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賭斗

　　這邊老太太與裴衍聊得正歡，外頭一小廝急匆匆趕了過來。屋內(nèi)那年將及笄的少女身后一女使出了門去，倆人一陣低聲說了些什么。

　　便見那女使登時(shí)變了臉色，一臉焦急的走進(jìn)來報(bào)說：“糟了，大姐兒，三哥兒用您的聘雁與人斗氣做博，就快輸了?！?p>　　裴衍這才注意到屋里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心想這自然便是今日袁家納征要求娶的盛府大姑娘盛華蘭了。

　　華蘭這會(huì)兒在老太太屋里，原是老太太從自己私房錢里另給她備了一份嫁妝，正高興著，長柏便帶著裴衍的信箋過來通報(bào)，對老太太來說算是喜上加喜。華蘭也想著趁此機(jī)會(huì)見見這位遠(yuǎn)房表弟。

　　不曾想就這會(huì)兒功夫，前頭自家三弟弟就給惹出了這么大的禍?zhǔn)隆?p>　　“怎么這樣啊?！比A蘭聽罷心下一急，輕輕跺腳道。

　　那女使也說不清具體是何緣故。

　　華蘭便將詢問的眼神看向祖母盛老太太。

　　老太太問了問前頭的情況，只知道盛家三哥兒盛長楓與人投壺比斗，卻只中了一回，輸?shù)糜行┒嗔恕?p>　　盛老太太道：“既是別人一勝再勝，我們便不好喊停了?！?p>　　古人是極重顏面的，輸了不認(rèn)賬這種事，莫說是盛家這樣的高門大院，就算是市井之人也不屑為之。

　　裴衍自然知道前頭是什么情況。眼下好戲才剛剛開始，他倒是絲毫不擔(dān)心。

　　且不說盛家自有能人出面解決此事，再說那參與投壺的另一人便是顧廷燁，真到了不可收拾的那一步，自己出面阻止便是了。

　　裴衍心知此事乃是袁文純故意唆使顧廷燁為之，為的便是落一落盛家的面子。

　　只可惜這事兒終究損人不利己，兩邊都討不了好。原以為自己的身份多少會(huì)讓袁文純有所顧忌，不會(huì)再像原劇中那般行事，現(xiàn)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無所謂了，一件小事罷了。

　　裴衍這邊滿心不在意，屋里一老一少卻不能這般淡定。

　　老太太心有丘壑，稍作思慮便有了打算，卻想著華蘭終究是要嫁到忠勤伯府的，眼下只是下個(gè)聘都能整出這許多麻煩，往后進(jìn)了門，還不知道要站多少規(guī)矩。

　　想到這，便反問道：“這事，你說怎么辦？”

　　華蘭也算跟著老太太學(xué)了不少手段，然而性格更多的還是江南女子與生俱來的溫婉和順，便道全聽祖母的安排。

　　老太太卻是搖了搖頭：“今日你還是家里的大姑娘，明日你便是袁府的二大娘子，日后這種事還不知道要碰上多少，你不能再聽我的了，從此刻開始，你自己拿主意。”

　　老太太這是有意再給華蘭上一課。

　　那盛華蘭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想著息事寧人，著人安撫家里母親的情緒，只要王大娘子不將事情鬧大，有些東西丟便丟了，左右盛袁兩家的面子都不太好看，但若是鬧大了，反而顯得盛家內(nèi)院沒了端莊。

　　老太太瞧著盛華蘭的性子還是太過老實(shí)了些，有些無可奈何，以她的性子，能想到這一層已經(jīng)不錯(cuò)，只是終究要損些顏面。

　　正待說些什么，一旁的裴衍便開口說道：“侄外孫兒冒昧打擾一句，眼下這局面倒也不見得沒有回旋之地?！?p>　　眼下外頭的情況裴衍也不敢百分百篤定，自己這小蝴蝶翅膀扇沒扇出意外來還不好說。

　　“侄外孫兒怎么說也是京里國公府的嫡長孫，那袁文純還是要給我些面子的，再者與長楓小哥投壺之人在下也認(rèn)識，那人雖有些沖動(dòng)，卻不是個(gè)不明事理的，我去同他說說，將賭局作罷了便是?！?p>　　“雖說也是個(gè)辦法，可這樣到底丟失了的面子是找不回來了。”老太太嘆了口氣說道。

　　“姑婆莫要著急，侄外孫且去前廳瞧瞧，也許事有轉(zhuǎn)機(jī)，說不準(zhǔn)長楓小哥接下來就如有神助，贏了比賽呢。”裴衍的眼神中透過一絲狡黠。

　　“你倒是會(huì)安慰人，去吧，待今日事情過后，你再來我這，也好讓家里人都來認(rèn)認(rèn)臉。再有一個(gè)，我與你母親雖是姑侄，她卻也算我半個(gè)女兒了，往后叫我一聲外祖母便是了。”

　　“孫兒知曉了。如此，還要稱華蘭姐姐一聲表姐才是?！迸嵫艹A蘭拱了拱手，心下也是歡喜。

　　他自重生以來，得祖父和母親的寵愛，最是看中親情。老太太面容慈祥，又是一心為著子女著想，這樣的老人家不由得他不心生親近之意。更何況單說血脈，放眼整個(gè)盛家，還真沒人比自己跟老太太親。

　　華蘭亦是起身福了一禮，叫了聲表弟。

　　語罷，裴衍起身告退，由下人領(lǐng)著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

　　裴衍匆匆趕到，花廳外的院子里，此刻已是圍滿了前來祝賀的賓客。

　　裴衍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長柏的身影，便繞開人群走了過去。

　　繞到前頭來，此時(shí)花廳前的天井之中，與盛長楓比投壺的不是別人，正是顧廷燁。

　　裴衍走到長柏邊上，輕輕拍了拍長柏的肩膀：“則誠不必憂心，此人雖有些愣頭青，卻不是個(gè)沒分寸的，且在看看?！?p>　　裴衍看著年紀(jì)比自己都要小些的盛長柏，心里想的卻是王大娘子那種性格的人，盛紘又是個(gè)不太稱職的爹，偏偏養(yǎng)出的一雙兒女卻極明事理。

　　那幾個(gè)小的自己還沒見過，不過場上的這位，相比之下卻有些不堪了。

　　盛長楓，盛家三哥兒。

　　“這白家二郎既是隨袁文純來的，想必此事也是得了袁家的授意。”

　　長柏倒是心細(xì)，一眼便看透事情不像表面上這般簡單。

　　忠勤伯府高門大院的，不是盛家所能比的，這次忠勤伯和忠勤伯夫人都沒來，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如今袁文純又唆使顧廷燁整這么一出。已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卻不知此事要如何收局了。咦，你見過祖母了?！笔㈤L柏這才發(fā)現(xiàn)通自己說話的是裴衍。

　　“是，外祖母已經(jīng)認(rèn)下了我這個(gè)外孫，說起來你往后可得叫我一聲表哥了。”裴衍戲謔的看了一眼長柏，雖說是在古代，十二三歲的孩子已經(jīng)開始被當(dāng)做成人去對待，但裴衍的觀念畢竟還是停留在二十一世紀(jì)的時(shí)候，逗這種十二三歲卻要故作成熟的小朋友還是很有趣的。全然忘了自己如今也還不到十五歲呢。

　　少年長柏年色有些通紅，但一向知書守禮的他還是板板正正的叫了一聲“表哥?！?p>　　倆人這邊開著小差，那邊顧長楓又投丟一箭，這樣一來，倆人的差距被越拉越大。

　　“表哥，若再不出手阻止，這聘雁怕不是真要被贏了回去?！遍L柏有些心急，面色卻掩飾的極好。

　　“自家送來的聘雁，又著人贏了回去，說出去也不大光彩，袁家只想著落了你家面子，卻只能整這么個(g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這袁文純也不是很高明啊。”

　　話雖如此，這滿堂賓客終究是盛家請來的多，對盛家的損害要更大些。

　　“不急，出手的人來了。”裴衍順著顧長楓的位置向后看去，果然身后兩個(gè)豆丁點(diǎn)兒大的女娃娃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個(gè)頭稍微高些的那個(gè)丫頭此刻看著地上的投壺，又看看記得如熱鍋上螞蟻的盛長楓，眼神中閃著一絲火熱。

　　便在這時(shí)，盛紘也從屋里走了出來，跟在他身后的是此次納征的主禮人袁文純，只不過袁文純神色自在，盛紘的臉色卻要難看的多。顯然方才倆人已經(jīng)有過一番交談，且并不算愉快。

　　那盛紘上來便對著盛長楓一通威脅，這下倒好，小屁孩反倒被嚇得連手里的箭都握不住了。

　　裴衍趁機(jī)上前勸說道：“想來是盛家三郎今兒身體不適，不妨再找個(gè)人替你如何？”

　　盛長楓沒見過裴衍，他身后的盛紘也沒見過，但此刻還是朝他遞來了感激的目光。

　　對他來說，這會(huì)兒只要能讓他逃離這里怎么都行。

　　“無妨，盛家若有其他人，一并上來便是?！鳖櫷畹故菨M不在意，他于投壺射箭一道有著充分的自信心。只是忽而想到了些什么，便笑道：“文若若是有意，也可代替盛家出手。”

　　“不妥不妥，仲懷這話說得容易叫人誤會(huì)，更何況投壺非我所長，便是仲懷贏了也不光彩。不如這樣，讓我身后這個(gè)小丫頭同你比試一番如何？”

　　裴衍說著，指了指身后的小豆丁兒，正是年僅八歲的盛明蘭。

　　“她？”顧廷燁看著個(gè)頭還不到自己腰的小丫頭，疑惑道。

　　不知道裴衍葫蘆里賣什么藥的長柏忙上前低聲問道：“表哥，明蘭？她行嗎？”

　　“她不行你行??？再說了一個(gè)七八歲的姑娘家，輸了也就輸了，沒什么大不了，也不至于丟面，萬一見了鬼贏了，豈不是撞了大運(yùn)?！?p>　　“文若莫不是在戲耍我。虧我還把你當(dāng)兄弟呢?！鳖櫷钣行┥鷼獾牡?。

　　“仲懷怎地還看不起女子，古有木蘭替父從軍，今有盛家六姑娘替兄投壺。仲懷可不要大意失荊州才是。”

　　裴衍那一臉自信的模樣倒是讓顧廷燁心中更多幾分疑惑。卻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得問向裴衍身后的明蘭道：“你真要同我比？”

　　小明蘭也是個(gè)不服輸?shù)男愿?，最是看不得被人輕視，便道：“自然。”

　　顧廷燁見狀又說道：“方才你三哥哥輸我好些，你可認(rèn)？”

　　“認(rèn)?！毙∶魈m咬了咬牙說道。

　　“既如此，我不防再給兩位添些彩頭?！闭f著，裴衍順手解下了腰間掛著的玉佩，那玉玨通體碧綠，雕著栩栩如生的瑞獸祥云，一看便知價(jià)格不菲。

　　“這塊麒麟玉是我十歲生辰那年祖父所贈(zèng)，也算是價(jià)格不菲。便當(dāng)做二位此次做賭的彩頭?！闭f著，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顧廷燁。

　　顧廷燁比在場的小輩兒都要長些年歲，又怎會(huì)不知道裴衍眼神的意思。

　　這家伙明擺了要自己放水啊。

　　一想到來時(shí)路上聽到的裴衍同盛長柏的談話，顧廷燁便知今兒裴衍是要同盛家站一塊兒了。

　　相處下來這幾日，他顧廷燁若還是猜不出裴衍的身份，那他這十幾年就算是白活了，當(dāng)然，裴衍身份尊貴，他卻也不至于害怕，只是相比袁文純，他卻要與裴衍更合得來些。

　　想到這，顧廷燁反倒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瞎參和啥呀。

　　無奈之下給裴衍投去了一個(gè)放心的眼神。

　　倆人這才開始重新投壺。

　　倒不是裴衍故意多此一舉，一來他不敢保證自己的出現(xiàn)不會(huì)影響劇情的發(fā)展，二來當(dāng)初看到這里時(shí)明顯感覺得到，顧廷燁的水平是要更高些的，放沒放水不清楚，反正拋開運(yùn)氣成分，明蘭這丫頭怕是贏不了這家伙。

　　做倆手準(zhǔn)備，有備無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