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登山

　　走了一段路，差不多到半山腰。小茗向山下面望一眼，頭一陣眩暈，手趕緊扶住身邊的一根立木，心中害怕不已。

　　“別看下面，看好路?！毙』镌谇懊娴?。

　　小茗苦笑道：“腳軟啊?！蓖任⑽㈩澏?，扶著立木慢慢挪步向前。下了雨，石面還有些滑。還好旁邊有著一排的立木，走不了幾步又有一根扶著，不然根本走不動路。反觀小伙，健步如飛。不過，他每到一根立木前，就稍用力搖一下再走。

　　“張哥，等等我啊，拉我一下?！毙≤ε碌?。

　　小伙搭把手拉著小茗，本來一個人走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但拉上小茗，自己也走得磕磕碰碰。小茗手緊緊抓著小伙的手，眼睛專注看著路和立木，每走幾步就扶著立木，神色緊張。

　　好不容易走到山腰，石路開始變得平緩也變寬了。兩人放開手，兩人手掌汗淋淋的。看著手心，小茗耳朵通紅，不好意思笑著。

　　小伙倒沒什么平平道：“休息一下吧，前面路好走多了?！卑咽种械拇臃旁谝粋€干凈的地方。

　　“嗯?！毙≤p輕應了一聲，拿出紙巾遞給小伙。小伙也不客氣，掏出紙巾擦掉手上的汗。擦完后，也沒有立刻丟棄，而是放在袋子里。

　　云霧繚繞，山路彎彎，山下的園區(qū)連綿一片，再遠處還有一兩個豬場。去年鬧非洲豬瘟，許多豬場和養(yǎng)殖戶出現(xiàn)大面積的死亡，隨后豬肉價格暴漲。

　　許多養(yǎng)殖戶血虧，往往一夜之間一個豬欄的豬全部死光。一個鎮(zhèn)的豬場，十場就空。當時為了保住養(yǎng)殖戶利益，以及市場穩(wěn)定，政府出了不少措施。

　　在貧困地區(qū)發(fā)展經(jīng)濟往往都是以種植與養(yǎng)殖為主，所以養(yǎng)殖中的豬就很關鍵。村子就有不少人養(yǎng)有豬，為了應對非洲豬瘟對村里養(yǎng)殖業(yè)的影響。駐村干部和村委村民同心協(xié)力防瘟，最后，相比其它地方損失最少。也就幾戶人家的豬死了，但大部分的豬都保住了，因此村民們也是賺了一筆。

　　總結經(jīng)驗，小伙給村民弄出一套方法。場地勤消毒，豬場周圍地方進行消毒，進入場內的公路也進行消毒。另外建設一個出入的小房子與門欄，人員出入豬場在這小房子更換衣服與消毒，車輛則要在門欄外進行全方位消毒才可以進入場內。

　　養(yǎng)殖戶自己也減少外出，尤其不能去菜市場，也不去其它豬場串門，或者那自家豬肉給其他養(yǎng)殖戶。為此，許多養(yǎng)殖戶已經(jīng)很久沒去趕集或著出村里。反正按這套方案來做，都能保住自家的豬。

　　所以，小伙對村里人建議多入豬崽，養(yǎng)好一大批到時大賺一筆。這建議很大膽也冒風險，若能養(yǎng)好就大賺一筆，但若一出現(xiàn)非洲豬瘟，那就虧得底褲都沒。

　　沒想到，當時村民立馬就拍板決定，入！每家養(yǎng)殖戶都多入豬崽！大干一場！難道不怕風險？都怕，但是更怕窮。

　　一想到這批豬崽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算下時間差不多大了。到時這批豬一出，嘿嘿嘿，這能賺多少錢？真是期待，小伙有些得意。

　　一旁的小茗對于小伙這副模樣已經(jīng)見怪不怪，不知道這張哥又想到什么。看看旁邊也沒有一個能坐下來的地方，都是濕漉漉的。無奈蹲下休息，扒拉下口罩，露出那白嫩透紅的臉龐，還是一個蠻好看的妹子。

　　她現(xiàn)在感覺又困又累，她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去下鄉(xiāng)進行排查工作，昨天從鄉(xiāng)下回到宿舍樓已經(jīng)晚上12點，飯?zhí)迷缫殃P門。平時還會有宵夜檔，但現(xiàn)在都不開，連商店也早早關門了。又餓又困，將就泡一杯酸辣粉吃，一邊吃一邊弄著一些文件。一點鐘多才洗澡，洗完了又餓了，只能把最后一杯酸辣粉吃掉，最后兩點才裹被子睡覺。

　　今天她和小伙其實都是在辦公室待命值班，也不用干什么，可以不用下鄉(xiāng)的。但小伙總是說不放心，就一個人去下鄉(xiāng)。

　　她想，自己在辦公室待命也不干什么不如和小伙一起去下鄉(xiāng)好了，畢竟辦公室里其他人都去干活了，自己也應該積極一點。一開始小伙不愿意帶她去，勸她今天休息。但她就是一定要去，小伙沒辦法只好愿意了。

　　小茗把兩個小手放在嘴邊，呼出一口熱氣搓搓手掌。走了一大段路，身子是沒剛下車時冷，但還是感覺寒冷，自小從城里長大，從來就沒來過這么冷這么偏的地方，離家已經(jīng)半年沒回去，今年過年是人生第一次沒有回家過年。

　　過年為了能多呆家里幾天，她主動向領導請示去值年三十和初一的班。沒想到突發(fā)疫情，上級通知，所有人初二正常上班防疫抗疫。今年過年，回不了家了。

　　當時給爸媽打視頻，告知今年回不去，爸媽告訴自己他們很好不用擔心，要自己好好工作，好好照顧自己，注意防疫措施。老爸安慰自己沒回家也沒事，現(xiàn)在可以打視頻天天可以見。老媽則說不回也好，每次回家都氣人，睡到太陽嗮屁股都不醒，總點外賣吃螺螄粉搞得家里臭熏熏的，每次過完年離家時候都要幫忙收拾房間，亂糟糟一團，一點不像女孩子的房間。每一句嫌棄的話，都飽含深情。

　　聽著爸媽的話，一口一個知道，一口一個沒事，偶爾和老媽拌嘴，像一個沒事人，給爸媽一種自己長大的感覺。關了視頻，眼淚不自覺流出。

　　其實，在不知覺中，也的確已經(jīng)長大了。畢業(yè)后已不向爸媽抱怨哭委屈，出了社會懂得了父母的好，也愈發(fā)懂得作為子女對家的責任對父母的責任。從開始扶貧工作，作為基層工作人員，接觸許多人與事物，懂得了對工作負責對民眾負責，身為年輕人應該擔當怎樣的責任。

　　想到了家，小茗眼眶紅紅淚水打轉，雙手環(huán)抱著腿。抬起頭，看到小伙正在看著自己。立馬轉過頭來，站起來背過身去，快速擦干眼淚。

　　小伙也轉過頭在一旁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小茗說：“張哥，走了嗎？”

　　“走吧，翻下山就到徐老伯家了?！毙』锏?。兩人也沒說什么，一同走著石路向徐老伯家前進。走過半山腰，就看到山下有一棟青瓦泥磚屋，那便是徐老伯的家。

　　要下山時，小茗又開始慢下來，雙眼尋找立木，沒有立木扶著，挪一步都如同蟲爬。小伙見狀伸手扶她，小茗訕訕一笑，也不客氣拉著小伙的手。

　　這段路要好過剛剛上山那段路，石路也寬了點也沒有那么陡峭。路上，為了緩解小茗那緊張的心情。小伙打趣道：“小茗啊，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登山，以前經(jīng)常登山鍛煉。怎么？這一登山就挪不開腳了？”

　　小茗氣笑道：“城里的登山能和這里比？我不大口喘氣，就已經(jīng)不錯了。”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來到山腳。

　　到了山腳，小茗大呼一口氣一臉輕松，感覺自己又行了。小伙揮揮手道：“紙巾了?！?p>　　“吶，我的手是有多臟啊！我這手還沒被我爸之外男的拉過了?！毙≤f給小伙一張紙巾翻個白眼道。

　　“哎呦，我可真有幸了。”小伙接過紙巾陰陽怪氣道。突然想起，口袋里還有剛剛擦過的紙巾。

　　小茗不理小伙，指著小伙拿著的袋子道：“這我來拿吧。”小伙毫不客氣的給過小茗，一邊擦手一邊大搖大擺的向徐老伯家走去。

　　小茗對著小伙背影又翻了個白眼，也不懂得憐香惜玉，起碼婉拒一下嘛。抱怨歸抱怨，但心中對小伙還是很感激的，小伙作為自己的領導，從來不擺譜，對自己也是盡心盡力指導，也很關心自己生活，按自己一開始的作風，如果不是遇到小伙這樣的領導早都被人嫌棄死了。其實不僅小茗，還有許多人對小伙都是很有好感。小伙不論是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在單位還是下鄉(xiāng)和小孩、老人、婦女、年輕人都能好好說話。而且，還很有能力和責任心。這都是她要學習的。

　　還沒走進屋子，一陣犬吠聲就驚起了徐老伯?？吹接袃蓚€戴著口罩的年輕人走過來，徐老伯好點好奇，是誰？這么冷的天還來看我這老頭子？

　　只見這時，走在前頭的年輕小伙摘下口罩，一副清秀的臉龐帶著笑容道：“徐老伯，新年好啊?！?p>　　徐老伯一陣欣喜，連忙迎上去道：“哎呀哎呀，我還以為誰了，原來是小張主任，貴客貴客啊?！?p>　　“欸，什么貴不貴客的，這不新年嘛，來看看你。”小伙道。

　　身后小茗摘下口罩也喊了一聲徐老伯，徐老伯道：“這是小茗對吧，真是辛苦你們倆了，下雨濕濕還來看我這老頭子?！敝?，連忙把兩人迎到家中。那條黑犬也是搖著尾巴蹭著小伙。

　　別看徐老伯年齡已經(jīng)84歲，但還是精精神神，走路帶風，半點看不出已經(jīng)80多歲的樣子?？粗炖喜臉幼?，小伙心中不安消失。

　　進到家中，暖意撲面而來，一盆炭火燒得正旺，身上的寒意頓時消去一些，小茗看到炭火眼中一亮。

　　雖然是泥磚屋簡陋陳舊，但屋中卻是十分干凈，東西收拾的干干凈凈，所有東西歸類放好。廳里墻壁上貼著一副***的畫像，在旁邊的梁柱上掛著幾個貓公籃。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個老式收音機，正在收聽電臺放著音樂，可能是因為雨天影響信號不好，收聽得不太清晰微微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音。在這深山中，這老式收音機不知陪伴了徐老伯多少個日夜。

　　“徐老伯，這些是給你的小小心意。”小茗道。把袋子放在一張破舊的桌面上。

　　“人到了就好，不用拿東西啦?！毙炖喜?。

　　徐老伯熱情招待，兩人都有點招架不住。老人獨自一人在深山又加上疫情原因，村子都少去了，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人來家里可別提有多高興。

　　三人坐在火盆旁喝著熱茶聊聊家常，說說最近的事。徐老伯也知道了疫情的事，村長也特地提醒過，所以他也盡量減少去村里訪問親戚。

　　小伙和小茗兩人也是一旁耐心講解有關防疫的知識，還教徐老伯如何正確的戴口罩，又問起最近身體狀況如何。徐老伯說沒問題，酒肉每天都少不了，吃嘛嘛嘛香，睡得也是好，讓兩人不用擔心。

　　三人相談甚歡時，天色又變暗下起小雨。小伙和小茗兩人對望一眼，才想起忘記帶傘了。

　　“哎呀，都怪我，都忘記你們都沒吃飯了，我現(xiàn)在就去做飯給你們。”徐老伯道。

　　沒辦法，現(xiàn)在下著雨又沒傘只能吃完飯再走了。而且就算下完雨，也得等一陣才能走，不然帶著小茗走石路會有危險。

　　小伙笑道：“那好吧，只能麻煩徐老伯你了?！?p>　　徐老伯說：“有什么麻煩，我先殺個雞，你們在這里好好烤暖一下。”

　　“不用不用，殺雞太麻煩了，就弄點家常才就好了?！毙≤?。

　　“那不行，你們大過年遠道而來，總得吃好的?！毙炖喜?。徐老伯堅持要殺雞。

　　這時小伙道：“徐老伯你不是有臘肉嘛，搞點臘肉來就好，你這臘肉一定可香了。過年總是吃雞，吃膩了?！?p>　　終于，大家意見一致。小伙和小茗都說要去幫忙，但徐老伯就是不讓，說一定要他做的臘肉才是最好吃的，讓兩人就等著就好。小伙就說，燒火時候叫一聲，幫忙燒一下火，不然吃得不踏實。徐老伯笑道客氣。

　　就留著小伙和小茗兩人在廳里烤著火，小茗道：“張哥，這樣不太好吧?！?p>　　小伙道：“鄉(xiāng)里人好心熱情，不要一味拒絕，不然顯得看不起人家和沒人情味。下鄉(xiāng)時，你就算再忙，別人好心倒給你一杯水，你也要喝完。要想為群眾做事，就要融入群眾，讓他們感覺不到你是誰誰誰，你就是他們一份子，這樣才能拉進大家感情，知道雙方想法，做事才能成功。一味拒絕群眾好心好意，只會刻意在他們心中形成或者加深我們之間是不一樣的想法，我們和群眾之間就會有間隙，有好或不好的想法他們都不一定告訴你?！?p>　　“但是，這個度也要自己掌握好。普通一杯茶一頓飯沒什么，可若是送禮，堅決不行。一但接受，那關系就會慢慢變了?！毙』飮烂C道。

　　小茗一旁點頭道是敬佩道：“張哥真佩服你，你也不比我大多少歲，就懂得那么多東西，怎么就那么成熟了？也做了許多事了?！?p>　　小伙烤著火笑笑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