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 年,香南市。
城郊的一間化工廠里,陳溪暮從昏睡中醒來。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味道,聞起來像是某種化學原料。
睜開雙眼,入目一片漆黑,從眼眶周圍皮膚的觸感來看,應該是某種棉織品罩住了自己的眼睛。此時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被反捆在椅背后面,后腦勺隱隱作痛。
「我不是死了嗎?」腦海中剛冒出這個想法,緊接著洶涌的記憶像潮水般涌來,讓他一下子頭痛欲裂。
陳溪暮,今年十六歲,來自賽里斯共和國的二線城市香南市,今年高一。
他的爺爺和父親都是香南市的知名企業(yè)家,在政商界都頗有名聲,陳家也是當?shù)氐耐?。聽起來是個標準的二世祖出身,但事實上陳溪暮這個兒子在陳家相當沒有存在感。
原因是他的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后就遭遇車禍,不幸去世了,而依然風華正茂的父親很快就再娶,對方是他的秘書。兩人結婚后半年,他就多了個弟弟。
生母早亡,生父忙于事業(yè),繼母又添新丁……這也就算了,更關鍵的是——跟他比起來,他弟弟是個天才,各方面的。
兩人年齡只差一歲,同年入學,從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都在同一個學校,然而在各種考試的分數(shù)排名里,弟弟陳明喆永遠都在年級前五,而他成績最好的時候也在四百名開外。
除了成績優(yōu)異之外,陳明喆長得高大帥氣,還是?;@球隊的隊長,在學校里永遠是眾人目光的焦點,而且,他還會鋼琴和小提琴,頂級業(yè)余水準。
俗話說,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這一點在大家族里體現(xiàn)得更加明顯,在光芒萬丈的弟弟陳明喆身邊,陳溪暮平庸得令人生厭。
「死后從 2046 年回到了 2030 年,同一個世界,我卻變成了另一個人……真是無奇不有?!乖谛睦锬袊@了一句,他開始關注自己的處境。
雖然雙眼被罩住了看不見,但這并不影響他搜集周圍的信息。
雙手被反捆,但動手的是個菜鳥,問題不大。
屁股下面的椅子有些年頭了,木制品,牢固程度一般。
空氣不太好聞,這里應該不是普通民居,像工廠或倉庫。
短短幾秒鐘,陳溪暮就已經(jīng)搞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他前世是一名殺手,全世界干這一行的人里,他是最厲害的那個。
他善于使用各種類型的槍械,精通偽裝,會駕駛包括直升機在內(nèi)的各類載具,能制作簡易炸彈,頂級的體術和反應讓他不怕跟任何人近身,所有被他盯上的目標都無法幸存,直到……他死在最后一次任務里,那也是第一次有人在他手下逃生。
「可我為什么會被綁架?」
陳溪暮努力消化著記憶,很快就想起來,今天是周末,繼母又在家里邀請她的名媛姐妹們一起喝下午茶。他待在家里渾身不自在,于是想出去透氣,結果剛走出陳家別墅不遠,就被一輛面包車攔住……然后就到了這里,后腦勺現(xiàn)在還在疼。
想到這里,他自嘲一笑,如果是弟弟陳明喆,應該不會發(fā)生這種事,畢竟人家出門有專屬司機,根本不會給綁架者任何機會,只有自己是個倒霉蛋,沒爹疼沒娘愛,綁架難度堪稱有手就行。
突然,前方傳來鐵門被推開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聽腳步聲,有三個人。
他將身體自然放松,仿佛人還在昏迷中,但事實上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暴起……正當防衛(wèi)。
來人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幾眼后,撥通了電話。
由于距離很近,加上對方的手機聽筒聲音很大,所以他很清晰地聽到了雙方的對話。
「喂,我搞定了,你給的路子?!?p> 「沒人看見吧?」
「放心,萬無一失?!?p> 「那你可以聯(lián)系陳錦寒了,他雖然不喜歡這個長子,但也不會看著他死,畢竟陳家不缺錢?!?p> 「我知道了,拿到錢以后我會把你那份放到老地方?!?p> 掛斷電話,「老三!弄醒這小子,然后拍個視頻發(fā)給陳錦寒,告訴他我們要的不多,三百萬現(xiàn)金,4 個小時,時間一到看不到錢就撕票……對了,用你的刀給他掛點彩再拍?!?p> 聽見這話,陳溪暮知道,自己該動手了。
不需要用眼睛看,聽聲辨位是他的本能。
腳步聲近在咫尺,陳溪暮坐在椅子上不假思索地一腳踢出,踹倒正面來人。被捆在身后的雙手抓住椅背,他旋身而起,將整把椅子當做武器砸在右邊那人身上。
木質的椅子承受不住力道四分五裂,捆在上面的繩子自然地松解開來。解放雙手的陳溪暮順手一撈、一甩,以繩為鞭,一鞭就將左邊那人抽倒在地上,然后一記側踢,把之前被正面踹倒剛剛才爬起來的綁匪又踢了出去,人撞在倉庫的墻上落下來,沒了聲音。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倉庫里站著的人就只剩陳溪暮了,而且,他眼罩還沒摘。
外面還有兩個綁匪聽見動靜,推門沖進來一看,人都傻了。
他們?nèi)嗔巳嘌劬Γ詾樽约嚎村e了。什么情況?這不是他們綁來的那小子嗎?怎么一個人干翻了他們?nèi)齻€人?
他這么猛還能被綁架?
更離譜的是,眼罩還沒摘的陳溪暮像是看得見他們一樣,竟然轉過頭來笑著揮手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啊。」
幾分鐘后,倉庫的鐵門被推開,陳溪暮已經(jīng)摘掉眼罩,施施然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天邊的夕陽,他扭開門外露天的水龍頭,開始沖洗手上的血跡。
花了點時間復習了一下前世的審問技巧,他才知道,這群綁匪一共五個人,其中領頭的那個剛出獄一個月,想搞點快錢,有個叫鐘武的掮客要價三成,給他推薦了自己這個肉票,于是就有了這次綁架。
「僅僅提供一個肉票的信息就能拿三成,真讓他們成功了,這個鐘武坐在家里就能收一百萬……這幫掮客真是暴利啊?!龟愊焊锌?。
「不過,連一個道上的中間人都知道陳家的掌門人不待見他的長子,我還真是聲名在外。」
晚上,陳家別墅。
陳溪暮回到家,果不其然,他正好看見自己的父親、香南陳家的掌門人——陳錦寒正穿著一身睡衣,坐在沙發(fā)上喝茶。他不想自討沒趣,準備直接上樓回房。
「站住。」陳錦寒開口叫住了他,「今天去哪里了?」
他神色漠然,語氣不像面對兒子,像審問下屬。
「家里太悶,去外面逛了逛。」陳溪暮隨口答道,并沒有說出自己被綁架的事。
「你開學考試的成績排到了五百多名,連重點班都沒進,還有心情在外面閑逛?全年級不到一千人,你連中線都夠不到?!龟愬\寒質問道,「你弟弟排第幾你知道嗎?」
他搖了搖頭。
「他排第一!」陳錦寒皺起眉頭,語氣嚴厲,「哪怕他考了第一,今天也在家看了兩個小時書,你再看看你!像什么樣子!」
陳溪暮聽了這話直翻白眼,公司事務繁忙、日理萬機的陳錦寒怎么會知道陳明喆今天在家看書,時間還精確到了兩個小時,無非是繼母又在他面前炫耀他兒子天才又努力的人設了。
這時,一個穿著衛(wèi)衣、長相英俊的少年背著一個挎包走進客廳,正是陳錦寒的次子,陳溪暮的弟弟,陳家的「麒麟兒」——陳明喆。
看到陳明喆,陳錦寒連忙收起垮掉的臉,換上笑容,「明喆,回來了???」
「爸,我剛去健身房了?!龟惷鲉袋c點頭。
「鍛煉辛苦了,你快去休息吧,廚房里有燉好的雞湯,那是你爺爺?shù)霓r(nóng)場專門送來的散養(yǎng)土雞,我吩咐他們幫你撇掉了油脂,待會兒嘗一嘗,看合不合口味?!龟愬\寒笑道。
「好啊,我待會兒去試試,謝謝爸?!顾Φ煤荜柟猓岅愬\寒越看越喜歡。
越過站在一旁的哥哥陳溪暮,陳明喆看也沒看他,徑直上樓去了。
眼見父親目光回轉,臉上的笑容消失,陳溪暮連忙道了聲「我困了」,然后也上樓去了。
陳錦寒氣得站起來又罵了他幾句,他只聽清了最后一句。
「……我看你就是爛泥扶不上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