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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轉(zhuǎn)瞬即逝,重慶明軍探知合州方向清軍南下,李國英部攻勢加強,如臨大敵,重新堵了一遍通遠門門洞。
這下,通遠門徹底沒了縫隙,清軍就算攻進來,也只能爬高聳的城墻。
想從門進入,門都沒有。
是夜,李國英下令按照計劃,偷偷撤離。
直至天明,前鋒已至江津,后軍也走了五六里。
戰(zhàn)事緊急,就連傷了脖子的譚弘,也再次被派到通遠門輪防。
直到日上三竿,遠遠望去,清軍大營沒有炊煙升起,也沒有往常的喧嘩,更別說攻城的陣列了,譚弘心中大為疑惑,卻也拿不準(zhǔn)。
李國英來勢洶洶,難不成跑了?
定然有詐!
等啊等,日上中天,清軍大營依舊沒有動靜,譚弘按耐不住,一方面派人通知譚文、劉體純等人,一方面派出死士哨探,墜城而下,前往清軍大營打探。
一隊哨探小心翼翼下了城,繞過各種障礙,匍匐著從角落摸進了清軍大營。
不多時,一名哨探高叫著跑過來,到了城下,譚弘才聽清:
“大營空了,清軍撤了!”
“什么?你確定?”
“確定,以往燒飯的灶都涼透了,整個大營空了,除了笨重物資、大炮,別的都帶走了??茨_印、馬蹄印,是南下江津去了!”
譚弘一臉不信,趕過來的譚文、劉體純也是驚訝異常。
李國英部的強悍,這么些年交手多次,無不敗北,就這樣悄無聲息就跑了?
還沒有北上,南下了?
對于曾經(jīng)數(shù)次動搖、想要降清的譚弘來說,這無異于偶像的幻滅。
一個總是追著你揍的人,突然逃了?沒有詭計你能信?
譚文當(dāng)即下令,通遠門繼續(xù)嚴(yán)防死守,防止回馬槍。南紀(jì)門水師所部,派出探馬,前往城南查探。
大營附近被數(shù)波哨探刺探了好幾遍,確定沒有清兵。
譚弘還是不敢置信,不顧脖頸傷勢,親自帶人下了城,趕往清軍大營。
果然,一個人都沒有,營帳里空蕩蕩的,除了七里坡等地架著的笨重大炮,攻城車、云梯等笨重物件,幾乎啥都沒有。
掀開李國英的中軍大帳,里面紛亂不堪。帥案上還散布著各類文書。
譚弘見此場景,心中大定,李國英果然是撤了。
“來人,回報城中,就說是我譚弘的意思,清軍大敗而逃!”
“是,侯爺!”
不多時,一聲聲“萬勝!”響徹天際。
譚弘一時間說不清什么感覺,萬分慶幸前些時候沒有徹底動搖,這萬一投了清,沒破城,李國英又跑了,這找誰說理去?
譚弘摸了摸脖頸,坐在李國英的帥案后面,感受著滿清川陜總督的威勢,哈哈大笑。
忽然,一股微弱的火藥味道飄入鼻孔,譚弘心里疑惑,張口問親衛(wèi):
“可聞到火藥味?”
親衛(wèi)站在帳門口,努力吸了吸鼻子,搖搖頭。
譚弘莫名有些緊張,就要站起身來。
忽然,天崩地裂,轟隆一聲,譚弘感覺自己飄了起來,越飛越高,最終墜落地面,喪失了意識。
這一爆炸不要緊,仿佛清軍沒帶走的火藥,都堆積在了中軍帳周圍,一時間,隨著譚弘的親衛(wèi)們,死傷殆盡。
城頭歡呼的明軍瞬間沉默,死一般的寂靜。
譚文想起進營查探的譚弘,狠狠一拍墻垛,
“快去,給我查,譚弘怎樣?為何會炸?”
爆炸聲如此之大,就連走出十幾里的李國英,都隱約聽到了那聲炸響,遙遙望去,重慶升起了一大簇黑煙。
“成了!哈哈哈哈哈,就是不知,炸死了誰?”
李國英撫掌大笑,笑了幾聲之后,雙手遮面,再看到時,已是一臉感傷:
“梁千總舍身殉國,吾定上奏朝廷加封。日后破了重慶,定樹碑立傳,頌揚忠義!”
嚴(yán)自明所部作為中軍,跟在李國英身邊,陪著笑,陪著悲:
“梁千總深明大義,進了中軍帳的,若非大將,怕是不會點火!除非,被發(fā)現(xiàn)了!總督大人,要不要回頭?”
“不用了,繼續(xù)南下!”
李國英揮揮手,否決了嚴(yán)自明的提議。
開玩笑,若是炸死了重慶所有大將,那回頭攻重慶,還有意義。
可是重慶軍頭分了數(shù)波,打了這么多年仗,沒有探明情況之前,都是小心謹(jǐn)慎的樣子,怎么可能被一鍋端?
萬一只炸死了一個重要人物,此時回去,碰到了怒火升騰、急需目標(biāo)報仇的明軍,不是找死是什么?
梁千總可惜了!
作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漢八旗悍將,若非攻城壞了雙腿,命不久矣,這死士的任務(wù),絕對輪不到他。
李國英想起昨晚的安排。
中軍帳,帥案下,挖了個巨大的坑,裝滿了帶不走的火藥、鐵珠、鐵蒺藜,梁千戶被安置在一旁,只留一處通向帳外的氣孔、一處隱蔽在帳內(nèi)的聲孔。
死士計劃的內(nèi)容很簡單:
“只要聽到帥帳中有敵軍大將出現(xiàn),第一時間點燃火藥,同歸于盡。”
梁千總主動請命,說是反正也活不久了,大軍帶著也是累贅,愿意執(zhí)行死士計劃。
只希望朝廷能厚待家屬,留身后之名。
李國英鄭重點頭,當(dāng)著諸位大將的面,發(fā)了重誓。
天將明時,最后一波清軍撤走的時候,幫著梁千總進了大坑,小心還原了中軍帳、帥案,還扔了不少軍中文書在帥案上,只待大魚上鉤。
果不其然,梁千總等了很久很久,就要忍耐不住,行將昏迷時候,聽到了帥帳中的“譚弘”“侯爺”字樣,頓時精神一振,死了死了還能搭上個侯爺,當(dāng)即點燃了火折子。
“轟隆”一聲,一了百了。
明軍在清軍大營搶救半天,又反復(fù)搜索,最終只得到了譚弘變了形的頭盔和沾滿血跡的腰牌。
火藥分量太足,還有鐵珠、鐵蒺藜混雜,譚弘還在爆炸的中心,實在是…………找不全了。
原先的中軍帳,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乎乎的大坑。
清軍梁千總、明軍新津侯譚弘、譚弘的部分親衛(wèi),混雜在這個大坑里,難分彼此。
譚文聞訊而來,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劉體純、牟勝對視一眼,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這都打贏了,李國英都跑了,還能折損大將,
真是…………
此時的李柘,剛進了合州,合州清軍一個都沒有,李柘有點摸不清頭腦。
難道李國英真要一頭撞死在重慶城墻上?
有心抓個舌頭,別說清軍,連個百姓都沒有,早跑光了。
李柘還不知道重慶變故,更不知道守城戰(zhàn)勝利的那一刻,譚弘被清軍死士炸死了,還是粉身碎骨的那種。
要是知道了,
估計也會流幾滴眼淚,
趕往重慶奔喪吊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