那時候田超還抬頭看著高聳的建筑感嘆,自己什么時候能在魔都有一席之地。
陸霆跟他一樣壯志凌云,覺得任何困難都不能阻擋他們出人頭地的決心。
時間一晃,已經(jīng)過去四年了,真真是物是人非。
田超一天比一天放浪形骸,白天上班游手好閑,在前臺、秘書處招貓逗狗,晚上混跡在各種酒吧,朋友圈都是一些紙醉金迷,仿佛被大上海縱橫的物欲迷了雙眼。
中午凌筱筱問他為什么賣掉田園故居,那是陸霆年少時最純真的夢想,靠著一腔熱血創(chuàng)造出來的天地。
多少人出了高價要收購,陸霆都緊緊咬著牙關(guān)不肯松口。
直到那個雨夜,田超滿身狼狽的敲開了他的門。
“陸霆,我媽重病了,大夫說要器官移植,我……我家實在拿不出那么多錢了,你幫幫我吧,你幫幫我好不好!”
陸霆第一次看田超個大男人痛哭流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糊了一臉,像個走投無路的小孩子。
陸霆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晚,第二天就答應(yīng)了峰創(chuàng)游戲的條件,用八十萬結(jié)束了自己最初的理想。
田超拿到錢的那天,抱著他說,這輩子的好兄弟,以后一定陪著他東山再起。
結(jié)果,四年過去,摻雜著理想的八十萬,就換來了一次背叛。
陸霆看不懂了,突然田超整個人都朦朧起來,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多大的誘惑,能讓他走到這一步。
高官厚祿亦或前程似錦?
又或者根本就是為了傷害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