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蛛絲馬跡

　　第二天清早，近香移是被外頭一陣吵鬧聲喚醒的。

　　雖說她是神仙，無需像人族一般需要睡眠，但仍是閉上眼睛小憩了會兒。這一小憩就天亮了，還聽到客棧大堂傳來嗡嗡的爭論的聲音。

　　玉玄熾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屋子里僅剩她一人。

　　近香移略微收拾了一下，便來到大堂。離得越近，里頭百姓爭論的聲音就越大聲：

　　“我早就說過，當(dāng)初我們就該舉家搬遷，離開這個鬼地方。現(xiàn)在好了，又有人死了，這可怎么辦吶！”

　　“你說的是什么胡話？舉家搬遷，你說得輕巧。離開了這兒，那就是拋棄祖宗，丟了根！從此以后，我們拿什么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我呸，又不是你死了相公，你當(dāng)然不想搬！我家就剩下我兒一個獨苗苗了，他如果跟著出事，我才沒臉見列祖列宗！”

　　“那你就走啊，誰攔著你了？！”

　　“好，我這就帶上金銀細軟，立馬就走！”

　　放言要走的婦人哭號一嗓子，然后趴在無頭尸體上痛哭：

　　“相公啊，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煙波城受了詛咒，咱們應(yīng)該早點離開。現(xiàn)在好了，你丟下我們?nèi)鍪秩隋?，這可讓我怎么辦??！——”

　　她哭得傷心，鼻涕眼淚全掛在臉上了。

　　掌柜的無奈嘆了一聲，而后將人扶起來，勸道：“我知道嬸子心里難過，但嬸子也該保重身子。想想你的兒子，他還需要你照顧?！?p>　　婦人就著掌柜的手帕擦臉：“這我能不知道么？但、但我也慌了神了啊。無頭將軍這般厲害，誰是他的對手？過不了多久，咱們煙波城就會玩兒完的！”

　　“不會的，會有辦法的。”掌柜的說，“昨日，我已找到兩位仙長幫忙，他們答應(yīng)過，會讓煙波城回到以往寧靜的生活?！?p>　　有人質(zhì)疑道：“仙長？哎喲我說掌柜的，你可別再請修者來幫忙了。過去這一個月里，我們請來的人還少么？還不是都死在了無頭將軍刀下？”

　　“是啊。白白害人沒了性命，唉。”

　　掌柜的道：“不，今次請來的仙長并非等閑之輩。昨夜，我親眼見到仙長砍殺了三名無頭將軍。可見他們實力不一般？”

　　眾人一聽，雙眼頓時亮了：“果真？不知仙長現(xiàn)今何處，可否請來一見？”

　　掌柜的：“他們……”

　　話未說完，大堂外便擠進來一人。來人身上穿著灰白色的粗布衣裳，衣角的位置沾了些許塵土，看上去有些臟。他身后還拖著木板推車，歪歪斜斜地擺在客棧門口。

　　男子一面往里走，一面道：“對不住，請讓一讓，讓一讓?！?p>　　一眾婦人給他讓出一條道兒來。

　　掌柜的：“是許仵作來了。”

　　許仵作拍了拍袖子，說：“聽說昨夜又死了一個？”縱然他的衣著看起來不太干凈，但頭發(fā)倒是梳的整整齊齊，面貌也算干凈清楚。

　　“是。昨夜幸得有仙長出手相助，因而無其他無辜者受害。”掌柜的道。

　　許仵作好奇問道：“哦？看來傳言是真的，城內(nèi)果真來了修者。若他們有些本事，能對付無頭將軍倒是好，可若敵不過……唉，不過平白多添幾名無辜者罷了?！?p>　　掌柜的笑了笑，說：“他們確實有幾分本事，相信會有對付無頭將軍的辦法?！?p>　　許仵作看上去很是驚喜：“是么？那便是煙波城之幸了?！?p>　　他上前幾步，想要將尸體送走。但在這之前，掌柜的道：“先不急著運送尸體，許仵作，可否借一步說話？”

　　*

　　近香移在后院里略站了站，而后碰上了外出歸來的玉玄熾。近香移察覺到他氣息微亂，卻不像是動了法力的模樣，推測對方應(yīng)當(dāng)是找了個空蕩安靜的地方練劍去了。

　　近香移知道他有晨起練劍的習(xí)慣，因此并不多問。

　　這時，掌柜的領(lǐng)著許仵作來到小院，看見他們，便打了個招呼：“兩位仙長好。這便是許仵作。”

　　許仵作抬眸打量了幾眼，道：“這便是掌柜所說的，能夠?qū)篃o頭將軍的修者？”

　　掌柜的：“正是?！?p>　　在許仵作打量近香移等人時，近香移也在打量他。

　　從昨天到現(xiàn)在，這還是他們頭一次在煙波城中見到的，唯一一個不怕被無頭將軍發(fā)現(xiàn)的男子。

　　他還是個仵作，負責(zé)處理尸體的仵作。

　　近香移向來有話直說：“都說煙波城內(nèi)的男子，無不懼怕無頭將軍，平日里都躲起來，連門都不出，就怕被無頭將軍抓住砍了頭。

　　“但是許仵作卻敢這樣行走在陽光之下，想必膽子很大啊?！?p>　　許仵作笑了笑，說道：“俗話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像我這樣貧苦低賤的人，能活一天是一天，不能活，我也不強求。”

　　近香移回道：“你倒是豁達?！?p>　　雙方各自點頭微笑。

　　許仵作問：“不知你們把我叫來，是為了什么事？”

　　掌柜的道：“昨夜兩位仙長已經(jīng)去勾白莊探查過，發(fā)現(xiàn)墳山的墳?zāi)估?，所有被砍殺的百姓尸體都不見了，因此想向仵作你問些情況?！?p>　　許仵作看上去很是驚訝：“什么，尸體不見了？”

　　他眼睛微微睜大，不可思議道：“不可能，那些尸體是我親手安排下葬的，怎么可能會消失不見！一定是仙長看錯了?！?p>　　玉玄熾道：“但墳?zāi)怪畠?nèi)，確實沒有尸體?！?p>　　他的聲音低沉，仿佛有一種力量，無形之中讓人冷靜下來：

　　“我們懷疑，城內(nèi)出現(xiàn)的無頭將軍，極大一部分是那些尸體所化。故而想問一問你，那些被砍殺的尸體，在下葬之時可有什么異樣？”

　　近香移緊接著說：“你一直看顧著勾白莊，這段時間以來，是否有發(fā)現(xiàn)墳山上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許仵作皺著眉沉思，道：“我也不與兩位賣關(guān)子，勾白莊與墳山并無異樣。想必你們也知道，煙波城內(nèi)因無頭將軍而亡的百姓，都會送到勾白莊，等喪葬吉日到了，再將其下葬。

　　他說：“從尸體送到勾白莊，再到下葬，我都是穩(wěn)妥地將其存放在莊子里，從未發(fā)生過意外。而且下葬那天，城內(nèi)百姓都在，也從沒見過尸體消失不見，更別說變成無頭將軍向人索命了?！?p>　　“因此我想，應(yīng)當(dāng)是二位的判斷有誤。無頭將軍絕無可能是百姓尸體所化?！痹S仵作直接了當(dāng)?shù)卣f。

　　近香移眉心微蹙，一張臉皺起來。面對許仵作的質(zhì)疑，她心里頭有幾分不高興。

　　關(guān)于無頭將軍的推論，還沒得到證實呢，他怎么就這么篤定？

　　玉玄熾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說：“我們只不過是提出一個猜想而已，尚且需要證據(jù)證明。”

　　“那就等你們找到證據(jù)再說吧?！痹S仵作收了笑容，道：“沒別的事，我就不打擾兩位查案了。我還需要將尸體運走，先行告辭?！?p>　　掌柜的送他出去：“許仵作慢走?！?p>　　在這之后，素心鈴也尋了過來。她看了眼掌柜的離開的方向，問：“師尊問過仵作了么，他怎么說？”

　　玉玄熾坐了下來，手指在石桌上輕輕叩了幾下，雋逸的臉上難得有幾分凝重。

　　他道：“這個許仵作……”

　　近香移鼓起臉，道：“他有問題，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