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蘭睜開眼睛時，已經躺在醫(yī)院里了。
救下她的是兩個動物救助站的工作人員，一個叫麗麗，一個叫玲玲。她們都是聾啞人，麗麗是聾子，玲玲是啞巴。她們都是學獸醫(yī)的，畢業(yè)后一直就職于這家半公益性質的動物救助站。救助站專門救助流浪狗，流浪貓等小動物，再為其尋找領養(yǎng)的主人。里面為小動物設有急救中心、宿舍、活動區(qū)、飼食區(qū)、領養(yǎng)中心等，還有一些收費的，如寵物用品超市、寵物醫(yī)院等。
那天，她們倆值夜班，看見遠處一身影倒在雪地里，就覺得有事，趕忙跑出去看，一個懷孕的女人躺在地上，褲襠里都是血。她們探探鼻息，確認人沒死，一邊趕緊打120，一邊架著女人朝站里走，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待到120趕到，她們把門鎖了，一起陪同前往。
肖蘭經過一夜的急救，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孩子已經沒了。她躺在床上，感覺下腹劇痛，一看，割了一個長口子。身體的疼痛可忍，心里的疼痛難熬，自己逃出來就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現在孩子沒了，自己活著還有什么意義？麗麗和玲玲輪流照看她。她感激他們救了她，但是卻醫(yī)不好她心里的傷，她還是經常流露出哀苦厭世的情緒。麗麗和玲玲輪流照看她，麗麗會畫漫畫，總是畫一些有趣的、幽默的東西逗她開心，還寫下正能量的話來鼓勵她。玲玲會很多樂器，有時候吹笛子，有時候彈尤克里里，或者拉小提琴，讓她的心里獲得一時慰藉。她們倆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那笑容積極陽光，溫暖善良，她們在時，也會讓肖蘭感覺到希望，但是夜深人靜，她便又被黑暗的痛苦占據。
是站里的負責人老方幫她付的手術費，她出院之后，就留在站里幫忙。她最近心情很不穩(wěn)定，有時開心積極，有時失落悲傷，她自己心里也非常矛盾，有時候想想，自己的人生應該已經到頭了，沒什么意義了，想的念的，該留住的，該珍惜的，都沒了。有時候有覺的，自己沒能死掉，也許是還有存在的意義，這里的人救了我，又對我這么好，我難道不應該好好活著嗎？可是，沒有靈魂的我應該怎么活呢？我的靈魂啊，我想它！
動物站除了負責人老方，其他的工作人員都是聾啞人，老方告訴肖蘭，這個動物站是一個畫家投資建造的。她就是聾啞人，默默無聞的時候，在這個城市漂泊過，住在地下室，那時候經常會看見街上的流浪小動物，找不到吃的東西，找不到住的地方。他常常顧影自憐，感覺自己就是一只流浪的小動物，于是便開始畫這些動物。后來她名聲大噪，在全世界舉辦畫展，功成名就。想起自己在這個城市的漂泊經歷，想起那些小動物，就決定投資建造一個動物救助站，建成之后把它捐獻給本地政府，但是有一個要求，店里的工作人員都要用聾啞人。
玲玲過生日的時候，站里晚上準備了一桌生日宴。肖蘭看著這群人聚在一起，那種單純的快樂，真摯的溫情，心里頗受感動。她們身體上不是那么完美，但是靈魂卻是那么高尚！看看墻上，是領養(yǎng)動物的人送給他們的錦旗，還有那些救助動物、和動物互動、日常照料的照片，他們靈魂卻是那么高尚！靈魂，靈魂！自己的靈魂在哪里？它還好嗎？沒有你的日子不好過?。 翘炖戏綔试S他們喝一點酒，肖蘭喝了幾杯酒，走到屋外，春天快要來，但是天氣還沒有要暖和起來的意思，仍然冷的讓人心寒。
老方也走了出來：“最近，感覺到你情緒不是很穩(wěn)定。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說給我聽聽嗎？”老方是一個50多歲的老頭，他面慈心善，長得像老太太似的。肖蘭對他有一種父親般的感覺，讓人放心而舒服。
“其實，我非常感謝你們的照顧，這里讓我感覺很開心，很舒服……”
肖蘭出院以后，站里的人從沒有問過她以前的經歷。他們仍然簡單地、快樂地工作和生活，很快地就把她融入進來了。但是畢竟失去了靈魂，時而午夜夢醒，感覺空冷恍惚。老方是值得信賴的，他不會看不起自己的，于是她便把一切都向老方說了。
“我很后悔，不該賣掉靈魂……”她已經抽噎起來。
老方慢慢地摩挲的她的背，仍然是用慈祥的眉眼看著她：“孩子，你看，現在是什么季節(jié)呀？”
“冬天?！?p> “冬天過去之后呢？”
“春天?！?p> “孩子，你的靈魂快回來了，靈魂呀，就像燕子一樣，最喜歡在春天回來。”
動物站里的生活充滿溫馨和友愛，天氣也逐漸暖和了，萬物復蘇，生機勃勃。春天來了，肖蘭在某些瞬間又看到了自己的靈魂，雖然它遍體鱗傷，但是能再遇見總是好的。久別了，靈魂！沒有你的日子不好過??！肖蘭現在對生活有了新的勇氣，她謀劃著，把國際導游證考下來。她一邊繼續(xù)在站里工作，一邊復習，老方也對她表示支持。經過努力，終于順利地通過了考試，她重新面試了一家公司，成為一名帶隊出境的導游。大家嚷著晚上要給她做宴餞別，她不想麻煩大家，在一個清晨，留下一封辭別的信，走了。
晨曦透過朝云，灑向人間。她轉過身來，看著那個溫馨的小房子，不禁問道：“動物有救助站，人有嗎？靈魂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