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就這么沉默著,一直到了日落時分,他才緩緩的嘆息了一聲。
他雖然不想接受那荊州之失還有自己的一部分責任,雖然不想接受自己這個一直為了大漢四處忙碌的家伙,也是大漢沉沒的誘因之一,可是他不得不去接受這件事情。
這一刻,不知道抱怨過多少次他的人生,他的童年多么悲苦的劉禪,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的身后,從來都不是空無一人的。
原來自己的身邊,一直都有人守護著的。
這一刻他突然沒有什么恨意了,或者說,他再也沒有怨氣了。
后面的事情,他不需要他的舅舅多說了,他也知道他的二叔已經做得很好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算計了三方所有勢力,可最終還是算漏了這天意。
劉禪不知道潘叡獻圖是不是關羽的安排,但是他知道潘叡手中的荊州布防圖,一定是和關羽有關。
至于荊州的那些人沒有能夠逃走,或許是因為對關羽的忠心,或許是因為和江東的世仇,不過這些人與大節(jié)無損。
就算是失去了荊州的這些人,關羽的目的其實也是達到了。
只可惜,天意莫測,他關羽沒有料到后面的事情。
建安二十四年,劉禪的那位二叔死在了荊州,留下了一個偌大的陷阱給了這天下。
之后一切順利,呂蒙被孫權忌憚,徐晃被曹仁忌憚,兩大外將直接被記恨上了,之后呂蒙更是連建安二十四年的年關都沒有扛過去。
剩下的就應該是各自罷兵休戰(zhàn)了,誰都沒有力氣再繼續(xù)打下去了。
而精銳盡在益州的劉玄德應該是最快恢復實力的,因為他在荊州之戰(zhàn)之中,其實并沒有什么損失。
王甫等人回來了,這應該是關羽用自己的性命做的誘餌,才能夠讓他們這些人安安全全的回轉益州之地。
可是建安二十五年,益州謀主法孝直死了,就這么十分突然的死在了府邸之中,一下子那僅剩的東州勢力也徹底的分崩離析了。
法正一死,沒有了靠山的孟達為了不被清算,直接投降了曹丕,在失去了荊州之后,他父皇再次失去了上庸三郡。
而他那個傻乎乎的義兄劉封千不該萬不該的回到成都。
他是荊州寇氏出身,曾經還有過那種不該有的念頭,不管是為了讓誰甘心,荊州一脈的人都不能留下他。
所以劉封也死了。
而之后,益州沒有修生養(yǎng)息,而是發(fā)生了一場變動,也或許是自己的那個弟弟想要弄出什么動靜兒吧。
在劉禪的記憶之中,這場混亂他們贏了,不過西川也損失了很多。
被法正和龐統共同看重,共同舉薦的彭羕彭永年死在了獄中,從他的遺書之中能夠看得出來,當初的諸葛孔明是一手炮制他罪名的那個人。
被彭羕牽連,本就不被信任的馬孟起直接被卸了所有的兵權,圈養(yǎng)在了府邸之中。
一下子,益州剛剛有些起色的勢力就遭到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龐統,法正,彭羕,這是當初自己那位父皇麾下的三名可以當做謀主的人才。
只可惜他們接連喪命讓西川再也沒有了靠譜的謀主。
之后,不管是不是為了給天下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交代,他父皇決定出兵荊州,為他二叔報仇。
結果就不用多說了,他三叔張翼德先死在小人之手。
之后夷陵一把大火,他父皇麾下最后的嫡系,那跟隨他多年的老將,化為了烏有。
益州勢力,這次是真正的毀滅性打擊。
若是沒有自己的“變化”出現,黃公衡也會離開,南中還在動亂,自己面前的這個舅舅更是會在江東終老一生。
元直先生更是此時應該已經是準備自己的后事了。
可即便如此,他二叔的計劃,還是失敗了,他算死了荊州的士人,卻是算不到天意不給他們這個活路。
“舅舅,我想喝酒了!”
劉禪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么,是感嘆,還是悲傷。
他現在的心里很是復雜,他現在真的是有些后悔了,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或許他的心里還好受一些。
感受到了希望,再親眼看著這個希望一點點的破滅,縱然他并沒有親身參與其中,他也是無法忍受這種悲傷。
當夜,太子府中被抬進去了無數的美酒,而這太子府中的主人,大漢的太子劉禪,人生第一次飲酒,第一次大醉。
夜色之下,狀若瘋魔一般。
無當飛軍占據了太子府的所有角落,保證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一個活物能夠看到這一切。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大漢皇帝劉玄德正在和徐元直下棋。
自從徐庶回來之后,他的心情再次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找到了一個知心的朋友,還是因為大漢再次有了一個謀主。
總之若非是徐庶時時開解劉玄德,若非是因為想要和徐庶見見面,聊聊天,別說現在了,恐怕劉玄德都等不到劉禪從南中回來。
此時弈棋的兩人卻是誰都沒有將自己的心思放在棋局上面。
太子府的消息雖然得到的并不真切,但是他們知道此時的太子府并不安生。
“剛剛士卒來報,成都府庫之中的美酒被人偷偷運去了太子府,恐怕第二天會有人彈劾那個逆子了!”
劉玄德眼睛看著的是棋盤,但是心里想著的全都是那個忤逆子。
從他的語氣之中,徐庶也可以感受得到,劉玄德一點都不在乎劉禪違背了他早年下達的禁酒令。
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那個兒子的心情。
“公嗣已經大了,江東之事,南中之事,都說明他已經慢慢地開始能夠獨當一面了,若是現在還對他這般的處處保護,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而現在讓他知道一下壓力,同樣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玄德公,你要放寬心!”
“朕又何嘗不知道,這個忤逆子已經長大了,不但能夠幫助朕平定南中之亂,還能夠和江東結盟,甚至不惜和江東四下定下那等盟約。
若非是擔心這忤逆之子....朕也定然要將那鄧芝斬了,為我大漢證名!”
說到這里的時候,劉玄德也是不由的有些惱怒,看得出來,他對于江東之事也是十分了解的。
至于這件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的,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劉玄德說的倒也讓徐庶有些無奈。
他知道劉玄德不是說的虛話,若非是擔心那個兒子,就他們這種玩法,真的是將大漢的臉皮扔到地上踩。
斬了鄧芝也是不為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