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時空交疊

　　雷聲漸漸微弱，雨也停了，天邊浮現(xiàn)魚肚白。

　　這回是真的黎明到來了。

　　程安站起來拍了拍膝蓋道：“差不多了，可以去把那群小羊帶出來了。”

　　顏小希嗯了聲，又提醒道：“你剛才說他們見過你異肢術(shù)的變態(tài)樣子了？是不是要注意一些，如果傳出去，對你不利?！?p>　　程安疑惑道：“……你是否有在趁機(jī)罵我？”

　　“絕無此事！”

　　見顏小希信誓旦旦，程安也就作罷，沒怎么多問地站起來說道：“走吧，先去接人，我自然有準(zhǔn)備。”

　　說起來還是多虧了那鬼類的變異怪物，不死心還去冒充他，正好將計就計了。

　　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顏小希也就沒有再多說什么，交淺言深并不可取。

　　兩人很快就順著村路，往較高處的窯廠行去。

　　這場山雨過后，瓦村變得新了不少，就像是整個被洗凈了一番，到處傳來泥土的清香。

　　此刻才早上五點多，已經(jīng)可以看到時不時有挑著擔(dān)的婦女，帶著小孩一起，離開家門，前去田里、或者山上，去做農(nóng)活。

　　這里民風(fēng)淳樸，見到這倆陌生人，婦女們也都是笑著，或點頭示意，或大聲問好。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空氣中充斥著快活的氣氛。

　　“昨天這村子死氣沉沉的，今天倒是活了過來?！?p>　　程安頗為感慨。

　　顏小希也覺得如此，微微點頭。

　　今天的瓦村，給人一種真實不虛，生機(jī)勃發(fā)的感覺，昨天則太過壓抑。

　　這或許跟他們除掉了那頭鬼類的變異怪物有關(guān)。

　　兩個五蟲類的超凡者，干掉同階的變異者，對方還是五仙類。

　　這戰(zhàn)績縱使不能說震古爍今，但也絕對足以自傲了。

　　這使得顏小希腳步都不自覺的有些輕快起來，程安在前面走，她緊隨其后，讓人極有安全感，或許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當(dāng)然顏小希唯一頗有微詞的地方是，程安把殺死那只鬼后得到的魔核，就那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淖约菏樟似饋?，絲毫沒有與她“分贓”的意思。

　　這讓顏小希既有些不滿，又不太好說出口。

　　兩人遠(yuǎn)遠(yuǎn)繞開孫寶惠家的院子，從側(cè)面一條小道，徑直走向山腰一處人工開采的谷地。

　　那里便是窯廠所在。

　　這窯廠并不大，四四方方幾幢廠房并成個四合院的模樣，鐵門不翼而飛。

　　空地上堆滿了大量小型的陶器，主要以廚具和花盆、花瓶這一類為主。

　　陶俑也有幾個，大都是殘破的只有一個上半身或者下半身。

　　通過這些痕跡，能大致推測出這個窯廠從一開始的繁榮、到后來逐漸衰敗，為了生計不得不做一些日常用具來賣錢。

　　最后只剩寥寥幾人還在堅持這門手藝，不讓他失傳。

　　小小的方寸之地，卻也見證了此地一項文化遺產(chǎn)的衰落史。

　　昨夜殘留的血跡，早已被大雨沖刷干凈，不留片痕。

　　程安在側(cè)面的房屋里，找到了躲藏于此的考古團(tuán)成員。

　　接著，他略微猶豫了一下，最后頗感可惜的，把自己這身新皮膚給撕破，又在肩膀上、手臂處，紛紛擦上了來自于變異者的血，整個人的造型，完全和昨天當(dāng)著大家的面被拖走時，非常相似。

　　吱呀！

　　程安做完了準(zhǔn)備，推開大門，看到里面站著零丁的七八個人。

　　有一部分縮在墻角，抱團(tuán)取暖，宛如驚弓之兔。

　　另外有兩人，吳俊奇和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鏢，分別手持鐵棍、鐵鍬，一副要和來者拼命的架勢。

　　程安目光一掃，竟隱約看到朱蒂往她自己的襠下掏去。

　　她用大腿夾著一個橘黃色包包，一只手伸在里面，神色緊張，似乎在里面有她的秘密武器。

　　額……這小妞難道是偷偷帶了槍？不得了啊，不愧是南城地產(chǎn)的千金，呵呵，這回被我拿住把柄，看我回頭舉報你……

　　“咳，是我?！背贪草p輕咳嗽一聲，阻止了這一傷一弱兩人，不自量力的行為。

　　屋里眾人，略微呆了一下，高高懸起的心頓時落了下去，就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一般。

　　“學(xué)長回來了！太好了！”

　　“我們這算是得救了嗎？”

　　他們又怕怪物找上門，又不知道該往哪里躲，擔(dān)驚受怕了一整夜，精疲力盡。

　　吳俊奇瞪大眼睛：“學(xué)長？你沒死……不，你沒事？”

　　他問出了自己的擔(dān)心，也問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畢竟正常人昨天那個狀態(tài)，可不像是能夠生還的樣子。

　　“僥幸沒死罷了！事到如今我也實不相瞞，我祖上其實是傳武世家，我這一身從小打熬的筋骨，強(qiáng)勁有力，被譽(yù)為百年一遇的練武奇才。”

　　程安給自己貼了一層標(biāo)簽。

　　傳武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就還有些排面的，偶爾也會有傳武高手應(yīng)邀，在電視上表演。

　　這樣一來，程安能夠從怪物手里逃脫，就顯得稍微合理一些了。

　　“學(xué)長，你，你傷的好重……”

　　這會兒班花方瑩瑩，卻突然眼淚汪汪走過來。

　　她臉上帶有崇拜強(qiáng)者的表情，直接就往程安身上靠，一雙秀氣小手就要往他身上的傷口處摸去。

　　“？”

　　這位妹妹是做甚，你煽情得如此過分，大家遠(yuǎn)遠(yuǎn)沒有那么熟吧！

　　程安嚇了一跳，急忙攔住她的手，自己拉了拉衣服，遮住“胸腹部猙獰可怖”的血痕。

　　這傷口可摸不得，摸了就露餡。

　　“程安！”

　　聽到有人叫他名字，程安望去，發(fā)現(xiàn)張術(shù)升臉色慘白地坐在床邊叫他。

　　“老師，您醒了！”程安略感驚喜，這位老師雖然運(yùn)氣差了點，但他還是很尊敬對方的。

　　張術(shù)升點點頭：“嗯，聽說你受傷嚴(yán)重……”

　　說到一半，他看著程安身上略顯浮夸的血跡，愣了下。

　　這時，門口陰影晃動，又走進(jìn)來一人，卻是顏小希。

　　她一出現(xiàn)，屋里的人卻不喜反驚，紛紛露出驚恐的表情，目光一會兒給到她，一會兒給到程安，在二者之間搖擺不定。

　　“？”

　　顏小希眉頭一皺，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

　　怎么大家對她多了如此明顯的敵意？

　　莫說別人了，便是朱蒂這個，明顯和顏小希感情親密過分的閨蜜，此刻也是在略微呆滯后，露出了戒備、懷疑的表情。

　　昨天晚上，‘程安’告訴過他們，顏小希已經(jīng)死了，如果再出現(xiàn)，就是被那只鬼控制的！

　　這話早就先入為主得打入她內(nèi)心，深深扎根了。

　　方瑩瑩顫抖著說：“學(xué)長……你，你昨天說過，她已經(jīng)被鬼殺死了！如果再出現(xiàn)，就不是真正的她，而是被鬼控制的她……”

　　她一邊說，一邊縮著身子，妄圖往程安懷里鉆。

　　程安眉頭一皺，心想那只鬼類還挺陰險，死了還給自己埋根釘子。

　　不過他畢竟處事經(jīng)驗老辣，并非真正的、還沒離開象牙塔的學(xué)生，因此幾秒后，程安就一邊把貼上來的小綠茶推開，一邊態(tài)度明朗的給顏小希解圍道：

　　“哦，不要害怕！昨夜是我低估她了，她是普世行走，雖然被襲擊，但最終戰(zhàn)勝了邪惡，活了過來！

　　“有些話大家懂得都懂，不懂得，我不能明說，你們自己體會吧！”

　　這一番半真半假的謎語打下來，大家立即是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差點忘了，學(xué)姐還來學(xué)校里做過專題講座的！”

　　“對啊，我記得當(dāng)時她還說了一句沒人聽得懂的話，還鬧得挺轟動！”

　　“不愧是普世行走，真厲害！”

　　這一番夸下來，顏小希差點都快被夸到臉紅了。

　　當(dāng)然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真懂了還是假懂。

　　反正他們現(xiàn)在對程安盲目崇拜，他就是說自己是降龍羅漢下凡來普度眾生了，這幾個幸運(yùn)兒估計也得半信半疑。

　　就是吳俊奇稍微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朱蒂。

　　普世行走？這位好像也是……那為什么昨天她卻和自己等人一起躲在這，害怕的瑟瑟發(fā)抖……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盡快離開！”

　　程安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jié)，多說多錯。

　　突然，他表情微微一怔地環(huán)顧一圈，錯愕道：“只有你們幾個人？其他人呢？”

　　分明記得昨晚離開時，這里還有十五六人存活的。

　　吳俊奇道：“學(xué)長，昨天你說過，窯洞是鬼打墻的出口，他們……他們見你一直不回來，就決定先出去謀生路，避免給你添麻煩?！?p>　　他這班長倒是很厚道，明知那以張偉為首的幾名同學(xué)，其實就是拋棄他們、先行離開；

　　但還是在言語上，給他們爭取了相對體面的說辭。

　　程安一聽，卻感到不妙。

　　那只鬼類嗜殺成性，他指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去處？

　　這群人冒然去了，怕是兇多吉少！

　　他當(dāng)即找了個說辭來解釋道：

　　“糟糕了，那地方?jīng)]有我?guī)ь^，他們進(jìn)去十分危險，我們快去看看！”

　　一群人立即出發(fā)，趕往窯洞。

　　它就在窯廠不遠(yuǎn)的后方，沿山峭壁而建。

　　結(jié)果，卻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可以看到窯洞的入口卻被巨石完全封死，上面雜草橫生，綠苔遍布，一看就是被人為封閉好多年的樣子。

　　若說要從這個入口進(jìn)去，只怕得變成蟲子，從縫隙里鉆才可行。

　　“這，這不可能啊，我昨天來窯洞前看過好多次，這里明明是開著的！是一個開闊的入口！”

　　吳俊奇不可思議地叫起來。

　　張術(shù)升疑惑道：“他說張偉他們，昨天就是往窯洞里去了？”

　　吳俊奇和其他幾名同學(xué)紛紛點頭表示事實就是如此。

　　盡管沒有親眼所見，但昨天夜里有鬼打墻，從哪里走，最后都只能走到這窯洞前來。

　　“這入口的封石，切割標(biāo)準(zhǔn)，嚴(yán)絲合縫，乃是專門澆灌而成，不是臨時可以做出來的?！睆埥淌谀抗忾W爍。

　　“那他們進(jìn)去了，豈不是被困死在里面？張偉！林濤！你們在里面嗎？！”吳俊奇朝里面大聲喊了幾句，連個回音也沒有。

　　方瑩瑩昨夜便是被張偉威脅過，因此懷恨在心，見狀小聲嘀咕：“哼，這種人渣，活該出事！”

　　“瑩瑩，你別亂說話啊?！贝T果僅存的另一位女同學(xué)拉了拉她的衣角。

　　這些新生們的各自的小心思，對程安而言，只是小小插曲，不足掛齒。

　　他所關(guān)注的則是另一點。

　　大概在兩百米開外的那座小院，曾經(jīng)帶給他極大威脅感的院子。

　　它不僅變更加殘破，仿佛再來一場雨就要毀滅在風(fēng)吹雨蝕中。

　　最重要的是……那種難以言喻的巨大壓抑感，消失了！

　　“程安，你怎么看？此事定有蹊蹺！”張教授望過來。

　　“……”

　　程安張了張嘴。

　　片刻后，他冷靜道：“回村口，先報警?！?p>　　張教授稱贊道：“有道理?！?p>　　沿路返回。

　　遇到多個村民，看到考古團(tuán)殘余人員下來，都是有些詫異，在他們身后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還有不少小孩，成群結(jié)隊的，在父母叮囑中，跑向村口的那所舊學(xué)校。

　　他們繞過考古團(tuán)成員，奔跑向前，一副見了新鮮事物的模樣。

　　這一點對于考古團(tuán)成員來說，也是一樣，他們都體會到了程安之前的感覺。

　　今天的瓦村，格外熱鬧。

　　過于熱鬧！

　　熱鬧到讓人覺得昨天和今天根本不是同一個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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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近十輛警車，停在瓦村前面的空地上。

　　還有兩部挖機(jī)，突突突的開上山，要去挖開窯洞。

　　要不論是在哪里，接近二十人的死亡、失蹤案件，都是特大要案，誰也不可能忽視的。

　　倉谷派出所接到報案，第一時間，安排大部隊出動，在山村里挨家挨戶的訪問，調(diào)查情況。

　　海大的考古團(tuán)成員們，則是被安排在這邊等待警方結(jié)果。

　　有不少人一夜都沒合眼，此刻處境安全，都是忍不住睡意，隨便在警車的座椅上就躺著休息了。

　　程安見警方因為他們都是海大的學(xué)生，沒有過分盯著他們，便拿出手機(jī)，打開了群聊。

　　就算到時候又被催進(jìn)度也沒辦法了，得搬救兵了。

　　海城臨海區(qū)分局的三人群內(nèi)，滴滴滴地彈出了消息。

　　C：“@2B，有情況，我現(xiàn)在在倉谷鎮(zhèn)瓦村，涉嫌一起20人的死亡、失蹤案，當(dāng)?shù)鼐揭呀?jīng)過來了?！?p>　　沒一會兒。

　　老板娘春春：“20人？？？你做什么了？見了鬼了，老于，這個線人真的不能要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得心臟病的！”

　　A：“別著急，慢慢說。怎么了？”

　　C：“我在嘗試接近南城地產(chǎn)的朱蒂，這個任務(wù)有所突破，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問題?！?p>　　老板娘春春：“進(jìn)展這么快？”

　　她記得自己剛剛才催了一下對方，這小子的動作也太迅速了吧！

　　A：“做得好，我馬上聯(lián)系當(dāng)?shù)鼐?，你保持住進(jìn)度，有事隨時溝通?！?p>　　C：“沒問題?！?p>　　有這句話，程安知道自己今天不會被扣留。

　　官大一級壓死人，而且都是同僚，很多事，都好說話。

　　老板娘春春：“你怎么接觸到朱蒂的？她也在現(xiàn)場嗎？”

　　C：“在的，在睡覺。”

　　系統(tǒng)消息：C上傳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朱蒂香肩半露，像一只小貓似的伏在副駕駛座椅上，酣睡正香。

　　大約是睡得太舒服了，她自己還忍不住掀起衣服，露出白白的平坦小腹，晶瑩光滑的肚子，臉上是舒適的滿足感。

　　這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自然是會聯(lián)想到別的地方去。

　　老板娘春春：“……”

　　手機(jī)那頭，沈春螢表情復(fù)雜，咬了咬牙想要罵人。

　　這家伙……他居然，不，他果然是用這種方法來接近對方！太無恥了！

　　A：“好，隨時保持聯(lián)系！”

　　程安關(guān)掉手機(jī)，抬頭發(fā)現(xiàn)顏小希在看他。

　　“你拍照做什么？”顏小希幫閨蜜把衣服拉好，目露警惕。

　　程安干笑一聲：“因為我是色狼呀?！?p>　　“？？？”

　　顏小希知道他肯定有別的目的。

　　正要追問，卻看到張術(shù)升走過來了，和他一同的還有一名警官。

　　“程安，小希，你們過來一下，陸警官有話要問。”張術(shù)升叫道。

　　“好?！?p>　　程安和顏小希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這位陸姓警官，是倉谷派出所的警長，三十來歲，正是干勁最足的年齡。

　　他把三人帶到學(xué)校里的一個房間內(nèi)，目光在張術(shù)升、程安、顏小希三人身上，來回審視。

　　躊躇好久后，陸警官才說道：“張教授，您在海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有些話，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我的人還在調(diào)查，但是初步有了一些結(jié)果，關(guān)于你們說的，昨夜在村子里發(fā)生的殺人事件，失蹤事件，村子里的人表示并不知情?！?p>　　張術(shù)升道：“這很正常，昨晚上風(fēng)大雨急，他們都呆在屋里，又是夜晚，聽不到動靜也不意外?！?p>　　陸警官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沒有尸體，這是第一點。

　　“第二，就是你們所說的，村主任徐建文，還有村會計余童，是這兩人吧？”

　　張術(shù)升點頭道：“對?！?p>　　這個他最清楚，來之前就是與他們兩人約好的。

　　陸警官表情古怪，緩緩道：“我們調(diào)查得知，這兩個人，十六年前就死于這里一場山火?！?p>　　“十六年前？”

　　張術(shù)升臉上一陣愕然。

　　程安卻是眼睛一瞇。

　　這印證了他的猜測！

　　“嗯，這是報紙上有記載的內(nèi)容，你們可以在網(wǎng)上查找到當(dāng)年救火犧牲的烈士名單?！?p>　　陸警官說著，突然外面有人快步跑過來。

　　那是一名身上弄的滿是泥污的協(xié)警，得到陸警官同意后，匯報道：

　　“陸隊，我們挖開了窯洞，里面有九具尸骸，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十年以上，具體要法醫(yī)鑒定；

　　“另外，我們在現(xiàn)場有發(fā)現(xiàn)一些手機(jī)、首飾等物品，還有……”

　　他說著看了眼旁邊的張術(shù)升等人，緩緩道：

　　“有一些身份證和學(xué)生證，是，海城大學(xué)今年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