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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伏筆一觸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058 2025-01-23 08:00:00

  謝勛此人,心性扭曲,竟然與此女相似。難怪人說物以類聚,果然如此。他從小到大受了氏族多少恩惠,怎么會用這種事來報復(fù)爺爺。而且,既要與自己算賬,又為何跑去閑鶴亭?明顯的腦袋不清,全然符合了前身的判斷,是個蠢物!

  可是,這樣一連串的事情發(fā)生,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命運使然?

  那么她謝從安呢?前路究竟又將何去何從?

  胡想亂象中,時間過得飛快。今日的教導(dǎo)也是讓人出乎意料的利索,過程簡單到不可思議。

  示范、提點,選人、復(fù)述,展示。這位嬤嬤頗有種貴人事忙,差不多行了的意思。最最重要的是,這里一滿院子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顏綏寧任何額外的注意和提點。嬤嬤和她帶來的人都極好的融入了顏府的狀態(tài),自然而然的對自己這個新來的七姑娘視而不見。

  謝從安覺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這種待定的狀態(tài)里,既不是謝從安,也未成顏綏寧。她咂摸著里頭的古怪,忽然回味到了幾分危險。

  究竟是顏府不想顏綏寧被看見,還是說,這個顏綏寧早晚要消失?顏家的對待方式,讓開始琢磨出路的謝從安進退維谷。

  她一邊思索著,慢悠悠的往外行。身旁的女子魚貫而過,都是些嫻靜大方的作派,認不認得都互相道好,只是默契的看她不見。

  許是這個便宜后爹被她跑出去喝酒氣到了,所以讓她考慮到一個女子需要顧及臉面?

  索性趁著她要正式對外接觸,最后再提醒她要記得顏家的臉面?

  迎面忽然來了個小丫頭,正是常來與她打交道的,名字俗氣的很,似是叫紅紅。

  謝從安站住腳等她過來。紅紅一臉的焦急,“七小姐快些更衣梳洗,二老爺要帶你和三少爺出去?!?p>  一早就被拎去受教,今晚還要出門看戲,這會兒竟然又要趁著午飯去見人?

  甫在長安城露面就被安排的如此見縫插針,她顏綏寧還真是個人物……

  馬車里,謝從安照舊又在出神兒。

  顏子騫瞧著她那總是一個人默默發(fā)笑的樣子,滿臉擔(dān)憂,看了看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老爹,又不敢隨意出聲。

  想起昨晚,好在是虛驚一場。

  她竟然就老老實實的在隔間里坐到了最后。

  兩人直等到四下熱鬧散盡,收拾東西的小二跑到了樓上。她才似將將察覺,笑說是戲太好看,自己回想里頭的情節(jié)想得忘了時辰,跟著便一言不發(fā)回了顏府。

  昨晚的她也是這般沉默,一路上都不知在想什么,偶爾也會笑上一笑。

  他想要跟她聊幾句,又怕打擾了這難得的清凈。

  經(jīng)歷了親人離世,又被族人逼迫陷害,之后又被人追殺,跌落懸崖,流落他鄉(xiāng),孤苦無依……每次的樁樁件件細想過來,顏子騫總在忍不住的心疼。

  這樣單薄弱小的女子,是怎么熬過來的那些日夜……

  如今自家還打著給她一處安身之所的旗號把人騙進來住著,實際上卻無時不刻的當(dāng)她作棋,在這朝堂的局勢間拿捏著屬于顏氏的利益。

  他是真的很想要拉她一把,給她一份安穩(wěn),卻又對自己的能耐心知肚明,總是羞愧難當(dāng)。

  若是……若她當(dāng)真愿意,他必會拼死相搏,全力將她護在身后。

  顏子騫緊緊握拳看向?qū)γ妗?p>  謝從安絲毫不知這個便宜哥哥心里都想了什么,只知道他那處總有目光飄來,時不時的流露出幾分同情。

  她清楚此人對自己沒有惡意,卻也十分不想牽扯他進來。

  終于到了吃飯的地方。謝從安下了車,仰頭看著匾額上頭寫著的颯岳高閣,無形之中又懂了什么。

  一家三口直接上樓,到了雅間后,她又被單獨帶去了頂樓。意外的是,貴人非但未遲,竟然早已在里頭等著了。

  她掃了幾眼已經(jīng)有些熟悉的擺設(shè),里頭當(dāng)真一個服侍的人也沒有……

  “看什么呢?”

  良王坐在窗邊的位子上,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本王都已吩咐好了,你可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謝從安自如地坐下,挨著看了看面前的盤子,好奇道:“冷的?”

  “本王以為你討厭熱食?”

  一顆整齊漂亮的菜心被放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沒有探究,沒有敵意,這樣的語氣,似乎只是在單純的跟她討論吃飯。

  而且那種隨意和善,甚至又帶給了她一種錯覺。好像只要她不樂意,對方就連聊天談心都能跳過,只是單純的吃飯就好。

  謝從安按下這怪異的感覺,點點頭,默默夾起那顆還是翠綠的青菜。

  的確冷了些,但也尚有余溫,且這廚子比著顏府的用心多了,下手十分的精準克制,菜肴不會在冷后泛出油膩。

  她一邊咀嚼,一邊支著腦袋努力回憶良王方才的話。

  自己好像是不太吃熱的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她咽下食物,邊想邊道:“大概……因為冷的更好保存?”說著自嘲的笑笑,又彎著眼睛自豪一般,“我還開始愛吃甜的了?!?p>  只是這樣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還奉送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對面那一貫的風(fēng)輕云淡的臉上卻突然有了裂痕。

  那刺痛感雖然一閃而過,謝從安還是瞧見了,懵懂的道歉:“對不起?!?p>  “無妨?!绷纪跽Q郾慊謴?fù)如常,扶著桌子準備起身:“我叫他們再送些甜食進來?!?p>  謝從安伸手去攔,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袖子,發(fā)覺那布料果然如同看上去的光滑柔軟,沒忍住又好奇的看了幾眼,口中隨意解釋著:“我吃不得多少。浪費可恥?!?p>  良王站在那里看著她,似乎并未對這冒犯的行為生氣,反而是重復(fù)著她的話,表情略顯得困惑,“浪費,可恥?”

  一個侯府貴女,竟然會有這種言辭。

  她究竟在外頭吃了多少苦?猻驤不是說人只丟了幾日,很快就找回來了嗎?

  當(dāng)年侯爺為她開辦的銘襟香鋪,讓多少達官顯貴在其中拋金灑銀。為了她的那些所謂限量絕版的制作之法,甚至惹出過不少的人命官非。

  再不論她在荷風(fēng)小筑為鄭合宜搞出的那一場豪華盛大的生辰禮,后來引起舉國效仿,甚至連鄰國的皇室宗親都沒能超越她的排場。

  一個總能輕易就掀起這種奢侈之風(fēng)的人,竟然開始介意起浪費?

  王衍心潮翻涌,方才的愧疚又彌漫開來。

  謝從安看著良王略顯古怪的樣子,揣度著是不是顏質(zhì)要倒霉了,小心解釋了兩句:“顏府并沒有苛待我。我只是不喜浪費?!?p>  誰知這人冷不丁的提起了往事:“本王記得你很愛琢磨吃食,在口味上也挑剔的很?!?p>  謝從安愣了片刻,垂眼一笑,半晌后才回了一句:“精細吃得,粗糙也吃得?!?p>  “本王知道了。”

  對面明顯是想到了他處。謝從安也猜到幾分,卻不想解釋,只默默跟著笑了笑,認真的吃飯。

  這頓飯吃得比想象中要好,甚至可以說是回到長安后吃的最快樂的一餐了。

  良王沒有再提起什么她不想聽的,甚至也沒逼她說什么,讓她的胃口好了許多。

  發(fā)現(xiàn)謝從安主動試了葷菜,良王露出滿意之色。

  入口的蝦仁肉質(zhì)彈牙,滿口鮮甜,吃得謝從安眼睛都瞇了起來。

  這颯岳高閣的飯菜是當(dāng)真不錯,可惜上次來喝酒時未曾留意,下次可以讓嬰癸一起嘗嘗。

  “好吃。”她滿意的放下筷子,捧起一旁的茶水。

  “那便開始聊聊正事?”

  窗外的陽光正好,顯得良王的心情也不錯。謝從安跟著微微的笑,心里卻開始發(fā)慌。

  那種無法控制的錯覺又來了。

  好像只要跟這個人撞上,就總有種被前輩照顧的恍惚。

  可這種信任究竟是哪里來的?她已經(jīng)琢磨過多次了,怎么也弄不清楚。

  自己的未來會不會就被這種無來由的信任一步一步的推上斷頭臺?

  這……是不是傳說中顏狗逃不脫的命運?

  大概是因為早起,又或是吃飽犯困?;靵y的思緒中,謝從安隨意的點著頭,呆呆地就著杯沿應(yīng)了聲好。

  良王也捧起一杯茶水,身后的陽光透窗而過,顯得他杯中氤氳蒸騰的水汽更加飄渺?!敖翊蔚膶m宴是皇后娘娘親自主持的。她原就不待見你,宮里還有著舊年的積怨,你既然逃不得,便小心些。比如那個王潯,就是個變數(shù)……”

  謝從安原還在笑瞇瞇的聽著,聽到了這個名字,顯然快樂不再,臉上只留下四個字:陰魂不散。

  良王心中暗笑,“……我會讓九弟盯著她些。但是……”他的樣子似乎有些為難,“按照宮中舊例,宮宴前后都是男女分席……”

  “要不然,你給我安排個女大佬?”

  謝從安脫口而出的話,讓對面的人一起愣住了。

  看著良王忽然陷入沉默,她又后悔起來。實在是不該放松警惕,口無遮攔。

  良王對她的古言怪語早有耳聞,只是此刻突然有了這種親身經(jīng)歷,又想起了鳳清每次模仿她時的困窘,突然笑出了聲,“如你所說,這長安城中大抵也只有一個謝跋扈能配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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