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是方圓百公里唯一的一座大城，屬于“錦州”五大城之一，人口總數(shù)雖不及前面二州，但在這崇山峻嶺之間建造一方城池，自有它獨特之處。
因為靠近“云霞山脈”的緣故，周遭多以山巒峽谷居多。植被不僅豐盛，山貨也奇佳，加之風景秀麗，是諸多喜歡山水的文人墨客最喜愛的地方。
平陽城有東西南北四個樓門，東至翠云湖，綠水青山；西至云霞山脈，可游山玩水；南門則是官道，若是一路駕馬南去，走上一個月的日子就能抵達靖州的第二大城“啼楠城”。
唯獨提起北門城，不少人多半都是寥寥幾筆帶過，不是因為出城不遠就是藏風山的緣故，更多的還是因為其地理方位。
出了平陽城，一路向北，沿途經(jīng)過“詹城”和“柳城”二城，不到兩個多月就到了“汴國”的邊境“漠關(guān)”。
一望無際的沙漠，寸草不生，整日都是黃沙飛塵。曾經(jīng)的漠關(guān)登高遠望，可稱得上樓外青山。
直到再也經(jīng)受不住戰(zhàn)禍的洗禮，慢慢地變成了沙漠。
至于是什么樣的戰(zhàn)事能夠?qū)⑸胶颖懒?，這沒有人知道，因為前去關(guān)外的士兵和將領(lǐng)是換了一批又一批，從來沒有人看見活人回來。
只見去人，不見來魂。
而李煥的故鄉(xiāng)，就在“詹城”，一個存在于記憶中的家鄉(xiāng)。
北門城樓下，墻壁是肉眼可見的破損和青苔，由于前些天下了一場雨，讓這本就是黃泥地看上去更像沼泥地一樣。
依舊如此，還是能看到不少過往的行人，連續(xù)兩天的小雨間接導致了小道兩旁，諸多販子的吆喝聲也比前幾日上響亮得多。
“賣菜咧，新鮮的白菜，三捆只要一文錢了......”
“包子，肉包子嘞，剛出籠的大包子啊......誒，又是你個小娃娃，包子一文錢一個，不買趕緊走?！?p> 胖子正在仰著頭高聲喝起，眼角無意間看到了五格蒸屜上露出的小腦袋，于是立馬停住了叫賣聲，原本展露笑意的肥臉，卻看到是似曾相識的人樣，語氣頓時一變。
“我，我走累了，站一下歇歇腳?！?p> 李煥其實站在這里有一會，只不過因為正好被面前的籠屜擋住了身體罷了。只見他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垂下摩擦，而右手背在腰間，五指反復擦拭著一枚銅黃色的銅板來。
清晨一大早就出門，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北門，肚子早就餓的呱呱叫了。可當他站在包子攤前，從腰間的小荷包里一摸索，拿出了一枚銅錢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搖頭淺笑一聲扭頭就走了。
“歇好了！”
胖老板沒有再去看他，只是聳了聳肩膀嘆息一口氣之后，又開始繼續(xù)吆喝了。
不是李煥舍不得一枚銅板，寧愿去餓肚子，而是因為突然想到這枚銅錢應(yīng)該用在別處。
離開了包子攤，李煥并沒有直奔城門，而是沿著護城河向右邊的小樹林走去。
這是一塊不起眼的小樹林，草叢里有著不小坑洼，李煥環(huán)顧四周后，確定周圍沒有人，于是找了一塊干凈一點的草坪。
李煥取下橫跨的藍色布袋，可以看見，顏色已經(jīng)淡去了很多，還有三個紅黃綠的補丁。
打開包裹，里面疊放著整整齊齊的青黑色衣衫，還有一雙黑色的布鞋。雖然依然破舊，但可以看得出來沒有一點皺褶。
四下無人，李煥竟然開始脫去了破舊粗麻衣服，接著又脫下縫補七八個補丁的褐色褲子，將至疊好放在干凈衣衫的一旁。
孩童的奇怪行為，恐怕許多人都不懂，像是即將要上演大變活人。
李唯之身為秀才，祖上也曾出了一個五品大員，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學堂是讀書的圣地，不容有污言穢語、更不許衣衫不整，這是學堂的規(guī)矩。
這是進了平陽城，李煥學習到的第一件事，那就是“規(guī)矩”。
百姓就是百姓，書生就是書生，商人就是商人，官就是官，這沒有什么特殊的含義。但若是百姓做了官的事，書生做了商人的事，那就是破了“規(guī)矩”。
嚴重一點的可是要蹲大牢的，還免不了被打五十大棍的懲罰。
李煥心里或多或少很排斥這種“習慣”，但那又能怎么樣呢。縱然心有不滿，可只要時間一久，自己也就漸漸習慣了。
脫掉了破舊的衣褂，繼而換上了干凈整潔的長衫，再將其包好又被在背后，這才出了小樹林。
這可真稱得上是大變活人。
青黑色長衫穿在孩童身上，第一眼看上去總覺得哪里不對，看久了其實也就是普普通通，本來孩童也不像同齡人那樣玩耍活潑。
少年老成，估計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李煥微微抬起下顎，看了看天邊的太陽，估摸著差不多該到進城的時刻了。于是，奇怪的一幕就出現(xiàn)了，只見孩童挺胸抬頭，右手抬起衣簾，走起路來總有股輕柔的模樣。
這是跟爹爹學的，并不是李煥天生自帶的書生氣。
再次沿著護城河返回城門下，過往的人也只是多注意了一眼，便忙著趕路，并沒有多在意。
“喲喲，這不是小先生嗎？前天個下大雨，瞧見沒來，還以為明日才來，沒想到竟然猜錯了?！?p> “哈哈，老弟這次你可猜錯了，終于也讓老哥我贏了一把，最近我賭運不錯啊。”
說話的二人正是守城門的士兵，是城里劉員外的兩個外甥，托關(guān)系被安排到了北門，專門負責檢查過往行人身份的。
檢查身份那只是表面上的工作，其實這里面的門道可是大得很。
李煥站在二人身前，個子確實不高，都不及對方的胸口。并且身上穿著的還是爹爹曾經(jīng)的衣衫，對于兩個曾經(jīng)好玩的有錢人家子弟，這份活計要枯燥很多，自然便會找一點樂子。
很不幸，李煥的奇怪裝扮成功的吸引了兄弟二人的興趣。從他們二人的語氣看來，這樣的調(diào)侃也許不止一次了。
李煥沒有回應(yīng)，也不想理會二人，稚嫩的臉頰帶著淺笑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銅錢來，遞給了打賭輸?shù)舻牡艿堋?p> 這一枚李煥舍不得買包子的錢，正是他今天的“身份”。
“嘿，那學生可就先行謝過小先生了?！?p> “小先生慢走！”
李煥走了兩步，回過頭對著二人依舊是淺笑，可當他回過臉龐來，卻是露出了陰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