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中心體育館里人山人海。
蘇桃也坐在觀眾席上，大屏幕升起，舞臺空著。發(fā)布會兩點正式開始。
她想問寧負現(xiàn)在在哪，這還是她第一次和工作時的寧負保持這么近的距離。按亮手機又按滅手機，寧負此刻一定很緊張，自己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寧負一身黑色西裝，襯衫領(lǐng)帶也都是黑色的，戴著黑色的口罩，他提著一個公文包，里面放著那把反曲露營刀。江依在他身邊，紅色七分裙，裸色高跟鞋，和往常無異，她似乎時刻都在為舞臺準(zhǔn)備著，任何時候都帶著堅定果斷的強大氣場。
接過話筒，她走上舞臺中央，寧負就在幕布之后。
“我是江依。”
她的目光掃過十萬觀眾，掌聲雷動。蘇桃在這一刻也為之震撼，沒有開場白，只是簡簡單單四個字，仿佛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和驕傲。但是這種權(quán)威和驕傲不是自上而下的壓迫，因為人們沒有彎下腰，而是站起了身，人潮起伏，仿佛涌動的海浪，掌聲經(jīng)久不息。
屏幕的江依面無表情，仿佛風(fēng)暴之眼。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描述江任集團的VR3.0，我想最恰當(dāng)?shù)谋硎鼍褪悄愦丝痰母惺?。?p> 掌聲再次響起。
“身臨其境不再是一個帶有夸張性質(zhì)的修飾詞語，而是對于新一代虛擬現(xiàn)實穿戴設(shè)備最恰當(dāng)?shù)拿枋?。?p> “宣傳部的人寫過廣告詞，說，借由新一代VR設(shè)備，你可以感受到空氣中每個分子的動向，分辨出身邊女孩香水的前中后調(diào)，捕捉到太陽輻射穿過大氣因為云層厚度而產(chǎn)生細微的變化，在望向天空的同時望向自己觸手可及的夢?！?p> “有些夸張，有些矯情，不過也還算準(zhǔn)確。”
“VR3.0可以充分模擬皮膚冷熱痛癢觸五種感覺，我們借由這具身體來到現(xiàn)實世界，也將接觸VR3.0前往元宇宙的世界。”
“我看到網(wǎng)上有很多關(guān)于我的評論，說故作神秘，可能是因為我很少出現(xiàn)在活動現(xiàn)場，抱歉，真得很忙?！?p> “也有人嫌我們的VR設(shè)備賣的太過便宜，我也不知道這種人是什么心態(tài)，他覺得他如果和我一樣，就會把這套VR設(shè)備定一個很高的售價，狠狠地賺一筆，他是在替我可惜么？問題在于他不是我。”
“大家是不是都覺得這些科技產(chǎn)品應(yīng)該賣得很貴？如果手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又怎么會普及呢？VR設(shè)備是一個道理。況且，全球獨此一家，我根本不用拿性價比當(dāng)做競爭力，因為我的產(chǎn)品本身就有不可替代性，你用也得用，不用也得用，別家沒有。低價也從來都不是我們宣傳的噱頭，我們是需要資金去維持企業(yè)的運營，讓每個具體推動這項事業(yè)前行的人都得到應(yīng)有的回報，但我們做這一切，真的不是為了錢?！?p> “無論是海上風(fēng)能工業(yè)集群，還是新一代虛擬現(xiàn)實穿戴設(shè)備，江任集團切切實實用科技改變了這個世界，這也是我真正想做的，我做到了?！?p> 她平平淡淡地敘說著一切，就像說“飯好了”一樣。
“也有人說我裝，明明已經(jīng)站在頂點了，還要故作不值一提。我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在夸我還是在罵我?！?p> “什么是頂點？位置都是相對的。江任集團能取得如今的成就，離不開集團內(nèi)所有人的努力，也離不開各位的支持，這些技術(shù)在誕生之初爭議很大，是你們一路支持，才讓一個個項目落實在地，我不想夸贊你們有先見之明，不想吹捧你們的智慧，接受新事物最需要的是勇氣，你們都是勇敢的人?！?p> “我想說很快全世界都會用上我們的VR設(shè)備，但你們要記住，這是為你們做的?！?p> “就像軟弱的人不配擁有愛情，軟弱的人同樣也不配品嘗進步。”
“網(wǎng)上的這些人我覺得他們沒什么壞心，很多時候人不是壞，只是蠢，但是蠢和壞同樣都是一種罪，我這里說的蠢不是先天造成的智力缺陷，而是因為懶惰和傲慢導(dǎo)致的狹隘與無知，蠢只是表象?！?p> “懶惰和傲慢可以原諒對不對？可以原諒。但是有些人的確是真的壞，想必大家都知道，江任集團所做的這一切觸碰了很多人的利益，我可以確鑿無誤地告訴大家，我受到了不止一次的死亡威脅，我沒有經(jīng)常在公共場合出現(xiàn)，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之前江任集團名不見經(jīng)傳，我還可以保持很低的存在感，但是現(xiàn)在公司的體量這么大，你們的吃穿住行都和江任集團有關(guān)，我太惹眼了。所以想我死的人很多?！?p> “這些想我死的人都是什么人呢？被動了蛋糕的人，他們覺得自己要完了，沒錢賺了，所以把賬都算在我頭上。是我害得他們公司破產(chǎn)，企業(yè)倒閉么？是他們自己沒有跟上時代的步伐，想要通過刺殺我開時代的倒車，癡心妄想?！?p> “他們理解不了我，不圖錢，不圖權(quán)，他們沒辦法用他們輕車熟路的方式收買或者收編我，所以他們急了?！?p> “他們自己為了賺幾個臭錢可以做很多下三濫的事，就覺得別人和自己一樣沒有底線。自己做不到的事，經(jīng)受不起的誘惑和考驗，就覺得別人也一定不行?！?p> “就像你們的學(xué)生時代都會遇見的一種人，班上的第一名次次不交作業(yè)，成績還始終遙遙領(lǐng)先，就有人會說，他肯定偷著學(xué)了。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承認別人優(yōu)秀就那么難么？承認自己錯了就那么難么？”
“確實很難，你們想，一個人在某套體系某種價值觀下奮斗了三十年，現(xiàn)在成為了這套體系或者這套價值觀的既得利益者，說白了就是以前當(dāng)孫子的現(xiàn)在熬成了爺爺，他會說這套體系或者這套價值的不好么？”
“他不會，他說了就等于背叛自己，否定自己三十年來所做的一切。可是他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幻想過改變一切？”
“他們終究不夠強?！?p> “講這些，是我對你們支持的回應(yīng)。我不敢說在這個時代的風(fēng)口浪尖上，你們做了正確的選擇。但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我就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p> “理想主義者不怕失敗，不怕抹黑，不怕威脅，因為吃過一次虧就墮落，我丟不起這個人，我的驕傲不允許我這樣，你們也一樣?！?p> “我從來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里，他們盡可能地使用各種手段，我會不會中招我不知道，但他們一定不能好過，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p> “我們的征途，注定是星辰大海?！?p> “在這里我想再次闡明江任集團的立場，我覺得科技不僅要解決人類生存的問題，更應(yīng)該探索怎樣讓所有活得更體面，更有尊嚴，科技不應(yīng)該只是攥取利潤工具?！?p> “昨天我和一名員工聊了很多，談科技和文明的關(guān)系，科技和人類的關(guān)系，他提到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平衡。個體層面我們強調(diào)全面發(fā)展，對于這個社會而言，同樣也是。建議大家都去讀讀《論語》。”
“一把刀如果磨得足夠鋒利，在廚子手中可以做出美味佳肴，在歹徒手中那就是血腥慘案。我相信在坐的各位都是廚子，沒人愿意去當(dāng)歹徒，哪怕壞人教自己的小孩都說‘你以后要做個好人’。接下來江任集團會將全部研究成果公布在元宇宙內(nèi)，這是人類文明的成果，不應(yīng)該據(jù)為己有，就像多年前帝都的武館，不教真的，全都失傳了。我教真的?！?p> “我是個理想主義者，能在這樣的場合同大家講這些話，我感到很幸福。你們不用以我為燈塔，因為你們和我一樣。”
“你們要做自己的燈塔，還要以勇氣為光亮，去指引更多的人?！?p> “我可能會失敗，這一切都會化作泡影，在這里我想引用一段切·格瓦拉話來作為結(jié)語?！?p> “我們走后?！?p> “他們會給你們修建學(xué)校和醫(yī)院。”
“會提高你們的工資?！?p> “這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fā)現(xiàn)?！?p> “也不是因為他們變成了好人?！?p> “而是因為我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