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數(shù)據(jù)溢出
他猛地甩出一把鉛灰,用蓋滿鉛粉的手阻止了靈性繼續(xù)激活符咒,靠著爭取來的這一點點時間,把符咒拋了回去。
血月的光芒對灰眼也有所影響,讓他的閃避慢了一分,被符咒的效果所波及。
那兇狠的魔咒把他的長袍扯碎一大截,露出了身體上旋轉(zhuǎn)著的眼眸。
灰眼慢步走向嚴道一,似乎也在承受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他每走一步,他的身體就多畸變一份,開裂的身體表皮下方開始增殖出深紫黑色的副肢,深藍紫色的觸須從他的右眼眼眶里長出,蜿蜒,變成一朵怒放流涎的惡之花。
賽吉正飛快地敲打著星象儀,每敲打出一個正確的音符,外層的屏障便會被削弱一層。
現(xiàn)在只要敲下最后一個符號就能把屏障徹底解除。而它的觸手卻沒再繼續(xù)動下去。
“喂!已經(jīng)敲完了!”
它朝著嚴道一傳遞出這個訊息,生的機會給他又打了一針強心劑。
趁著對方還在變化身體的時間,嚴道一強忍著干嘔的惡心感,取出右臂捆著的風暴符咒,亮藍色的紋路隨著靈性灌注而猛地亮起。
“風暴!”
符咒在咒語獻祭下迅速汽化解體,噼啪一聲中化作閃電擊中了行動遲緩的灰眼。
許多亮白色的電蛇在對方的身體上流竄,抑制著肢體的再生與變化,嚴道一快步跑過一層層書柜,朝著大門跑去。
靈性預(yù)兆又一次傳來,他有些狼狽地朝著左邊撲去,躲開了丟來的長桌,而長桌則砸碎在大門上,碎裂到里面寄宿的蛀蟲都盡數(shù)逃開。
還有七十米。
電蛇只剩下幾縷,灰眼的表皮散發(fā)著被電擊后的焦糊味,快步朝著嚴道一走來,每走一步,他身上焦黑的皮膚和布料就會脫落,新生,長出虛幻而不真實的替代品。
冷靜。
冷靜。
保持冷靜。
他開始環(huán)顧周圍的環(huán)境,圖書館左右兩側(cè)有巨大的落地窗,戰(zhàn)斗釋放的靈性似乎在不斷吸引外面的東西靠過來。那么逃生路線就要從窗戶那邊跑走。
“賽吉,閂上門?!?p> 嚴道一把一枚青灰色的安魂符咒丟給賽吉,賽吉用另一條觸手把門閂上。
“啟動詞是卡戎?!?p> 還有四十米。
灰眼已經(jīng)近得能讓嚴道一把他臉上盛開的知惠之花看得一清二楚??匆娪邪装叩乃{色觸須攪弄著口器的內(nèi)層結(jié)構(gòu),虛幻的光斑在它身上纏繞。
現(xiàn)在只剩下一枚安魂符咒,三枚安眠符咒。儀式魔法肯定來不及了。
嚴道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指頭飛速拼出古老的尊名。
“靈數(shù)的化身,所有儀軌和魔法的主宰,群星簇擁的隱匿賢者。”
當最后一個標識符宣告禱告結(jié)束,從嚴道一的眼瞳深處千千萬萬層眼瞳互相重疊著睜開,仿佛一條通往未知深處的隧道,狂暴的訊息流掀起不真實的風暴,在這正中的兩人都已經(jīng)無法再動彈,隱匿賢者正將大量的訊息和數(shù)據(jù)灌入他們的頭腦當中,眼前的事情不再真實。
宇宙本身正在揭開其面紗。從瞳孔中開始,視線被擴大到極限,旋轉(zhuǎn)著的圖章彼此銜接,一層一層的放大又放大,分形幾何組成的結(jié)構(gòu)揭示著讓人發(fā)瘋的真相。
空間和時間的觀念已經(jīng)失調(diào),站在地板上卻猶如在直直地墜落進天空深處。
兩人的身體都仿佛被凍結(jié)在此刻,信息的灌輸讓他們都無法動彈。
“多可笑的嘗試?!?p> 在這虛幻的漩渦中心,灰眼復(fù)數(shù)響起的聲音震在嚴道一的腦海中。
“我早就委身于偉大的隱匿賢者,祂將恩賜賜予了我?!?p> “所以我才花了那么多功夫損害你的物理形體,削弱你的承受力。何況強電能破壞信息的結(jié)構(gòu),你收到的損毀信息會比我的多得多?!?p> “恩賜就是恩賜。不會因為受損而影響其本質(zhì)。”
“信息的總量是不變的。但信息的混亂程度越高,你越難以從中把握規(guī)律,而邏輯和規(guī)律正是和瘋狂無序相對的概念。”
劇痛撕扯著他的理智,血液順著皮膚的開口朝下滴落,門口砰砰的碰撞聲變得更為響亮,門閂的結(jié)構(gòu)開始變得松散開裂,賽吉只能笨拙地在門上嘗試繪出那個保護之眼的符號。
額頭上的血管突突跳動,嚴道一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已凵砩系慕Y(jié)構(gòu)開始出現(xiàn)細密的裂痕,從里面透出瘆人的白色純光。
“即使是你。你雖然自稱擁抱了隱匿賢者,但祂并不屑于把祂的主觀能動性施加在我們身上。此時祂只是一個客觀存在的響應(yīng)程序。你還不是保有著理智和邏輯,卻自稱擁抱了混沌嗎?”
這句話似乎擊中了灰眼的某些地方,它身上肉眼可見地多出了幾條裂口。
“真是可笑。你已經(jīng)快死了,卻還有功夫和我玩邏輯游戲?”
嚴道一用窺秘之眼掃了一眼自身,他的星光體和以太體都在信息流的沖刷下越發(fā)脆弱和顫抖,而同樣的,灰眼的星光體也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現(xiàn)在就像一場俄羅斯輪盤賭一樣,誰先崩潰誰就會滅亡。
“等著看吧。我不會參加沒把握的賭局?!?p> “卡戎!”
隨著賽吉取出那枚安魂符咒,念出觸發(fā)詞的那一刻,烏黑的火焰覆蓋在嚴道一周身,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也足夠安撫他顫栗的以太體與星光體,從破敗的命運中逃脫。這一層力量讓他有了輕微動彈身體的能力,抬起手指,正對著灰眼布滿龜裂白光紋路的頭顱。
“砰?!?p> 指頭輕輕一彈,伴隨著顱骨和大腦的碎片朝著外面噴涌,灰眼徹底崩潰的同時,這次禱告也迎來了結(jié)束。他甩出手中的三枚安眠符咒,殘余不多的靈性全部灌入其中,拋向了即將碎裂的大門。
“緋紅。”
隨著古赫密斯語單詞被念出,噴薄的深紅色火焰覆蓋在那些蜂擁而入的血肉怪物身上,讓它們陷入了沉眠。大腦疼痛欲裂,之前佯裝的冷靜現(xiàn)在全部崩潰。
他扶著書架開始嘔吐,差不多感覺快要把內(nèi)臟全部理順了從喉管里吐出來,尸體在面前炸開的震悚感,這一切要死的鬼東西..胃里完全沒消化的食物和胃酸燙得喉管發(fā)疼...
振作起來..自由只剩不到五十米。
端起木椅子,嘩啦聲中凸肚窗的玻璃如雨碎裂。月光照在每一片碎裂的玻璃上,像滿地鮮血結(jié)了冰。
他伸出手朝外,失去魔法庇護的指尖被玻璃劃破,但幾乎流不出多少血液,賽吉緊跟著他往前飄行,大多數(shù)的怪物都在朝著圖書館徘徊,他終于看到了賽吉說的那條小土路...
再往前就是.........
屏障。
是的,一層薄薄的屏障佇立在那里。
上面舊苦修會的獨眼紋章依舊凝視著他,他抬起拳頭去砸,去踹,但屏障本身無動于衷。隔著那薄薄的一層壁障,土坡下馬車的燈光正在由遠及近地路過。
“為什么?”
他顫抖著轉(zhuǎn)頭看向賽吉,而那里沒有賽吉,只有一個瘦削的影子。它開口了,用的不是赫密斯語,也不是這個世界的語言,是鄉(xiāng)音。是中文。
“來做筆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