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允國力并不及大臾強(qiáng)盛,但因民風(fēng)彪悍,打起仗來著實厲害,時常騷擾邊境。大臾雖不懼他,但也無力出兵重創(chuàng)他,于是兩國便總是時戰(zhàn)時和。此次大允少見的舉重兵壓境,若在平時倒也不怕,只此時因賑災(zāi)花了太多的銀子,緊接著又為太后辦壽典,實在是國庫空虛,拿不出那么多的銀子打仗。
朝廷的官員分成了兩派,以太子和宰相姚敬為首的主張與大允和談,大允國力并不足以顛覆他們大臾,此時起兵,明擺著是想敲筆竹杠好過冬,只要滿足了他們的胃口,他們自然會退兵,怎么算也會比派兵迎戰(zhàn)花的錢少。而鎮(zhèn)守在邊關(guān)的魏國候周嚴(yán)武則上書力主出戰(zhàn),認(rèn)為絕不可開此先河,一旦此次讓了步,讓大允嘗了甜頭,往后只要大臾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他們便會來趁火打劫。且大允近些年總是騷擾邊境,只有讓他們吃些苦頭,他們才不敢不老實些。
其他官員也有支持姚相的,也有贊同魏國候的,吵個不休?;噬弦粫r拿不定主意,見副宰相盧守民一直不說話,便問道:“盧相怎么看?”
盧守民見問,只得答到:“臣心中是贊同魏國候的,只是也知道姚相說的確是實情,國庫此時的確負(fù)擔(dān)不起這么大的開銷,所以才一直沒有決斷?!?p> 皇上于是又問戶部尚書韋昌德道:“韋昌德,你是戶部尚書,掌著天下錢糧,就沒有什么辦法騰挪騰挪嗎?”
韋昌德心中是一百個支持姚相的,只因剛受了言官的彈劾,所以瞇著沒敢吱聲,見皇上問到了他,方跪下回道:“回皇上,魏國候說的道理雖沒錯,可是如今戶部的確拿不出那么多錢來,臣等實在是有心無力?!?p> “朕就不信了,我大臾連跟他大允打一仗的錢都拿不出了?”皇上有些生氣,可國庫里有多少錢沒人比戶部尚書更清楚,他說沒錢,誰能變出錢來?一干大臣具都沒了聲?;噬弦姶酥缓玫溃骸傲T了!今日先退朝,眾卿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定要議出個結(jié)果來?!?p> 第二日,靜王也上了朝。他是皇上的弟弟,有皇上給出的特權(quán),不必如一般臣子般日日上朝,但朝堂上有大事還是必到的。靜王在朝中地位特殊,皇上對他極其信任,雖不見他占著什么要緊的位置,可對朝政的影響卻舉足輕重。他做事一向公允,甚有決斷,皇上很多正確的決策都是在他的勸諫下定下來的;每每有朝臣冒犯了皇上,也都是因了他的勸解才得幸免;更有很多賢才是因了他才得到了任用與提拔。他對很多朝臣都有恩惠,沒有恩惠的,對他也帶著敬重。如今的朝堂上,能讓太子的人和五皇子的人同時給幾分面子的人并不多,靖王就是其中一個。所以今日,大家都很想知道靜王的態(tài)度,而在這件事上,靜王是贊同魏國候的。
皇上本就不甘心被大允敲竹杠,如今靜王也贊同出兵,議論的中心就漸由是戰(zhàn)是和轉(zhuǎn)向了如何籌措軍費。可是戶部尚書韋德昌只是皺起眉頭一口一個沒法子,太子和姚相因主和,自然甩手不管,盧相雖有心,卻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其他朝臣更是一籌莫展。韋德昌之所以不肯用力,除了國庫真沒錢外,也因著有太子的授意。此次應(yīng)戰(zhàn)領(lǐng)兵的自然是鎮(zhèn)守在邊關(guān)的魏國侯,五皇子是淑妃的兒子,而魏國侯是淑妃的兄長,當(dāng)然會事事向著五皇子一黨,他的軍功越多,威望越大,對太子也就越是不利。姚相是太子的老師,之所以如此堅持議和,為的也是這個。
就在大家都一籌莫展的時候,戶部侍郎楊玉筠站了出來,對皇上稟告道:“啟奏皇上,臣有話說?!?p> 皇上忙問道:“卿是有了什么應(yīng)對的法子嗎?快說說!”
楊玉筠道:“啟奏陛下,今年因著洪災(zāi)嚴(yán)重,戶部的確捉襟見肘,可也不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第一是可以將來年的鹽引、茶引、酒票等提前發(fā)放,先刮那些大商賈們一層油;第二可以向大商富紳借貸,約定給予一定的利息;第三可以向大戶募捐,捐得多的可封一些虛銜,再加上如今戶部拿得出的,或可應(yīng)對?!?p> “甚好!”皇上聞言喜道,又問靜王道:“靜王覺得如何?”
靜王答道:“楊侍郎的主意甚好!只是必要選個得力的人來辦這事,一是不可讓無恥之人中途貪墨,二是不可弄得下面怨聲載道,那就得不償失了?!?p> “甚是!”皇上點頭道,靜王的話讓他想起了言官彈劾韋昌德的事來,于是下旨道:“戶部侍郎楊玉筠擢升戶部尚書,全權(quán)負(fù)責(zé)籌備軍餉之事,原戶部尚書韋昌德能不稱官,罷職查看?!?p> 韋昌德不想皇上竟撤了自己的職,慌忙跪地求饒,太子、姚相等也均替他求情,無奈皇上圣意已決,抬抬手就讓人把韋昌德托了下去。楊玉筠也大出意外,跪地謝恩后又奏道:“陛下,臣還有一事?!?p> “愛卿請說?!被噬系?。
楊玉筠道:“籌措軍餉一事其他幾件臣均可盡力辦好,只募捐一項,卻必要委任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方可收到成效?!?p> “嗯,卿此話有理!”皇上道,然后在朝堂上環(huán)顧了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到了靜王的身上,問道:“靜王可愿接這差事?”
“若得靜王相助,臣必不負(fù)圣望!”靜王還未答應(yīng),楊玉筠就先應(yīng)道。
靜王見如此,也不推辭了,道:“臣必傾力而為?!?p> 于是,皇帝先調(diào)配了部分軍隊去增援魏國候,命楊玉筠負(fù)責(zé)籌措軍餉,靜王配合楊玉筠完成募捐事宜。
從朝堂上出來后,靜王先同楊玉筠商議了諸事細(xì)節(jié),然后方回王府。親信仇辛不解的問靜王道:“王爺何必要建議皇上應(yīng)戰(zhàn)呢?大允來勢洶洶,若戰(zhàn)事不利,皇上豈不是會怪罪王爺?且籌措銀兩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若誤了事,一樣不得好,還不如保持中立,讓皇上自己決定是戰(zhàn)是和。”
靜王微微一笑,道:“林鳳那邊得了消息,大允今年也不是什么好年景,咱們是澇了,他們卻是旱得不行,草場都枯了,糧食也不夠吃,這才來打咱們的秋風(fēng)。他們起兵花錢少啊,不像咱們,人馬未動,糧草先行,但只要咱們應(yīng)戰(zhàn),他們必是鎩羽而歸。若咱們花錢買和,不但正中其下懷,而且國威大損,他日周邊鄰國紛紛效仿,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
仇辛恍然道:“原是王爺已得了蟬鳴山莊的消息!只是……他們這次的消息真的確切嗎?這邊關(guān)才出事她的消息就到了,來得也太快了些,好像算到了似的。”
“他們蟬鳴山莊就是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這么快就送來這種消息。”靜王道:“本王早兩年就讓林鳳安插人去大允了,大允今年大旱我早就知道。”
仇辛一驚,道:“王爺早就在大允安插了密探?”
靜王笑道:“大允乃我臥榻邊的一只猛虎,怎可對其毫無防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未想王爺竟都想到了前頭,也不知派了什么樣的人去大允那邊?之前都從沒聽王爺提過?!背鹦恋?。
靜王看了仇辛一眼,挑眉道:“怎么?本王行事倒要事事都與你知道?”
仇辛忙道:“是小人多嘴了?!?p> 靜王捻了捻下頜上的胡須,笑道:“玩笑而已,不過是覺得一時用不上便沒提起。”
仇辛不敢再說話,只恭敬的哈著腰。靜王又道:“這次募捐本王必要親自走一趟了。太子那邊不愿意魏國候再立軍功,只怕會從中作梗,咱們第一站就要到泠塘?!?p> 仇辛點頭道:“王爺英明,只要泠塘那幾個富商肯出錢,此事便成了一半了,尤其是方家,他們跟太子是一路的,他們捐了錢,其他商戶自然都會見風(fēng)使舵?!?p> 靜王也點了點頭,又道:“本王也想親自會會那個方文修。這個人有些意思,原以為他就是個浪蕩公子哥兒,不想自他接手方家,竟樣樣做得出色,就連林鳳都被他擺了一道?!?p> “林鳳說方文修跟他那兩個哥哥不同,對太子也不是一條心,倒可讓人松一口氣,若是再想些法子拉攏拉攏就更好了?!背鹦恋馈?p> “還想法子?林鳳都吃了蹩,你倒說說還有什么好法子?”靜王冷笑道,又道:“如今莫要讓他知道是咱們讓林鳳殺的他大哥就罷了,千萬不可再弄巧成拙了。”
仇辛哼了一聲,道:“屬下瞧,那林鳳多半是故意的!他們蟬鳴山莊混跡江湖這么多年,如何這點事兒都辦不好?”
“殺人越貨本不是他們所長,太子手底下也不都是只知道撈錢的蠢貨?!膘o王眉頭微蹙,頓了頓方道:“只是偷賬冊那事做得實在是蠢了些?!?p> 仇辛的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微笑,道:“屬下覺得,林鳳怕是看上方文修那小子了?!?p> 靜王挑眉看了看仇辛,幽幽道:“你怎么總針對林鳳?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本王怎么聽說,這一趟,連他們蟬鳴山莊的掌事都送到你床上了?”
仇辛一聽王爺連這都知道,忙單膝跪地道:“小人該死!那桃三娘實在是……風(fēng)情萬種……屬下……”
“你慌什么?本王又沒怪罪你?!膘o王笑道,“芙蓉帳底奈何君。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沒得辜負(fù)了美人!只是……”說道這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道:“不能有了美人,就把本王的話撂到了一邊兒……”
仇辛忙解釋道:“王爺,屬下……屬下是覺得林莊主弱質(zhì)女流……那么長時間也……”
“不打緊,”靜王打斷他道:“只是別有下次?!?p> “是,屬下知道了!”仇辛忙道,見靜王點了點頭,方站起身繼續(xù)跟在靜王身后往書房走。過了一會兒,他才又小心的說道:“王爺,林鳳那邊屬下是就事論事,姓方那小子是個風(fēng)流種子,頗招女人喜歡的,他二人又具是青春年少的……”說到這里頓了頓,又道:“林鳳這兩年做事老練許多,照理,不該那么容易被騙的?!?p> 靜王挑了挑眉,道:“她還沒那個膽子!她老娘跟弟、妹的性命都捏在本王的手里,能翻出什么水花兒來?”
“這女人一旦動了情,就什么也顧不得了。”仇辛緩緩說道。
靜王停下了腳步,看了仇辛一眼,仇辛恭敬的垂下頭,不再說下去了。待靜王再次邁開步子往前走時,仇辛方又問道:“您也許久沒見林鳳了,要不要屬下派人知會她一聲,讓她到江邊接您?”
想到會見到林鳳,靜王的嘴角露出一抹慵懶的微笑,道:“林鳳那只小狐貍,還用得著你去知會?知道本王要去,溜溜的就會趕去江邊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