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追殺范崇仁的人,蟬鳴山莊早已經(jīng)查明,來自積善堂。積善堂聽著雖“善”,其實一點也不善,乃是江湖上一有名的殺手組織,專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之所以叫積善堂,是因積善堂堂主說:“送人早登極樂也算積善。”
這積善堂不僅名字起的與眾不同,做派也與眾不同,雖是干臟活的,規(guī)矩卻極嚴(yán),尤其接活的規(guī)矩,必要符合這三條:
第一、價錢由他們定。
第二、只接殺人的買賣,雇主可以提要求,但不能問手段。
第三、必問因由,不殺不當(dāng)死之人。
這倒是有點兒替天行道的味道,只是頭兩條都好說,第三條卻極難做到,因為誰也不能保證來找他們殺人的說的都是實話。如果買家說謊,把不當(dāng)死的人說成是當(dāng)死的,他們?nèi)绾谓缍??這就需要有靈活的消息來源,比如說,跟蟬鳴山莊這樣專門倒弄消息的組織搞好關(guān)系;以及對說謊者嚴(yán)厲的懲罰。通常情況下,一旦買家的謊言被戳破,積善堂會不計成本,將買家的要求加倍報還在買家身上。舉個例子,如果一個叫張三的人說李四殺了他兄弟,雇積善堂去殺掉李四并將李四分成一百零一塊,結(jié)果積善堂將李四分成一百零一塊,不多一塊,也不少一塊后,發(fā)現(xiàn)張三說了謊,李四其實是無辜的。那么積善堂不但要將張三分成一百零一塊,不多一塊,也不少一塊,還要將張三的兒子或老爹、或兄弟等,總之是張三最親近、最在意的人也殺死一個,并分成一百零一塊,不會多一塊,也不會少一塊。這就是欺騙積善堂的代價,所以有勇氣欺騙積善堂的人倒不多。
不過積善堂還有一項規(guī)定:對有祥云符的人,不收錢、不問緣由、不管當(dāng)死不當(dāng)死,可無條件的替他殺三個人。
祥云符是什么呢?就是一塊小牌牌,但擁有祥云符的人,都是對積善堂有大恩的人。積善堂的祥云符是極少予人的。
范崇仁的情況明顯屬于后者,因為他身上怎么也查不出有什么當(dāng)死的罪孽。積善堂雖與蟬鳴山莊關(guān)系良好,但規(guī)矩是規(guī)矩,他們不會透露到底是誰想要范崇仁的命。所以,芙蓉回到泠塘后,派人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將有可能握有祥云符的人都查了一遍,排除其他嫌疑后的結(jié)果讓人震驚——目標(biāo)直指大允丞相。
大允的丞相跟范崇仁會有私仇嗎?不,非但他們沒仇,往上數(shù)三代都沒任何瓜葛。
那又為什么要殺人呢?
不單是芙蓉,林鳳及諸位掌事全都摸不著頭腦。
“是不是查錯了?”桃三娘甚至懷疑起探查的結(jié)果來。
“已經(jīng)派人合過一遍了?!倍≌剖抡f道。
“會不會不是私仇呢?”林鳳提出道。
“可范大人官位并不算高,也礙不著大允什么事呀?”楊振道。
林鳳眉頭微蹙,道:“積善堂主不肯透露對方的信息,但他還算給咱們面子,他說那個人有兩塊祥云符,三年內(nèi)已經(jīng)用掉了一塊了,這是第二個塊的第一個人?!?p> “那有什么用?”矯掌事撇撇嘴道。
林鳳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人名,攤開后大家見上面寫著四個人:徐進、王安、周其海、范崇仁。
“周其海我知道,去年在視察工程的時候被落石砸死了,當(dāng)時靜王疑心是人為的,讓查過,沒查出什么蹊蹺來?!睏钫竦?,這事是他去落實的。
林鳳點了點頭,道:“前年徐進外放途中暴病而亡,去歲王安巡查時意外落水,這三個人都是在近三年內(nèi)死的?!?p> “小姐的意思是,他們的死都是積善堂干的?”芙蓉忙問道。
林鳳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忽然想,若范崇仁死了,靜王怕是又要惋惜好一陣子了,所以就想到了他們?nèi)齻€,他們死的時候,靜王都惋惜了好一陣子?!?p> 芙蓉忽又想起去歲范崇仁就差點被山上的落石砸死,那一日的雨并不大,當(dāng)時她就覺得有些奇怪,只是未及細(xì)想,于是便將這事也說了,道:“若那時他真被石頭砸死,便也是意外而亡了?!?p> “我看是胡扯!浪費一塊祥云符難道就為給靜王添堵?”矯掌事質(zhì)疑道。
丁掌事也端詳著這幾個人名,皺著眉道:“這四個人官職雖不相同,但官階都不太高,怎么會惹到大允丞相呢?”
“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林鳳道。
“什么共同點?”芙蓉忙問道。
林鳳道:“他們都是靜王看重的人,靜王希望將來能靠他們振興咱們大臾,所以他們死的時候,靜王才會惋惜許久?!?p> “這么說,大允的丞相是想咱們大臾無人可用?”桃三娘詫異道。
林鳳道:“我也是忽然冒出的念頭,不知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芙蓉接道:“查一查便知道了。”
“也好,左右也沒什么頭緒。”丁掌事道。
幾人又商議些雜事,待到要散了,林鳳卻忽然道:“我又想起一事!”
“莊主請說?!倍≌剖碌?。
林鳳蹙眉道:“我忽然想,若徐進等人的死真的都是積善堂干的,就更奇怪了!他們的官位都不高,朝中人都未必盡知其才,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允是如何得知他們是咱們大臾的可用之人的?”
“他們不是在朝中有暗探嗎?”楊振道。
林鳳點了點頭,道:“我是在想……若咱們猜的是對的,那么大允的暗探也許就在靜王的身邊,這幾個人,靜王都極賞識?!?p> “范崇仁跟那老東西又沒什么關(guān)系?!避饺匕櫭嫉?,她不喜歡靜王。
“其實靜王暗地里幫過他不少,很看重他,他自己不知道而已?!绷著P道。
“大允那邊既這么忌諱靜王,為何不干脆弄死靜王?”芙蓉又問道。
“弄死靜王跟暗殺幾個小官怎么能相提并論?涉及皇族,涉及朝政,積善堂不會沾染的?!绷著P道。
“我會派人仔細(xì)的查一查。”丁掌事最后說道。
眾人散了之后,林鳳與芙蓉回到內(nèi)院。林鳳晚間一向睡得不好,此時見無事便倒在搖椅上小憩。輾轉(zhuǎn)著又睡不著,回頭見芙蓉坐在桌前用手支著頭,直勾勾的看著窗外發(fā)愣,臉上似笑非笑的,不知在想著什么。自從這次回來后,芙蓉總會如此。桃三娘說,這是在思春呢!林鳳抿嘴一笑,沒有打擾她。芙蓉的事,她已從桃三娘處了解了個大概。桃三娘多老辣,一下便將芙蓉詐露了餡,芙蓉本就情竇初開,這些事壓在心里沒處說,也很苦悶,于是就被桃三娘連哄帶套、連威逼帶利誘的都問了出來。芙蓉自然再三叮囑桃三娘替她保密,尤其不可告訴林鳳,桃三娘笑得一朵花似的應(yīng)著,扭頭便一五一十的稟告了林鳳。
“眼下瞧著,范太守是想娶芙蓉的,只是芙蓉不愿嫁人;還有就是范太守誤會芙蓉不貞,不過芙蓉并非真的不貞潔,只要他心中有芙蓉,解釋清楚倒也無礙。”桃三娘如是對林鳳說道。
林鳳聽了,吩咐道:“待范太守回來,你親自想法子探探他,看看他對芙蓉的心思到底如何,若他對芙蓉果然真心,倒真是可托付之人,必促成她們!”
這種事桃三娘自然是義不容辭,讓林鳳盡管放心交與她就是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還未等范崇仁回來,芙蓉這邊卻又有了新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