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邊塞,乾涼城。
本應(yīng)是燈紅酒綠的上陽街,近日來卻罕有人煙,街道兩側(cè)的藝館、酒坊,在連日的大雪中閉館的閉館,關(guān)門的關(guān)門,往日衣衫單薄的姑娘們紛紛披上厚襖,打死也想不到搶走自己生意的會是這該死的鬼天氣。
燕歸堂,這所上陽街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藝館二樓,幾位身披錦緞白襖的姑娘們或坐或立,倚靠著木窗笑吟吟的望著街上騎馬而來的兩名男子。
“官人留步,今日的酒水錢都算在小女子頭上,幾位官人要不要來藝館歇歇腳,暖暖身子?!?p> 與普通的妓子不同,藝館里的藝妓多是些有技藝傍身,琴棋書畫精通一二的大家閨秀,之所以淪落至藝館賣身,多數(shù)是因為家道中落,無奈之下只好甘愿用身子換取銀兩過活。
恰恰這類人滿足了一部分底層官吏以及城中商賈的欲求。
這人啊,尤其是掌握了一小部分權(quán)勢的人,是最為附庸風(fēng)雅的。
妓子在他們眼里只是滿足肉欲的玩物,而藝妓不同,可以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
勒馬駐足,兩名身穿琥珀色棉袍的男子看向燕歸堂二樓,他們的面龐被兜帽遮掩,看不清真容。
“頭兒......”
說話的男人聽聲音年紀不大,兜帽里的一雙眸子來來回回在領(lǐng)頭人跟樓上小娘子之間徘徊,顯然是動了上樓的心思。
“少他娘的廢話,郭典使出門前囑咐過今晚縣尉大人要召集所有衙役去縣衙候著,咱們可沒時間浪費在這幾個小皮娘身上。吃點酒暖暖身子就罷了,真要是誤了正事兒,你下半輩子就再也沒機會去藝館了,駕~”
駑馬四蹄急走,激起街上雪花翻飛,年輕衙役不情愿的回首望著半捧香腮的美人兒,心里默默嘆息,只能把一切都怪到那該死的賊人頭上。
縱馬疾馳了約么半里路,兩人在一處酒肆前勒緊韁繩,翻身下馬把韁繩系在栓馬樁上,兩人一前一后走進酒肆,輕車熟路的找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
“啪”!
甫一落座,就聽得不遠處枕木聲響起,身穿灰色棉襖的說書先生面色一沉,幽幽開口。
“上回書說道,這青云山上下來的野獸,再一連啃食了數(shù)十個農(nóng)戶之后,幻化出了人形,不過是個獸首人身,道行尚淺的妖物。一天夜里,趁周獵戶上山打獵之時,這畜牲偷偷摸近了周獵戶家,一對獸目瞅著炕上躺著的周家婆娘,竟然起了賊心......”
這說書先生說的聲情并茂,聲音時而高亢時而陰郁,把氛圍渲染的恰到好處,不只是年輕衙役,就連其他客人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聚精會神的盯著說書先生,都想知道周家婆娘之后的遭遇。
“咳咳?!崩畈捷p咳兩聲說道:“小二,看茶?!?p> 年輕衙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扭頭看著李昌平,“頭兒,這說書先生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難道這世上真的有獸首人身的妖物?”
李昌平正要開口教訓(xùn),忽聽到身后一串腳步聲傳來。一個青年身穿靛青色粗布長衫,肩上搭著一塊白布,手里還捧著一壺?zé)岵?,滿臉堆笑的說道:“兩位差爺,這說書說書,說的可都是書中杜撰的故事,當不得真的?!?p> 邊說,年輕人邊扯過肩上搭的白布,把李昌平兩人身前的方桌擦拭干凈。
“二位差爺,今天吃點什么?”
“半斤雜酒,二兩牛肉,再來兩碗熱湯面?!?p> “得來?!?p> ......
隨手把收來的一錢銀子丟給掌柜,吳墨一伸出雙手使勁呵了一口熱氣,隨后反復(fù)揉搓起來。
這該死的鬼天氣,就算是前世生活在有暖氣有空調(diào)的文明社會也沒有遭過這種罪。
想到這里,吳墨一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墻角堆放的柴火,趴在柜臺上再一次提議道。
“掌柜的,天氣越來越冷,眼看著就要沒人光顧咱們酒肆了,你說這可怎么辦才好。”
“打住,你小子又想什么幺蛾子呢?”
掌柜握著毛筆在賬簿上一筆一劃書寫記錄,頭也不抬的說:“要還是勸我壘土窯,燒柴火取暖這些事兒,就別提了,再提,我今天就給你結(jié)了工錢,讓你卷鋪蓋滾蛋。”
你!
作為前世在資本主義橫行的社會中摸爬滾打了近十年的老油條,吳墨一早已經(jīng)掌握了能屈能伸的本領(lǐng),并且深信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一貫真理。
不就是一個破酒館嗎,行,老子還就不慣你這個臭毛病了。
吳墨一想到這里,扯下肩膀上的白布丟在柜臺上。
這一舉動驚的在柜臺后面的掌柜緩緩抬頭,眼神里滿是不屑,“怎么著?想通了?要從我這兒走了?”
“別別,黃掌柜我可沒這個意思,你看柴火堆旁邊那幾個酒缸沒有,我是想說,咱們現(xiàn)在客人越來越少,是不是得從別的地方想轍增加點利潤才行?!?p> “增加利潤?”黃掌柜疑惑的說。
“就是多掙點差價,多賺銀子。”吳墨一說著,三根手指反復(fù)揉搓,擺出前世點錢的動作。
“哦?你有什么辦法?”黃掌柜放下筆,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他不相信吳墨一能有什么好主意,這小子不給自己惹麻煩,自己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是這樣,掌柜的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來咱們這兒吃酒的客人最近要的酒越來越少,以前能吃半斤的現(xiàn)在吃二兩,以前能吃二兩的,現(xiàn)在最多要一兩?!眳悄挥檬终谧∽彀停室獍崖曇魤旱暮艿?,營造出一種神秘的氛圍。
黃掌柜被他的話吸引,默默點頭,“嗯,你繼續(xù)說?!?p> “所以我就在想,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經(jīng)過我一個月來的仔細觀察,我終于有所發(fā)現(xiàn),那就是咱們的酒太涼了,如果能壘一個土窯,把酒放在土窯上熱一熱......”
沒等吳墨一把話說完,黃掌柜一只手拎起被吳墨一搭在桌子上的白布,用力朝他丟了過去。
“滾蛋,給樓上的差爺打酒去,再讓我聽到你胡扯,你立馬給我滾蛋?!?p> 吳墨一嬉皮笑臉的接過白布,拎著酒壺一溜煙兒跑去二樓不見了蹤影。
黃世仁,我這么超前的想法你都給我回絕了,活該你掙不著錢。吳墨一心里抱怨著,嘴上卻不敢出聲。
沒辦法,別人穿越都是世家子弟,皇親國戚,不說有個權(quán)侵朝野的爹,最起碼也是某位幕后大佬的后人。
可自己到好,穿越到一個快要餓死的乞丐身上,別說是爹娘,連一份正經(jīng)出路都沒有,如今一個月過去了,吳墨一還在酒肆里做著跑堂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