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處于兩條棧道中間,除了戍守防止胡人于此處登城外,更要緊的是保護(hù)弓兵、弩兵、投石兵。
新式改裝投器只是一輪就對胡人造成巨大殺傷,以至于悍勇的胡人也開始在前棧畏首,矮身躲避弩箭。
如此漸緩胡人攻城進(jìn)度,也稍稍減輕棧道處的駐守壓力,可也僅是稍稍而已。那八臺巨型云梯將胡人源源不斷的送上城墻,已經(jīng)有胡人沖到據(jù)我們數(shù)步之地了。
“守住,火油伺候?!鞭Z的一聲整個棧道成為一片火海,傳來熟悉的滋滋人肉燒烤味道,這一步短暫的制止了胡人猛烈的進(jìn)攻,但并沒有阻止多長時間。
遠(yuǎn)處的祭壇在巫師的舞蹈中開始升騰起一股紅色的氣流,直向蒼穹,氣流的范圍不斷擴(kuò)大,開始向整個戰(zhàn)場籠罩,在紅色氣流中的胡人士兵眼神開始泛紅,面容更加猙獰,他們?nèi)鐬l死的野獸般嘶吼,不再畏懼火油,一個接一個爭先恐后的擠入火海般的棧道,夾帶著火焰向我方撲來。
這樣瘋狂的模樣那些老兵也未曾見過,以至于呆愣了一瞬,才在將領(lǐng)帶領(lǐng)下?lián)錃㈥J過火海的胡人士兵。
祭壇散播的紅色氣霧轄帶著濃郁的血腥味向我方蔓延。出于同源的巫術(shù),我最先感受到整個區(qū)域內(nèi)五行之精的戰(zhàn)栗,在被紅色薄霧包裹后,像沸水一般鼓動起來,向上蒸騰,我甚至有一瞬也被影響,及時運(yùn)轉(zhuǎn)五行巫術(shù)法訣與五感失心咒才控制住自己。
“殺,殺了胡人……”周邊傳來混亂的瘋喊,我四面一看,竟有不少士兵被影響,連身邊古樂也眼睛發(fā)紅,不住的抓緊刀柄望著胡人躍躍欲試。
“當(dāng),當(dāng)……”
“咚,咚……”
鐘鼓齊鳴,震蕩著紅色氣霧,鼓舞著士兵精神,霎時間,喊殺聲齊整威武起來,竟壓制了胡人攻城的腳步,其實(shí)很奇怪,胡人如今看起來瘋狂勇猛,卻進(jìn)攻的毫無章法,遠(yuǎn)不如之前“穩(wěn)打穩(wěn)扎”對威天戍守的威脅大,他們仿佛沒有發(fā)現(xiàn)般,仍然進(jìn)行著這般無序的攻勢。只有紅霧蒸騰天際顯出他們的無邊氣勢。
我們一伍圍剿棧道沖出來的胡人士兵,火油倒了幾道了,仍不能阻止胡人浴火沖來,險險躲過滿身著火的胡人一個撲抱,周圍數(shù)把刀砍在胡人身上,胡人竟然還能行動,抓住砍在身上的刀劍,全身一轉(zhuǎn),掀翻了好幾人,我瞅準(zhǔn)他的脖頸一刀,刀幾乎脫手,一個碩大的頭顱差點(diǎn)砍了個渾圓,鮮血瞬間又噴了我一身。
還未等我喘口氣,又一個胡人抓起這個死人的身體,如揮火棒,脖頸處的血液隨著焰火四處揮灑,我首當(dāng)其沖被掃飛了出去,剛爬起來就看到那個胡人掄著一只殘腿向我當(dāng)頭砸來,想也沒想,刀向上刺去。
看著胡人幾乎被火焰燒瞎的雙眼,我突然心中一動,我為什么不躲開呢,現(xiàn)在,我固然能殺了他,但我恐怕也會死。
斜刺里突然一槍如游龍,將胡人胳膊刺了個通透,拔出又是一槍,從胡人太陽穴處直刺入腦,胡人眼球一突,蹦出些血液,已然死了。我轉(zhuǎn)頭一看竟是魏輕。
“你如果不想?yún)?zhàn),現(xiàn)在可以離開,沒人會追究你?!蔽狠p看了我一眼,向中闕行去。
“你也太小瞧我了?!蔽遗榔饋聿环薜卣f道,“我去與少將軍商量些事?!睂艠氛f了一聲,徑直去追魏輕。
躲過數(shù)次危機(jī),全靠認(rèn)識的胡不為召集的江湖好漢,在中闕門前終于追上來與周望天說話的魏輕。這里也是胡人攻擊最猛烈之處,不過威天戍將也更加精銳武勇,畢竟周望天也在此處幫忙駐守。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胡人遲早要攻破二棧,一旦占了二棧,后??峙乱搽y以守住?!蔽业溃坝袥]有什么辦法能堅持兩天,只要兩天就一定會有轉(zhuǎn)機(jī)。”
“有?!蔽狠p看著我們道,難道周望天剛才也問了這個問題嗎,“不過你如何知道兩天后會有轉(zhuǎn)機(jī)?”
我也不賣關(guān)子:“器造司在趕制新式武器那時一定能讓胡人吃個大虧,可惜還需時間。你說的方法是什么?”
“方法嗎,很簡單?!蔽狠p遠(yuǎn)望城墻之外,遙遙指道,“拆祭壇,殺國師?!?p> 我一驚隨即又恍然,之前幾次確實(shí)聽聞過此事,魏輕也確確實(shí)實(shí)殺了胡人國師巴德。周望天一聽滿臉激動,躍躍欲試。
“我提醒一句,胡人有巨狼騎兵,還有返祖蠻人,這兩隊都還未出動,恐怕要?dú)⒑藝鴰煵⒉惠p松?!蔽业?,胡人這兩部軍隊我可是親眼所見,絕不是現(xiàn)在沖過來這些士兵可以比擬的。
“胡人有牌,你當(dāng)我威天軍沒有嗎?我這便去請令,到時殺出城去,你再看看?!蔽狠p不屑地登上臺梯向闕樓行去。
“若是請到令了,我與他同去。”周望天看著魏輕的背影說道,滿臉激昂慷慨,回頭看著周圍士兵滿眼化為憐憫,“青大哥,你先在此次處,我去幫忙殺敵?!?p> 正好我也有些累了,這里有周望天及武功高強(qiáng)、指揮能力卓越的將軍,配合默契的士兵,不需要我這個半吊子插一手。我坐在臺階上,等著魏輕請到的將令。
“青大哥。”身側(cè)默默地傳來一聲細(xì)小的呼聲,若不是我耳朵尖,真不一定在漫天的拼殺聲中聽到。
我轉(zhuǎn)頭一看,是莫少歡,她臉頰一紅,還是那么怯生,嘴唇微動:“天哥讓我來保護(hù)你。”
我哈哈一笑:“有勞歡兒小妹了。也不虧歡兒小妹對他一往情深,知道心疼你。”
“啊~青大哥胡說什么?!蹦贇g連耳朵都紅了,羞澀地轉(zhuǎn)身掩住臉道。
“哈哈哈”看她清純模樣,不禁覺得美好。
“青大哥,你說為什么要打仗呢?”我一怔,她繼續(xù)道,“大家兩國人好好過日子不行嗎,打仗死那么多人,那么多家庭失去父親兒子丈夫,難道他們不知道失去他們意味著什么嗎?”
這是人類掠奪的天性,是獨(dú)裁者的欲望,是時代的局限性,我能給她說這些嗎?
“為什么呢?這些死去的人不是他們的子民嗎?如此不愛惜子民,不想著保存他們的性命,為了什么?死人很不好,歡兒想不通?!?p> “胡人便是這般狼子野心,如同財狼野獸,天性如此。我朱雀人民何等和善禮遇,他們便如喂不熟的狼一般。只有把他們打怕了,打死了,他們才會安生?!蔽狠p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從他憤然的語氣來看,將令之事并不樂觀。
我看著莫少歡迷茫懷疑的眼神,道:“世界上有許多事情,人一輩子也想不清楚,看不明白。我只想對歡兒你說,希望以后不論你看到了、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都能去懷疑、去思考,不人云亦云,不盲目從眾,保持你的本心,跟隨它,修煉它。這世上很多事情不會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卻又有同樣簡單的緣由。而眼前這件事不是現(xiàn)在的你我所能解決的?!?p> “大哥在說什么?魏將軍,怎么樣了,請到將令了嗎?”周望天擦掉刀上沾染的鮮血問。
“別問了,不同意。真是目光短淺的無能之輩,若是家父指揮,哪會如此狼狽?!蔽狠p又怒又喪氣。
“那怎么辦?就沒辦法,任胡人肆意沖鋒嗎?”周望天也怒道。
魏輕沉吟一瞬,看了眼附近:“還有一法,我召集舊部劫了金龍營自去。也不用理會魏無忌的將令。”
“好啊好啊,算我一個?!敝芡炻勓韵驳馈?p> “不妥!”
“什么不妥,休要胡說?!?p> “魏無忌本來就疑忌你,如今你擅自行軍,恐怕就是殺了胡人國師,也會被落下口實(shí),到時不被胡人所殺,也要被自己人所殺?!?p> “大丈夫馬革裹尸,為了家國將士百姓,受冤又如何,后人定會歌頌我今日之行?!?p> “我也沒說不讓你去啊,得找一個不落口實(shí),穩(wěn)妥的名正言順的方法。”我道。
“哪里有這種方法,就算有,恐怕也來不及了?!蔽狠p不屑地道。
“青大哥,難道你有什么辦法?”周望天希冀地問。
“倒是有一個,可以一試?!?p> “不會吹牛呢吧?”魏輕懷疑地望著我。
“我說來你聽聽?!蔽业溃澳侨站频暌娺^的和貞公主你可記得?”
不錯,我突然想到和貞公主,她能在邊關(guān)變故時趕來并逗留,一定是有皇命在身,且不只是一點(diǎn)權(quán)力,為身份敏感的鸞羽軍脫罪,從誰的面子也不給的輜重營王勝虎手中將我營救,都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因此,我便向魏輕建議,可向和貞公主請旨試試,若是不允,按他的計劃也不遲,若是真有旨意,那到時魏無忌也無話可說,如果魏輕安然返回,不論是對和貞公主還是魏輕都是確確實(shí)實(shí)的大功一件,要知道胡人的國師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超高地位,功績自不用多說。
“倒是可以一試,我這便去?!蔽狠p聞言,倒是一點(diǎn)也不猶豫。
“青大哥,到時我們一起并肩殺敵?!敝芡炫d沖沖地對我道。
“好好保存體力,保護(hù)好自己?!蔽铱粗d致高昂的模樣也不多話,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大哥?!蹦贇g喊我,我回頭見她努力直視著我,向我行了一禮,“謝謝大哥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