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潔的教堂之內(nèi)燈火輝煌，祭臺之上，燃著千余支大蠟燭，分作八排，用鮮花間隔著。
最純潔的香煙、馥郁的香氣盤旋圣堂之內(nèi)，好似海潮的旋渦。
似乎與天空齊高的天花板，以及石刻之上無數(shù)的雕花，和諧、壯麗，宛如一首巨大的交響樂。
一個個史詩、一篇篇神話都在眼前緩緩展現(xiàn)。
伴隨著的，是無數(shù)的贊歌聲響起，一重重，一疊疊……
撞在潔白的墻壁，高高飛起。
在最中心回蕩的，是虔誠的念誦聲，玻璃外的邪惡之景仿佛受到壓制，血紅光芒一點點黯淡。
“我，向您祈禱，偉大的銀月女神！”
“銀月的象征，星空的歌者，風(fēng)與雪的君王，昏濁烈焰的主宰！”
“我祈求銀月光輝的籠罩；”
“我祈求靈性的呼應(yīng)；”
“我祈求神圣的賜予！”
……
“我甘愿奉獻……”
旅人臉上滿是虔誠，自愿奉獻的神圣光輝似乎正從他的身上散發(fā)出來，馬上就要說出甘愿奉獻一切的話語。
可旋即，像是卡了殼一樣，停住嘴。
因為，他的腦海中傳來模糊的呢喃聲：
[醒醒。]
[醒醒。]
……
這個輕柔優(yōu)雅的男聲聽起來十分熟悉，那是……
是……卡拉那·霍奇夫斯！
我是——葉清！
像是什么破碎了一般，教堂內(nèi)的神圣之景突兀地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
用手捂住自己面孔、單膝下跪的男子，順著指縫，有鮮紅的血液不斷滴下，那純白的羽翼一點一點被染黑，化作一對巨大的骨翼。
另一位手捧風(fēng)雪的美麗女子，依舊是側(cè)坐著，沒什么變化，但那雙從長裙下伸出的腳，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條滑膩的、扭動的、像蛇一樣的觸手，似乎有無底的黑暗籠罩其上。
中心的手捧銀月的女神之像，一道道裂痕浮現(xiàn)，布滿全身，尤其是那月亮的象征，徹底裂開成了兩半。
整幅構(gòu)圖，充滿墮落與邪惡的，還有背叛的氣息。
教堂內(nèi)的裝潢也變得破敗不堪，那些述說史詩和神話的圖案形狀發(fā)生了扭曲，一下子失去了圣潔之意。
“這里是哪里？”葉清愕然。
卡拉那輕笑，回答：
[是銀月女神，祂遺留的力量所產(chǎn)生的影響，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如果不是我的呼喚，你立馬就會被污染，化作一只沒有理智、追逐月亮的怪物。]
[呵呵，你比我想象得更快，遇到了銀月力量的痕跡。]
“什么意思？”
葉清眼神微微閃爍，沒有慌亂，沉聲問，聽這話的意思，他現(xiàn)在的遭遇不是偶然，而是這位圣者的刻意安排。
[你要記住，知識是有代價的……]
[天底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只說了這么幾句話，卡拉那的聲音又開始消退，支撐不住。
似乎，在這個奇異的世界、這段過去的歷史之中，只有在特殊的節(jié)點，卡拉那才能將自己的力量傳遞進來。
“知識是有代價的？”
葉清陷入思索之中。
“我一共接受了三種知識，化鴉術(shù)、勝利之咒和濁焰祭禮……化鴉術(shù)的使用，讓我和卡拉那扯上關(guān)系，不得不進入這個世界幫他尋找遺骸……”
“我記得，銀月女神的完整尊名是……”
他對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有一部分模糊的記憶，尤其是后續(xù)的祈禱，記得尤為清楚。
沉默了一會，葉清沒敢全部念出，只單單提起其中的一部分：
“祂是昏濁烈焰的主宰?！?p> “盡管我從未使用過濁焰祭禮這一儀式魔法，但在這個世界，根據(jù)我目前所了解到的，知識本身是帶有污染和力量的……只是，我的能力幫我規(guī)避了了解知識所帶來的污染……”
“或許，這其中蘊含的某種力量與特性，會讓我不自覺地與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超凡產(chǎn)生聯(lián)系……某種特殊的聚合效應(yīng)?！?p> “基于此，卡拉那試圖通過我，去尋找和接觸銀月女神遺留的力量……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達成了自己目的。”
想到這，葉清不由得輕呼出一口氣，想到除了殘缺的濁焰祭禮，自己還學(xué)會了勝利之咒。
雖說，不大可能所有知識都會是刻意的安排，但，他一點看不透卡拉那這人，即便是教會中的典籍，對這位圣者的記載也只是寥寥。
一直到如今，葉清都不明白這位神秘存在的目的。
“為了復(fù)活？但又不像……”
……
自葉清清醒過來之后，便沒有再繼續(xù)受到銀月女神遺留下來的力量的影響。
只是，他身上依舊穿著破舊的衣服，就和那幅壁畫上的朝圣者一模一樣。
他走出教堂，仰望著那輪慘白、孤零零的月盤，沒有半顆星點點綴。
月光投下丑陋的怪影，光禿禿的樹枝無力地垂下，藤蔓橫生的教堂嘲弄地伸向陰沉的天空。
聲音的國度重新降臨這一寂靜的世界，寒冷的夜風(fēng)止不住地咆哮。
不知何時，教堂的一旁，出現(xiàn)了一座古怪的墳?zāi)?，立著一塊碎石崩落的皸裂墓碑。
葉清看見，墳?zāi)古赃?，一個穿長袍戴兜帽但輪廓不似人類的生物，朝向那座教堂，靜靜地跪伏在地。
兜帽下的面貌一點都看不清，只有一團實質(zhì)性的濃稠黑影，像泥巴一樣滴落。
額頭的部位，是一頂精致的象牙冠冕，金黃的月桂藏匿于縷縷銀絲之間。
腰部以下，隱藏于黑色帷幕之后的，是涌動的黑影，還有長條狀的柔軟物體在滑動。
等葉清小心靠近這只非人的怪物，這才知道，他似乎正在向神明祈禱，嘴巴裂開一條縫隙，細聲呢喃：
“偉大的銀月女神，我看見了瘟疫降臨在山谷城市之中，鮮紅的光芒浸染了土地，森林覆蓋的山坡在駭人的山崩中掩埋了街道上的死尸……只有高處山頂上的西爾吉納塔尼神廟幸免于難，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納菲爾泰麗的尸體冰冷而沉默地躺在那里，象牙的冠冕還戴在她的銀發(fā)之上……”
“那是災(zāi)難，是背叛的利刃，請您降下懲戒，讓邪惡的罪徒陷入無底的深淵……祂們早有預(yù)謀，與黑暗的力量聯(lián)結(jié)，焚毀了周五和周六的蜃景，刺瞎了石頭神和七日之神……”
……
旁邊，那座灰白的、幾乎被青苔埋沒的墓碑上刻著一行字：
我醒來，文明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