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騎士帕克斯的領地又出現逃進荒野的流民,還是一個失去父母,還沒成年結婚的少年。
對于一位年少時在男爵家里通過長期服務換取知識和技能,在宣示武力的騎士巡禮上斬殺一窩南瓜怪才得以成名的第二代騎士來說,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
根據莊園管事親自騎著快馬送進城堡里的羊皮卷,南瓜騎士帕克斯了解了不知道傳了第幾手的事件始末緣由,并出于對管事比亞芬的看重,選擇相信這件事就是如此清晰。
只是,他太清楚隔著漫長的距離,莊園管事、莊頭、書記員等追隨第一代開拓騎士的老人,他們的忠誠會隨著時間往后推移而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偷奸?;?、欺上瞞下、結成利益一致的小圈子,明里暗中地對抗“騎士城堡”的統(tǒng)治。
南瓜騎士帕克斯看著管事比亞芬的心態(tài),很像莊園管理層成員看待自由民、佃戶、奴隸。
只不過,他更懂得適當放權,畢竟擁有更強大的武力,才能讓南瓜騎士以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俯視這些依附于帕克斯家族的蛀蟲們。
“比亞芬,看在你的忠誠以及毫不隱瞞的份上,這件事交給你負責,不要讓我失望,更不要讓帕克斯家族失望,要不然,我那排名第六位的遠方堂弟德瑪納,那位見習牧師閣下,可是非常熱衷于前往信仰的不毛之地耕耘……”
莊園管事比亞芬騎著瘦馬走在流民搜捕隊伍中間,前呼后擁地十幾個人,看上去很威風,可是內心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清楚。
盡管連日連夜在曠野的搜尋讓管事比亞芬累地夠嗆,長時間騎在馬背上,屁股是真的非常不好受。
可是,他只要想起騎士領主老爺臨行前交代的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下子就因為迫在眉睫地威脅而振奮起精神來了。
年輕的時候,還是警役隊長的比亞芬曾經手提兩把砍刀,率領麾下的一幫兄弟從莊園谷倉砍到點煙山,一路上倒下幾十具哥布林斷胳膊缺腿的尸體,就是為了奪回越冬的口糧。
至于現在,比亞芬已經老了,有點提不動刀了,不過他仗著騎士領主老爺的信任,掌握了比砍刀還利害的武器,那就是一聲令下,莊園大部分人都要被使喚地團團轉,讓人羨慕嫉妒恨的權力。
就是因為這樣,莊園管事為了排解幾天以來毫無收獲,引發(fā)內心的慌亂,決定稍微放縱自己,任性揮霍一下權力。
“是誰看見點煙山附近出現炊煙?大伙趕了這么遠的路,如果還是撲了空,我就罰沒他這個月的工錢,牽走他家里的羊羔,給所有人煮一大鍋羊湯補補身體!”
守林人正是發(fā)現異常狀況,第一時間選擇上報的那個人,原本還想著能得到流民杰格家里的什么值錢玩意,沒想到上位者這么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心里很是慌張。
哪怕他知道管事比亞芬有很大可能時在開玩笑,可是誰也不能保證一旦此行真的撲了個空,所謂的玩笑話就很有可能變成真的。
守林人表面上毫無波瀾,內心深處早就掀起驚濤駭浪,暗中把莊園管事恨透了,恨不得他趕緊死了,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一切還是老樣子。
當然了,表面上還是要做點什么,不然的話,讓管事比亞芬人前丟了面子,可是更加麻煩的事。
換作以前,守林人或許會仗著自己擅長布置陷阱、會打獵,經常給莊園三巨頭送禮物,有一點點所謂的面子,說得上話,肯定會自嘲幾句,說什么家里什么都沒有給糊弄過去。
可是,這幾天放下手頭上的活計,專門應付抓捕流民的事,弄地他心火旺盛,一作氣就不想放低姿態(tài)應付了。
守林人就當作是沒聽見,自顧自走在隊伍最前面帶路,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在他身后的幾個老資格莊園警役,互相丟了個眼神,對于管事比亞芬的得理不饒人,心里也都有點生氣,對于平日里來往密切的守林人,則是暗暗點頭,贊嘆他能如此硬氣,連莊園管事都不給面子,配合一下。
比亞芬剛剛說了個自己以為很好笑的笑話,結果隊伍所有人都很累,包括座下這匹瘦馬都嘴角冒出泡沫、喘著粗氣,發(fā)現根本沒有人回應,心里憋著的火氣也上來了。
莊園管事正想把這件事落實了,不再是口頭上隨便講講,以此來宣示自己的權力。
沒想到,隊伍最前面的守林人轉過一個彎道,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發(fā)現,當場發(fā)出了久違的驚呼,其中不乏等待許久的欣喜。
馬背上的比亞芬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他有比普通人高很多的預感,隊伍最前面的守林人肯定是發(fā)現并確認了什么?
難道是真相!莫非是流民杰格?或者是更有價值的發(fā)現。
所有人默契十足地趕路,齊頭并進的沖出野草豐盛的山路,第一眼就被簡易的爐灶吸引了目光和所有注意力。
隨后,他們就被七層高、歪斜著俯瞰地面的塔樓震驚地站都站不穩(wěn)了。
斜塔的形制式樣實在是太像傳說中邪惡巫師的根據地了,它本應該在兒時睡前爐火童話里存在,不應該出現在真實世界。
莊園管事第一時間感受到刺骨的陰冷,從四面八方迫近過來,那是猶如實質的敵意,他毫不猶豫地就想策馬轉身跑掉,遠遠地跑開,最好第一時間沖進騎士領主老爺的城堡里,希望帕克斯閣下還能揮舞的動教會專門克制巫師才打造出來的破魔刃。
可是,比亞芬座下的瘦馬被密林之王刃牙豹勃發(fā)的氣息嚇地當場尿襠,隨著熱氣騰騰的一泡馬尿流逝出去,它曾經是軍馬后代那僅存不多的熱血勇氣也隨之而去。
“別吃馬,別吃馬……我很瘦,沒有肉……要吃就吃人,強壯又精神!”
這時,對于莊園警役佩吉來說,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沖出樹蔭,出現在七層高塔的底層大門前,推開門就隱沒進去了。
“杰格……你這個該死的家賊,懶病骨頭,公地害蟲,別跑!”
莊園警役佩吉一聲暴怒大喊,打破了隊伍的沉寂,和他熟悉的幾個警役想都沒想,直接跟了上去,一起沖進歪歪斜斜的高塔里。
他們出來這么久,就是為了抓捕淪為流民的杰格,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怎么會輕易放過。
甚至就連管事比亞芬的呼喊命令都不聽了,或者可以說跑地太快,腳步聲太亂太雜,根本沒聽見。
被嚇尿的坐騎,不聽話的警役,任意妄為的佩吉等人,莊園管事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嚴重挑戰(zhàn)。
可是,這一切與自己的性命比起來,根本就沒有任何可比性。
陰冷刺骨的敵意還在迫近,比亞芬忍不住翻身滑下馬,伸手撣開突然想起來自己職責,一路小跑過來充當人梯的見習警役,就想轉身沿原路逃走。
這是,七層高塔大概三四樓窗口,突然拋射出一根略帶弧形的樹枝標槍,好巧不巧的是,擦過莊園管事的肩膀,斜著插在地上。
比亞芬后怕不已地到退一步,驚怒交加地扭頭轉身,不期然看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三樓窗臺一閃而過。
“杰格……你這頭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吃驢糞長大的屎殼郎,竟敢拿槍射我,去死吧!”
這是莊園管事有生以來距離死亡最近的經歷,哪怕當年銜尾追殺哥布林匪幫時,突然出現手持驢腮骨的大哥布林,也沒能給他們這一群正值當打之年的莊園警役造成太大的麻煩。
人前受辱的失態(tài),對于最重視臉面,自詡為莊園上等人的管事來說實在是不能忍。
憤怒燒燼比亞芬的理智,他劈手奪取見習警役的手盾,抽出隨身攜帶的戰(zhàn)鐮,帶頭沖進剛才還視為禁地的殘破高塔。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不想冒著舍命的風險,看在管事帶頭的份上,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進。
這時,一道瘦弱的身影從高塔四樓放了樹藤搓成的繩子蕩下來,雙腳悄聲無息地落地,抽出火焰烤過的“碳化”(附魔,鋒銳+1)短矛,跟在隊伍最后面。
此人正是布局多時,按計劃開始割草的見習巫師唐默,臉上沒了恬淡的笑容,雙眼銳利如刀鋒,盯著闖進巫師塔里的搜捕隊:“現在,正是狩獵之時!”
高塔第一層原本是前任主人巫師的會客廳,大門右側十二步是前往二樓的樓梯,沿著柱形塔樓形制拾級而上的旋梯。
搜捕隊伍里身體最疲勞的成員,漸漸跟不上前面的伙伴,落在最后面努力掙扎。
放下見習巫師的尊嚴,滿級人類的頭銜里拿出【武斗天王】的唐默,哪怕受限于身體,無法發(fā)揮出大腿稍微用力猛夾碎西瓜的蠻力,踮起腳尖貓步快走上前,左手捂住那人的嘴巴,右手握緊附魔樹枝,從下往上捅進那人體內,直接捅穿心肺。
劇痛襲來,全身肌肉痙攣,這人猶如待宰羔羊蜷縮成一團,大概是心肺被捅穿了,嘴里發(fā)出“呵呵呵”地漏氣聲,想開口呼救,卻一嘴都是血,往外噴涌出來。
唐默輕輕放下這位年輕的見習警役,發(fā)現他身無寸鐵,暗道一聲晦氣,又看到那頂軟氈帽還不錯,順手摘了下來,往頭上一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趕上前面沒走遠的隊伍。
一個接一個,唐默如法炮制地又干掉了三個人后,發(fā)現隊伍在第三層停留下來,顯然是有人發(fā)現自己搓的繩子。
第一時間,唐默停下腳步,轉身跑到二樓,單手扶著窗臺,縱身躍到高塔外面,順勢往前翻滾卸力。
幾根匆忙上弦,軟弱無力的箭矢錯落有致地射進左右地面,尾部亂顫,嗡嗡作響,實在是險過剃毛。
“真是風水輪流轉!剛才我射馬先射人,沒想到轉眼過后被人射回來!哪怕是處于敵對陣營,我也得說上一句:這支莊園搜捕隊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