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景歸鋪后，從雜物間找來一塊樟木。
琢磨著雕刻出一只木偶鳥。
若是木偶鳥能振翅翱翔，那他豈不是便能踩鳥而飛了？
往后駕仙鶴而行，那才有幾分神仙中人的氣勢。
竹音醺醺然，一根枝葉探過來，學(xué)著勾肩搭背模樣，“衛(wèi)兄，今日我讀過一本江湖演義，上面有說江湖豪俠，虬髯刀客，一人于江湖中轉(zhuǎn)戰(zhàn)廝殺千里，行俠仗義，遇不平之事輒出手相助……”
竹音枝葉狂魔亂舞，學(xué)著衛(wèi)景《血刀經(jīng)》的駭人刀法一陣雜亂無章地瘋亂揮動，道：
“我竹音以后也要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到壞蛋唰唰唰使出《飛天劍法》、《華元十九拳》，方不愧好漢之名?！?p> 氣勢澎湃，不自覺歌奏北地慷慨之聲。
竹音讀書認(rèn)字，是趙修瑾尚在之時所傳授，如今已可隨意拈書來讀。
并且極愛從未游歷過江湖的士子文人所寫的江湖書。
字里行間，突出一個吹字。
衛(wèi)景適當(dāng)插口，豪邁陡升，調(diào)侃道：“天下江湖武運共一石，你我天下第一與天下第二共占八斗，余下兩斗地殘羹冷灶，便大方給天下江湖人平分。”
學(xué)會一句經(jīng)典詞目的竹音眼前一亮，心頭瞧瞧記下。
準(zhǔn)備下次在江湖上游歷時，激昂談吐。
這叫近朱者赤。
衛(wèi)景與竹音吹捧幾句，便開始著手雕刻木偶仙鶴。
因只是嘗試之作，衛(wèi)景手握刻刀之手點點雕琢得極快，并未追求如核舟中那般纖毫畢現(xiàn)。
日暮之前，徹底雕鏤而出。
仙鶴木偶體型不大，與尋常木偶人大小相差無幾，不過二尺上下。
此仙鶴并未被賦予特性，因為衛(wèi)景雕之不過是為嘗試能否飛起。
待天色昏暗后，衛(wèi)景與竹音并肩立于后院。
手指微勾，數(shù)十條不可見不可摸到的雪白絲線垂落下來，繃直扎根在仙鶴翅膀、頭顱、雙爪等穴竅之上。
仙鶴霎間漲大。
衛(wèi)景雙手連扣雙手食指，仙鶴振動雙翅，院落中風(fēng)塵與積雪飄零飛起。
仙鶴雙翼上下鼓動愈來愈快。
爾后能見，其纖細(xì)雙腿緩緩離地。
轟然一起。
繞空盤桓數(shù)息后，急墜跌落。
木偶一品境未脫離木偶身，只有至二品凝玉境整個軀干才會化為肉身。
而當(dāng)下純粹的硬木偶仙鶴僅能依仗著衛(wèi)景快速振翅才能微起，亦在情理之中。
等他至二品境或木偶至二品境，駕鶴而行才非難事。
竹音略顯失落道：“還以為真能飛上天，那樣我好歹坐上，自上往下瞧瞧鳥瞰是什么光景?！?p> 衛(wèi)景輕笑一聲，“待我修為更高后，仙鶴木偶便不會掉下了，到那時一定要你先踩鶴飛行?！?p> 竹音搖曳歡快應(yīng)答。
衛(wèi)景拿著仙鶴木偶?xì)w至廂房，掀開他親手做出的漆黑長匣小蓋，將仙鶴放于其中。
里面前后的關(guān)羽、王云、喬峰三具木偶安然橫躺。
一位偏弱的此世人，兩位異鄉(xiāng)人。
衛(wèi)景自二爺木偶額上扣出那琉璃似的通靈石，隨后夯在喬幫主頭上。
喬峰新刻木偶，明日天亮恰好對付那玉清門人試試。
絲線如今能操縱數(shù)十里內(nèi)，可他卻是個‘瞎子’，看不到那么遠(yuǎn)的距離。
只能借助通靈石這上等寶貝，才能真正幕后殺人。
衛(wèi)景真氣牽連絲線，二爺與喬峰兩具木偶一躍而出。
二爺在前，喬峰在后，一路往城西，埋伏于城外。
————
清晨。
玉清門卜玉宸偕同兩位師弟一位師妹，一行四人各自騎上高頭大馬，便往城西趕去。
四人所乘騎的駿馬是從玉清山門上帶下的，此等馬兒自小受山上充沛靈氣沖洗，餐精飲露，一匹匹體力雄健，氣勢奪人，與世俗人間的凡馬大不相同。
不過這還算不得什么，山門中那些長老師叔等人，出門乘騎之物乃精心飼養(yǎng)調(diào)教出的靈禽異獸，那才是真正的仙家人風(fēng)采。
有頭生雙角的飛云牛騅，有獠牙兇狠最擅廝殺的碧驄龍獒，而且還有一頭三尾單眼的皂繚讙（huan）以震山門，說是能辟玉清門因煉魂而產(chǎn)生的兇邪之氣。
外界鮮少有人知玉清門那頭傳聞是開派祖師坐騎的皂繚讙，縱是宗門內(nèi)之人，普通弟子亦無從得知，
卜玉宸偶然一次曾于后山親眼見過那頭模樣足夠駭人的皂繚讙。
后來聽師傅談起，此獸之所以在初代祖師死后仍愿鎮(zhèn)守玉清山門，是因玉清山形勝極佳，靈氣充沛，歷代弟子也有野心之輩欲降伏它以做坐騎，可卻無一人成功。
縱然是天資百年不遇的清虛道長亦沒能獲得其認(rèn)可。
卜玉宸見識過那神姿非凡的皂繚讙后，同樣起了那馴服的心思。
那頭皂繚讙修為只二品境，待他至二品，定要一試。
卜玉宸身為玉清門大師兄，師傅乃玉清門掌門，往后玉清門掌門之位板上釘釘。
他野心不小，要挽回玉清門多年的頹勢，與諸多仙門爭一爭排名位置，光大門楣。
江湖人求名求利求財，仙門之中又何嘗不是。
“卜師兄，藥王山傳承頗久，一位位藥師醫(yī)術(shù)更是超絕，此次于樂南城中我們見了許多仙門勢力，為何藥王山的醫(yī)師卻不見蹤跡？
本想與那些人湊湊近乎，往后若患有藥石難醫(yī)的病疾，多個活下去的門路不是。”
隊列中唯一的那位清秀女弟子膽子最大，笑著問道。
卜玉宸答道：“并非是所有的仙門弟子皆會來樂南爭奪所謂的重寶，
畢竟太玄六峰首席蓋壓同輩，太過耀眼，再加上上水宗那位李長云，純陽門的于常勉強(qiáng)能擠上此列……
有些聰明人明知不可為，當(dāng)然不會來自取其辱。”
卜玉宸頓一頓，笑著自我調(diào)侃道：
“莫說他們，若非師傅遣來，恐怕我也躲進(jìn)山中修行，敷衍過去?！?p> 那師妹撇撇嘴，眼角瞇成月牙，“師兄如此厲害，什么李長云之流，土雞瓦狗而已，我相信師兄定能將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卜玉宸輕笑一聲，沒有反駁，“是是，我一定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一行四人西行，都是師妹與卜玉宸二人在說。
另外兩位師弟則極少言語。
他們二人知曉，溫潤的卜師兄實際上可絕非那般好說話。
至于蔣師妹，那是玉清門大長老之女。
————
喬峰與二爺兩具木偶皆為二尺小人，緊緊跟隨。
在四人遠(yuǎn)離城池后，衛(wèi)景操縱著兩具木偶再次逼近，爾后猛然漲大。
一具木偶尋一目標(biāo)，各自偷襲而去。
通靈石雖僅有一顆，但衛(wèi)景刻意將二爺木偶映于喬峰木偶眼簾，并不影響操縱。
二爺?shù)斗鑵?，偃月刀在空中旋轉(zhuǎn)一圈后，徑往那師妹脖頸去。
赤手空拳的喬峰以衛(wèi)景真氣絲線‘搬運’來的真氣作氣機(jī)，雙掌掌根并攏，醞釀出罡氣后，將雙掌朝前轟然推出。
掌罡如龍，呼嘯向那位略懂奇門術(shù)的弟子。
兩具木偶幾乎同時出手，刀芒掌意幾近將那二人擊中時，卻見卜玉宸背后陡現(xiàn)一只霧靄彌漫的猙獰厲鬼，激聲唳吼！
吼——
聲波臨空吹起肉眼可見的氣機(jī)褶皺，覆蓋兩具木偶。
聲自通靈石傳向身處于木偶鋪的衛(wèi)景，致使其揮舞的一雙手指一頓。
反應(yīng)極快的卜玉宸大袖一揮，率先身體后撤。
爾后扯出兩只手持兵刃的兇鬼惡魂，一只拽住蔣捷，一只則悍不畏死地?fù)湎騿谭迥九家u殺來的掌意。
此鬼手掣鋼叉，渾身鬼氣凝聚鋼叉之上，蓄力，嗡然前刺！
有余無盡的降龍十八掌掌意綿延不絕，與那鬼氣相撞后，沒有想象中的劇烈震蕩，而是相互侵蝕。
直至鬼氣消融，那掌意才如箭矢擊中鬼身。
厲鬼倒飛而出。
卜玉宸定睛瞧見綠袍長髯大漢，“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