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負本來想在蘇桃這邊繼續(xù)當個衰仔，但是現(xiàn)在瞞不住了，他說出來后也感覺自己輕松許多。蘇桃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倒是真想見一下依姐，寧負感覺有點意外，蘇桃解釋到，雖然真的很怕依姐和她搶人，但是依舊壓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這也在情理之中，一雙手不自覺地牽在一起，蘇桃偷笑著，酒店就在旁邊，寧負送她到樓下，就到這里吧。
寧負點上一支煙，看著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酒店的旋轉(zhuǎn)門之后。
這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哪位？”
那人伸手指了一下蘇桃消失的方向，然后自我介紹道：“我叫蘇明，是她堂哥，聊聊？”
寧負沒有拒絕，他們走進購物中心的一家咖啡店。蘇明點了意式濃縮，寧負要了一杯開水。
男人說：“我以為你會選星巴克的。”
“太吵了。”
男人頭發(fā)剪地很短，穿著一件綠色的短袖襯衫，純白長褲。
“桃桃來見你的事兒家里知道，大伯還是不放心，讓我來盯著點。桃桃的家庭背景你應該清楚，門當戶對這個事你有什么異議么？”
“沒有，理解。”
“好，那我們又多了一個共識，你是個明白人，也很現(xiàn)實?？吹贸鰜?，你很有能力。我查過你的資料，還有一年就畢業(yè)了對吧？來蘇氏集團工作吧，我們給你這個門當戶對的機會?！?p> “我理解，像你們這樣的人，指縫里稍微漏一點，都夠我這種普通人吃一輩子了。這個邀請的份量很足，我很感激。”
蘇明靜靜地等著下文，但是寧負什么都沒再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現(xiàn)在還沒畢業(yè)，想先以學業(yè)為重，踏踏實實做好眼前的事。不過你們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樂意效勞，這樣可以嗎？”
“沒問題?！碧K明伸出手，寧負起身彎腰，他姿態(tài)一向放得很低。
蘇明說：“希望你能理解一下，因為蘇桃這樣的家庭背景并不多見，我們也會擔心你是不是看中了她的錢或者其他，畢竟人心隔肚皮，她比較單純，容易在感情里受傷。現(xiàn)在看來你很優(yōu)秀，是我們多慮了?！?p> 蘇明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盯著寧負放在旁邊座位上的購物袋。
“沒有沒有，我很普通，謝謝夸獎。”寧負視而不見，他懶得解釋，不如裝傻。
蘇明是個麻煩。
寧負離開后，乘地鐵回家，人很多。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剛剛的付款記錄顯示地鐵票價只是曾經(jīng)的一半，所有購物平臺都在減價，廣告鋪天蓋地?；氐郊抑校瑢庁擖c了外賣，平臺顯示餐品會進行無人配送。
寧負打開樓道窗口，運貨電梯升上來，披薩在保溫盒里。一張廣告卡掉了出來，上面寫著“云廚房”，寧負掃描二維碼，發(fā)現(xiàn)在這個平臺上自己可以選擇各種配料來炒菜做飯，成品會在15分鐘內(nèi)送來。
這也是江任集團的項目之一。
這個世界變得太快了，大城市房價集體跳水，虛擬現(xiàn)實技術快速普及，哪怕在偏僻的小山村，也可以通過VR設備像身處大城市一樣工作、學習、逛街。人們更愿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幢別墅，鄰居都在三公里之外。
地下快速路連接了一個又一個街區(qū)，自動駕駛的汽車只需要7分鐘就可以到五公里內(nèi)任何地方。很快，現(xiàn)實世界就會像互聯(lián)網(wǎng)一樣，四通八達，快速便捷。
這一切馬上都會變成現(xiàn)實。
寧負吃過披薩后，戴上VR設備，開始整理關于阿列夫的情報。他的身體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恢復，現(xiàn)在運動量稍微大一點就會覺得渾身酸痛，四肢無力。每天都很累，但是晚上卻難以入眠。閉上眼，就是黑格爾戰(zhàn)刀刺入自己身體的畫面。
布格利諾之行改變了很多事，他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殺人。這種感覺很可怕，來不及思考，只能本能地做出反應，子彈的破空聲過后，他才意識到一個生命將要就此消亡。
人被殺就會死。
這些畫面在他腦海中反復出現(xiàn)，他感覺不是自己握著槍，而是槍在控制自己。金盞花號側(cè)翻，他們從一片烈火中逃出，從接過槍開始，他就變成了一頭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的野獸，只剩下撕碎對方的本能。
他是一枚齒輪，被帶動著轉(zhuǎn)動，殘酷，冰冷。其實寫字樓里的那些職員也一樣，他們本質(zhì)上沒有什么區(qū)別，被身份死死箍在座位上，只能看見桌面上的代碼或數(shù)據(jù)，這個時候人的一面已經(jīng)被抹滅了，只剩效率至上的機器準則。
他們沒辦法選擇停下，因為其他齒輪轉(zhuǎn)多快他們就必須轉(zhuǎn)多快，這就是無處不在的暴力。而在這種暴力之下，所有人都逃不過被異化的命運。
無論是拿著槍的他，還是那些寫字樓里的職員，之所以會變成一枚枚齒輪，是因為他們都要活下去。人類文明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科技在這個時代又進行了一次徹底的革新，但是人類所發(fā)愁的二三事依舊不過吃飽喝足。
江任集團最新的壓縮食品只需要75g就可以給一個人提供36h所需的全部能量，并且維持一定的飽腹感。科技甚至馴化了人類最基本的欲望。
寧負之前也有過疑惑，生產(chǎn)力的進步并沒有讓每個人過得更好，相反的是現(xiàn)代人會面對更多的焦慮和壓力?？萍贾畼淙諠u繁茂，不可否認的是每個人都得到了蔭蔽，但是結(jié)出的果實卻被極少部分人摘走了。馬太效應，強者恒強，弱者恒弱。
現(xiàn)在看來，只是不夠發(fā)達而已。
下樓買煙的時候，寧負看到超市的貨架上已經(jīng)擺出了壓縮食品，礦泉水的價格，煙盒般的大小，這可不是什么打著科技的噱頭來賺錢的潮流零食，它的出現(xiàn)切切實實解決了很多問題。
寧負知道，每天有無數(shù)直升機在海面和陸地上往返，運送著江任集團物美價廉的各類產(chǎn)品，不用營銷，不用廣告，不用流量明星代言宣傳，甚至不用競爭，科技碾壓了一切。
“老板，這個壓縮食品賣得好么？”
“好！老多人買了，特別頂飽！那些上班的，上學的，都喜歡得不得了！”
天已經(jīng)變了，寧負走出超市，撕去煙盒上的塑料包裝，風有些大，空氣中有暴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