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應
寅時,劃江峰。
武驍孤零零地走向授道宮的方向,眼底冰冷,他不再恐懼一個人走夜路了。
明亮的授道宮前,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流向此匯聚,而今日,他的身旁已經(jīng)沒有聞人越了。
四周的師兄們,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與譏諷,武驍面色如常,坦然的向前走去。
這時,前方一道瘦削的身影隔著人群,攔住了他。
擋在兩人之間的人群迅速散開,幸災樂禍的準備看好戲。
“王應師兄回來了?他問心關(guān)過了嗎?”
“廢話,能回來當然過了呀,但聽說他的青梅竹馬被遣回原籍了,據(jù)說是內(nèi)心浮躁,愛慕虛榮。”
“怪不得王應師兄不高興,這凡人今天怕是要慘了吧?”
“哈哈哈,誰說不是呢?!?p> ......
很奇怪的感覺,上輩子自己是個比較內(nèi)向的人,只想老老實實地宅在家里,來到這種萬眾矚目的場面我可能會尿褲子吧?武驍自嘲的想到。
而此時,他內(nèi)心卻出奇的平靜,可能這就是擺爛的好處吧?
在這陌生世界里,我沒有一個親人,唯一相熟的師傅,在剛才已經(jīng)與他走向了陌路。
從此,只為了活著而活著,誰不讓我活著,我也不讓他好好活著!
武驍微微抬起頭,兇狠地看著對面眼神同樣兇狠的王應,似乎想將對方的樣子刻進記憶深處。
【已檢測到您周圍的道友體內(nèi)存在心魔,已幫您鏈接!】
武驍面無表情地開始查看這段記憶,王應!果然是他!
畫面中的王應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眼神失望,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去——他一個人出來了,和他同進問心塔的師妹不在了。
耳邊此時傳來一道輕微的鐘鳴,“咚!”
爾后王應聽到一陣低沉的耳語,而此時,這段耳語也清晰無比地傳進了武驍耳中:
“都是那只該死的螻蟻,害的師妹離你而去!”
“都是該死的天罡宗!不過是幾條凡人的賤命罷了,何必如此大張旗鼓攪得宗內(nèi)不得安寧?”
“殺了那只螻蟻,為師妹報仇!用那螻蟻的命!接引魔仙!”
此時切換到王應視角里的天空陡然變得猩紅起來,一股無名怒火憑空升起。
心中自此只有一個念想——殺掉那只螻蟻!
回憶戛然而止,武驍重新回到現(xiàn)實世界里,還來不及思索,對面的王應眼里肉眼可見的充滿血絲,旁邊所有人此刻都能感受到王應的沖霄之怒。
【警告!有仙器正在奪取心魔權(quán)限,正在驅(qū)逐中!】
【已驅(qū)逐完畢,對方心魔鏈接已斷開?!?p> 眼前的王應,眼中的血絲迅速消失,逐漸泛起一陣清明之色。
他此時有些迷惑,他不知道為什么剛才那么想不顧一切的殺死這個師弟,雖然有點恨他,但不至于大庭廣眾之下和對方拼命才對?
而武驍此時什么都沒說,只是繃著臉,冷冷地盯著對方。
......
劃江峰云端之上,陸軻口中輕“咦”一聲。
聞人越詫異至極:“心魔暴走了!怎么一下子停了下來?”
“你運氣真好,魔宗果然還盯著這孩子?!标戄V此時似乎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魔暴動不是應該直接拼命嗎?怎么停下來了?”
聞人越準備下去,陸軻問道:“你準備干什么?”
“下去阻止算了?!甭勅嗽接X得計劃似乎超出了他的預計,剛過的問心塔,出來溜達一圈就產(chǎn)生心魔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魔宗的目標一直沒有變!一直想殺這個所謂的“幸存者“。
只是他們太急了,正好和他撞上了,不然剛剛練氣十二層的弟子暴走,絕對足以殺死武驍。
“他現(xiàn)在還沒離開天罡宗,他還是我的弟子!”聞人越深吸一口氣。
陸軻不以為意:“急什么,去把洞見峰,逆知峰的那兩貨找過來,準備溯源!”
“護山大陣已經(jīng)開了,我現(xiàn)在在這里站著,沒人能宰了他,快去!”
聞人越咬咬牙,轉(zhuǎn)身離開。
......
黑色小屋內(nèi),那幾道身影此刻有些愣住了。
“本我鐘的鎖定居然斷了?”佝僂身影此刻有點吃驚。
邪魅男子也是不敢置信:“仙器的鎖定被斷?峰主應該都斷不了此類仙器鎖定吧?”
瘦弱身影此刻緩緩起身:“撤!仙器是不會出現(xiàn)因果的,他們查不到我們這些副峰主身上?!?p> “但是出了問心塔后這名弟子行程,會被'逆知未來'查一遍,你我沒現(xiàn)身,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p> “但是出手者的實力范圍一定會被鎖定!”
“他們那些造化峰出來的峰主不會被懷疑,咋們這些副峰主絕對是第一批懷疑對象?!?p> 邪魅男子此刻更不淡定了,他還是不明白本我鐘的鎖定是怎么斷的,本來眼看那個練氣十二層都要動手了,卻一下子清醒了。
“大家都想好怎么交代,這次太邪門了,本來想隱蔽一點的,沒想到多出了這么多事?!必E身影此刻緩緩消失在了小屋里。
魁梧身影更是不耐煩:“又要回去守著執(zhí)法堂了,每次看著那些被關(guān)起來的血食,真讓人饑渴難耐?。 ?p> 語罷,小黑屋內(nèi)空空如也,下一秒,被道道星光籠罩,遮掩住天機。
武驍冷冷的問道:“師兄找我何事?”
王應倒是有點手足無措了,我一個練氣十二層找你個凡人能有什么事?難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說我要捶你一頓,為師妹報仇嗎?
王應的心聲傳到武驍腦海里,挑了挑眉,回復到:
【女人就是影響修煉,感謝師弟幫我除了這一禍害,要不和他拜個把子?】
王應此刻有點尷尬,突然覺得眼前的師弟越看越順眼:慘遭滅族大禍其實也不能怪他,他只是一個孩子,他能做什么呢?
愈發(fā)覺得這小師弟眉清目秀的,王應有點支支吾吾地回復道:“無事......聽說......師弟近來慘遭橫禍,做師兄的來看看你?!?p> 周圍的人此刻都有些佩服王應師兄,剛剛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此刻冷靜下來過后假意安慰,卻是在重新接起武驍?shù)膫?,這手段實在是高??!
這時,授道堂的門口出現(xiàn)一道人影,傲立在授道宮臺階的最高層:
“王應,你真是越活越轉(zhuǎn)去了,他把你未婚妻趕出宗去,這你還能受的了?哈哈哈哈?!?p> 臺階上是一名一臉傲氣的年輕人,身上穿著宗門弟子服,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你們劃江峰的人可真是大度??!”年輕人繼續(xù)嘲笑道。
王應面色一沉:“陸玄舟,你成陸峰弟子來我劃江峰作甚?”
陸玄舟咧嘴一笑:“我也剛從問心塔出來,想來看看把宗內(nèi)弟子攪得一團稀的師弟長什么樣,認個臉罷了?!?p> “哪想到,今日還看見劃江峰練氣大弟子的另外一副嘴臉,實在是大開眼界?。」?!”
陸玄舟大笑不斷,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找武驍約下私斗,打贏了,本座親自為你筑基護法?!?p> 陸玄舟的笑容陡然凝固在臉上,這好像是他爺爺給他傳音,他有點不敢相信,不禁將目光移向武驍。
他不明白一名小弟子而已,為什么能引起自己家成陸峰主的注意。
王應陰沉著臉說道:“我劃江峰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你以為仗著峰主是你爺爺就能為所欲為嗎?”
陸玄舟順勢說道:“哈哈哈哈!那還真是,有個峰主爺爺真的能為所欲為。”
說著,直接跳過層層臺階,重重落在武驍面前,一臉狂妄地看著他,嘴里嘖嘖道:
“就是你害的我們這一代進了問心塔?。】雌饋硪膊辉趺礃影?!”
“我不像你們劃江峰大師兄那么大度!我比較喜歡快意恩仇。”
說著,湊到武驍耳邊,并沒有壓低聲音地說道:
“今天晚上戌時一刻,你家門口的小樹林里,我來討教一下。”
“別想著跑,跑了,以后我成陸峰弟子就專門堵著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說罷,也沒有給管武蕭答應與否,就大笑著轉(zhuǎn)身離開,絲毫不把劃江峰的弟子放在眼里,走到一半,回頭指著下方弟子說道:
“哦,對了!你們今天早課不用上了,你們峰主,執(zhí)事出門有事了!哈哈哈哈哈,連個代課的都沒有?!?p> 此時,才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離去。
在場的弟子一個個的對武驍冷眼相待。
“就是因為他,我們才被成陸峰的羞辱。”
“為了他那點破事,連個上早課的人手都抽不出來!”
“活該挨打!你晚上去不去看他挨打?”
“去去去!害的我們這么狼狽!要看他好好挨點教訓!”
......
武驍轉(zhuǎn)身離開,他沒有爭辯,和一群孩子是沒有什么爭辯的意義的。
從這些弟子口中,他也逐漸明白:這個世界里凡人的性命是多么不值錢,原來不是所有地方的人都能被當做人看待的。
要打一架是吧,為什么不試試呢?
武驍已經(jīng)知道自己以后不會屬于這里了,他要盡快逃離這個囚籠,在這里呆久了,可能真的會死的。
本質(zhì)上和魔宗沒什么大區(qū)別,凡人在他們眼中都是螻蟻,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