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愣了下,不滿的道:“俺哪有那么傻?集上客棧的劉掌柜認(rèn)得那領(lǐng)頭的,人家在他家投宿也不是頭次了,說信得過!”
阿金一聽劉掌柜說靠得住,忙不好意思的對自己男人笑了笑,然后對林鳳道:“劉掌柜那人心眼兒好,別看是做生意的,講究著呢,他若認(rèn)得便沒事了?!?p> “可不!”阿牛道:“從這往都納城路上歹人多,兀吉人也慣會搶劫,若只有你們兩個年輕姑娘真是危險(xiǎn),這機(jī)會難得,俺便著忙替你們拿了主意,你們瞧咋樣?”
林鳳眨了眨眼睛,問道:“可知那領(lǐng)頭的姓名?”
阿牛道:“俺聽人都叫他沙頭兒,叫啥名可不知道,咋啦?”
林鳳搖了搖頭,與芙蓉相對笑了笑,道:“能這樣自然是極好的,真是多謝了?!?p> 阿牛聞言撓撓頭,笑道:“俺還怕辦錯事哩,你們愿意俺就放心了,只是他們明日就啟程,咱們此刻就要往集上趕了?!?p> “喲,芙蓉妹子可起得身嗎?”阿金忙問道。
芙蓉笑道:“能!”于是咬牙撐著身子下了炕,林鳳與阿金二人扶著她上了馬車。阿金又取來兜囊交與林鳳,道:“太匆忙,也沒準(zhǔn)備什么,俺就把晌午剩下的幾個餑餑塞在里面了,路上充饑吧!”
林鳳背上兜囊,又說了一翻感激的話,然后才在阿牛的催促下上了馬車。
她們趕到集上時天已不知黑了多久,客棧里的人早都歇下了,只留了個店小二頂著瞌睡等著她們。店小二見他們來了,對阿牛道:“只騰得出一間房來,掌柜的說夜路不好走,讓阿牛哥將就在堂里棲一晚吧,明兒早再回?!?p> 阿牛聞言問道:“不耽誤你們生意嗎?”
店小二道:“無妨,人都歇下了,明早早些起就好!”然后才對林鳳與芙蓉說道:“二位姑娘且隨小的來?!币幻鎺е著P與芙蓉往客房走,一面又叮囑道:“商隊(duì)明早卯時用早飯,用飯時小的會帶二位姑娘見商隊(duì)的沙老爺,二位姑娘抓緊時間休息吧。您二位今晚加明早的食宿都會算在沙老爺身上,不需擔(dān)心?!闭f罷將林鳳與芙蓉扔到客房,自己就休息去了。
林鳳將芙蓉扶到炕上,摸黑點(diǎn)了燈,替芙蓉?fù)Q了藥方才熄燈歇下。因無人吩咐,伙計(jì)們自然躲懶,所以炕是涼的,她二人又不是正經(jīng)客人,不好多事,只能將被圍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擠在一處取暖。
第二日早起,來到堂上方知阿牛怕耽誤客棧的生意早早就起身走了,她們竟來不及再道一聲謝?;镉?jì)帶著她二人來至一個膀大腰圓,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人前,道:“這位就是沙老爺了。”
林鳳忙揖了一禮,謝道:“謝恩公收留我們?!?p> 那個沙頭兒未想到是如此漂亮的兩個姑娘,心里不由得驚嘆了一下,芙蓉卻看著他驚訝的張了張嘴,忙拽了下林鳳的袖子,低聲道:“好像是方家的商隊(duì)。”這個人她在方家辦喪禮的時候瞧見過。
林鳳詫異的望了眼芙蓉,還未及問,就見方文修從后面一撩簾子進(jìn)到堂里來,疏桐也跟在他的身邊。林鳳與他兩個人頓時都怔住了,愣了會兒后方各自收回目光。方文修也不理會林鳳,去到另一張桌前坐下,對那沙頭兒道:“沙頭兒,您現(xiàn)在越來越知道扶危濟(jì)困了,都學(xué)著人家江湖救急了!”
沙頭兒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這一打眼兒立刻就瞧出林鳳與方文修之間有事兒,心道:要不是昨天您說能幫就幫一把,我哪會惹這個麻煩?口風(fēng)轉(zhuǎn)的倒快!可他不知方文修與眼前這女人之間到底有什么過往,所以沒敢輕易張嘴,又見疏桐悄悄與他使眼色,就更加沒敢接話了。
林鳳尷尬的站了一會兒,將扶芙蓉到角落里尋了個凳子坐下,然后把沙頭兒請到一旁,對他道:“馬車既已還回來了,我那幾樣首飾能還與我嗎?”
沙頭兒聞言忙從懷里掏出那一小包首飾遞與林鳳,道:“本就是要還給姑娘的,倒讓姑娘先開口了?!?p> “多謝!”林鳳說道,接過來看也不看就直接塞進(jìn)兜囊里了,然后又去尋客棧的劉掌柜。阿金夫妻既然信任劉掌柜,那她也不妨信他一次。她將那幾樣首飾拿給劉掌柜瞧,問他可有什么途徑換成銀錢。
劉掌柜搖了搖頭,道:“這是個小地方,沒得當(dāng)鋪,姑娘跟著沙頭兒他們到前面的大鎮(zhèn)子上再找地方換吧?!?p> “前面的大鎮(zhèn)子還有多遠(yuǎn)?”林鳳問道。
劉掌柜道:“不遠(yuǎn),跟著他們明日天黑前就能到了?!?p> “那附近能買著馬嗎?”林鳳又問道。
劉掌柜笑道:“您跟著他們還怕沒馬車坐?買什么馬!買了馬還能剩下什么?”
林鳳道:“我們不跟他們走了?!?p> 劉掌柜驚訝的望向林鳳,問道:“為何?沙頭兒他們是正經(jīng)生意人,你們跟著她們總比單獨(dú)上路安全?!?p> 林鳳只笑了笑,又問道:“真弄不來馬嗎?”
“小姑奶奶,這地方不比你們關(guān)里,人都野著呢,你以為都像阿牛那家人那么厚道?你兩個嬌滴滴的姑娘遇到強(qiáng)人怎么辦?且你就算弄來馬了,與你一起那姑娘站著都費(fèi)勁,如何騎得?”
林鳳笑道:“我也是沒法子,您就幫幫我吧!”
“你這姑娘怎么這么軸?不是跟你說了讓你跟著沙頭兒他們走?”劉掌柜惱道。
林鳳嘆了口氣,道:“我跟他們有些過節(jié),反正是不能一起走。”
“過節(jié)?什么過節(jié)?”劉掌柜詫異道,這不是一早上剛見面嗎?難道是她長得太漂亮,沙頭兒那邊有人沖撞了她?
林鳳自然又說不出什么,只能一個勁的問劉掌柜肯不肯幫忙,劉掌柜被問煩了,道:“你先等會兒,我想想?!闭f罷撂下林鳳扭頭走了。
那劉掌柜的確是個熱心腸的人,轉(zhuǎn)身就找到沙頭兒,問道:“你們怎么人家姑娘了?那姑娘咋非要買馬自己上路?就她們倆那模樣,路上要不出事我劉字倒著寫?!?p> 沙頭兒此時已悄悄問過疏桐,知道了林鳳的身份。雖然他不知林鳳與方文修之間的細(xì)節(jié),但林鳳踹了方文修投進(jìn)靜王的懷里是人盡皆知的,所以嘆了口氣,道:“嗨,別提了,那姑娘是跟咱們家四爺有舊賬,我還愁著呢。”
“喲,難怪呢!”劉掌柜驚訝道,驚嘆過后又道:“不過你最好勸勸你們家四爺帶上她們,不然好好的兩個姑娘白糟蹋了。”
“要不讓她們先在你這里住著,銀子我出?”沙頭兒問道。
劉掌柜道:“我倒是沒意見,只是人家急著要走,一味纏著我?guī)退齻兣獌善ヱR,我瞧她們這架勢,就是買不著馬,走也要往都納城去?!?p> “這是何苦來的呢?”沙頭兒嘆道,他以為林鳳跟方文修的目的是一樣的,不明白為何她為了給太后弄藥連自己的命都不顧。
“反正你再勸勸你們家四爺,我是仁至義盡了,再多我也幫不上什么了?!眲⒄乒衽牧伺纳愁^兒的肩膀說道,然后就忙他的去了。
沙頭兒想了想,決定直接去問方文修。此時大家已經(jīng)開始套馬車,馬上就要上路了,他來到方文修跟前,問道:“四爺,那兩個女人到底帶不帶著?”
方文修看了沙頭兒一眼,冷冷道:“您是頭兒,帶不帶著問我?”
沙頭兒琢磨著這話到底是讓帶還是不讓帶?看了看疏桐,卻見疏桐一個勁的朝他點(diǎn)頭,便決定還是帶上。
于是他忙找到林鳳主仆,讓她們上馬車跟他們一起走,可是林鳳卻拒絕了。
“我們不跟您走了?!绷著P道。
“你們要留在這兒?那也成,劉掌柜跟我是朋友,我跟他說一聲。”沙頭兒道。
林鳳忙道:“不必了,我們不留下,我們自己走?!?p> “那還不是拿肉包子往狼窩里扔?要么留在這兒,要么跟我們走。疏桐已經(jīng)跟我說了你們,要不你們給我個地方,我派人替你們送個信,讓你們的人來接,都成?!鄙愁^兒道。
“不必了,我們自己走?!绷著P道,她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人在哪。
沙頭兒覺得這女人有點(diǎn)兒油鹽不進(jìn),不想管了,正欲撇下她倆離開,卻見芙蓉緩緩站起身道:“謝謝沙頭兒,我們跟你們走?!?p> “芙蓉!”林鳳蹙眉斥道。
芙蓉卻不理會,對沙頭兒道:“這事我說得算,我們跟你們走。”
“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林鳳怒道。
芙蓉卻很平靜的對林鳳道:“聽我的?!?p> 沙頭兒張著嘴看了看他們倆,低聲問道:“到底哪個是莊主?”是他弄錯了嗎?
芙蓉捂了下傷口,顯然是有些疼了,卻笑了下,對沙頭兒道:“她是莊主,但我說的算?!?p> 林鳳看著芙蓉捂著傷口,不再說話了,其實(shí)她自己也清楚,只有她們倆到不了都納城。路上但凡有事,芙蓉必要為她拼命,她希望芙蓉有事嗎?不,她不希望。其實(shí)即便方文修不肯帶她們同行她都該去求他帶著,如今他竟不計(jì)前嫌肯帶上她們,她怎么能拒絕呢?
她扶著芙蓉上了馬車,含著淚問芙蓉道:“我是不是做了傻事?”
“你本來就常做傻事!”芙蓉笑道,過了會兒笑容淡了下去,又道:“其實(shí)你沒做傻事,是我不該受傷?!?p> “我連累了你們?!绷著P道。
“別跟我說這樣的話?!避饺夭粷M道,頓了頓又道:“矯叔他們會沒事的,你不要想太多,你我的任務(wù)就是活著到都納城,無論如何,不能放棄。”
活著到都納城。不久以后,她二人都為著這個目標(biāo)忍受了巨大的艱辛,不同的是芙蓉一刻都沒有放棄過,她毫無畏懼,而林鳳到達(dá)都納城時,只想結(jié)束她的痛苦,無論用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