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給我以火

　　月·某天

　?。?p>　　夜色疲憊

　　心事難消退

　　繁星為宇宙留下眼淚

　　泛起一些明亮

　　與微風(fēng)告慰

　　歲月夷平回憶

　　月亮被寫入了傳奇

　　路燈沓無消息

　　蛾子在真空尋覓

　　捕捉見月影悉悉

　　鮮花梗送給誰

　　野風(fēng)浸人心扉

　　云朵把她悄然包圍

　　藏不住獨裁的星輝

　　江河比初心更清澈

　　江河比面包更苦澀

　　我們舉起一杯江河

　　聽一時觥籌交錯

　　再

　　斟酌月色

　　20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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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賀詩

　?。?p>　　作一個孔明燈

　　蓄著雪國的一些星亮

　　著一身中國紅

　　在新夜里起舞

　　與星子撞個滿懷

　　我追趕你渺遠(yuǎn)的月光

　　一直飛

　　飛過忙碌的火車站

　　飛過無人問津的街巷

　　飛過三百六十五天的空虛

　　人們注視我

　　我成為天上的一顆星星

　　一顆紅星

　　——四周忽亮了起來

　　煙花在空中驚醒

　　炸出一片新天地

　　孔明燈上幾個字搖搖曳曳

　　二十四橋明月夜

　　三十六宮秋月長

　　新年快樂

　　20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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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

　?。?p>　　逝感滯在筆尖也沒有頭緒

　　慢慢地我

　　吸一支充沛的氧

　　因為螞蟻還在爬

　　因為指針還在拉磨

　　因為平民賦予世界以傳說

　　因為幸者留有墓地的意義

　　因此向來緋紅色的歷史喘息中升溫

　　——世界給了我眼淚

　　我該哭給誰看:

　　有人在山里砍柴

　　砍柴

　　砍柴

　　砍柴

　　砍柴

　　故事有一個結(jié)尾是

　　山里的柴被砍光了

　　人去了另一座山頭

　　故事還有一個結(jié)尾

　　人死了山里還有柴

　　然后

　　編出一個什么玩意

　　——活著

　　掄起一把斧子

　　砍柴

　　20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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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今年還沒找到頭緒的春天

　?。?p>　　好像是春天又睡昏了

　　掛鐘倚著門只看得見是傍五點多

　　往年的暮春也依這般

　　頭昏昏的想寫點什么

　　愈發(fā)地我喜歡發(fā)呆——

　　望著窗框里總?cè)χ囊恍┙胁簧厦?p>　　的鳥

　　窗子太窄了——

　　時常也有落單的

　　還沒見得樹梢冒新芽

　　昨年刷的漆也泛了沉甸甸的色

　　斜著一根電線割碎了窗子——

　　我猛的一回頭望望

　　喘了口粗氣

　　有人來了有人來過有人又來了

　　謝謝這個世界

　　謝謝

　　如愿明年這時我沒睡死的話也要接

　　著寫

　　寫星星點點的瑣碎

　　紀(jì)念我聲張的回音

　　剪燭西窗似的總想跟人聊點什么

　　聊點什么呢

　　天空看了看我的眼睛

　　突然一句熟透爛透的詞涌上心頭一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真的

　　一切

　　20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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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

　　／

　　星子匍匐在一襲夜空上作綴

　　月耷拉出多半個腦袋

　　循環(huán)一首周董的夜曲

　　拾起青石板路的干枯落葉

　　明明是春天

　　三月的風(fēng)牽扯著我的袖口

　　我盯著一片沉浸的黑

　　黑幕布上鑲著一些淡淡的鉆

　　微澀的空氣中擠出點溫?zé)?p>　　很喜歡這個季節(jié)的這個夜

　　就像這個年紀(jì)的這個你

　　總是拿一卷書裝深沉

　　筆攥的很緊

　　你看看

　　掀起一角窗簾

　　穿過憂郁的窗子

　　月亮星子我的心

　　看看

　　抬頭

　　抬頭

　　抬頭

　　202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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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照鏡子

　?。?p>　　理了理雙鬢

　　我丟掉稱謂

　　褪下蹩腳的皮囊

　　白骨錚錚之外所剩是我之全部

　　我有一雙黑色的眼

　　困倦的瞳孔在眼白里亂顫

　　睡意昏沉的眸子常不愿醒來

　　黑白的生活總帶點紅

　　我有一對耳朵

　　耳膜震動常使我亢奮

　　有時睡夢中以為兩耳作談

　　可惜我聽不到

　　我長了一張嘴

　　它熱衷于叫囂與咒罵

　　便出口成章也不與腦子溝通

　　在這我給我罵過的人道個歉

　　時常帶口罩掩一掩

　　它喜歡笑干巴巴的笑

　　我有個鼻子

　　它幫助我呼吸

　　我很感激它

　　謝謝

　　拿得出手的是

　　我有黃澄澄的肌膚

　　和我鮮紅的血脈很搭

　　我永不會忘記

　　我是一粒中國的種子

　　五顆燦黃的星

　　在中國紅的海洋里搖曳

　　值得一提的是我矯情的脖子

　　如是垂頭喪氣一般探著頭走路

　　以致有人說我像龜龜

　　連著駝駝的脊背

　　牽扯著塌方的肩

　　卻有如我的生活很有重量一般

　　等到夜臥著闌干

　　可心生歡喜

　　又喃喃

　　我有一雙手

　　從清朗的夜摘下一只螢火蟲

　　你說它是星子

　　手捧星光

　　星星點點

　　滿目皆你

　　我有兩只腿賣些力氣

　　我展開臂彎甩了開兩腿

　　跑在空曠的云野

　　住在太陽里

　　跑在無垠的茫茫雪山

　　悄然

　　拾起一滴山神的淚

　　我有一顆心臟

　　伸手想要觸及

　　只摸到了窄窄的心房我的心呢我仔細(xì)琢磨

　　猶記得在春季

　　我把心贈與了你

　　寥寥幾筆

　　是我整個世界

　　風(fēng)中

　　一面紅旗和

　　鏡子里的我眼里的鏡子里的我眼里

　　的你

　　閃閃發(fā)光

　　喜歡在鏡子面前胡言亂語

　　她不懂我

　　她不棄我

　　202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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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農(nóng)民

　?。?p>　　我呷下一口湍急的河流

　　剪下冗長的汗絲

　　埋進每天的片麻巖里

　　種出嶄新的雨水

　　水滴順著風(fēng)往上淌

　　淹死太陽

　　水裹著摻著汗的淚光

　　刺瞎眼睛

　　土地吐出快慰的齒

　　舔舐又長出嫩肉的腳

　　像纖細(xì)的風(fēng)馱著雨滴悄然結(jié)成冰錐

　　雅致地擱淺在喉間

　　摘下瞳孔

　　揮舞柔弱的鋤頭

　　我埋下一顆結(jié)痂的春天

　　冒出一整個太陽的果實

　　我失明

　　世界有光明

　　我四肢僵勁

　　我心房怠惰地不再跳動

　　棺木遮住熟悉的臉龐

　　隨雨水橫沖直撞

　　風(fēng)聲散成萎葉

　　酒杯熏開了裂紋

　　那種子那藤蔓那鮮艷的高粱

　　在身后輕松撥著時針

　　有一天

　　我讓太陽降臨在花生米里

　　有一天

　　我端著一碟花生米

　　倚著躺椅

　　讓我永遠(yuǎn)

　　永遠(yuǎn)站立

　　我的鋤頭不會生銹

　　我的種子向著明天

　　有一天

　　農(nóng)民摔在土地上

　　有一天

　　我們摔倒在土地上

　　2022.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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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言:結(jié)束了。就這樣，如果再寫新詩也不會叫路路齊琛，會有新的名字。每一輯的風(fēng)格大相徑庭，文筆逐漸成熟，思想逐漸生疏，憤懣逐漸淡化。

　　但我清晰地記得艾青寫過一首詩，名為《煤的對話》，印象至深的幾句是:

　　“你已死在過深的怨憤里了么？”

　　“死？不，不，我還活著——”

　　“請給我以火，給我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