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知過了多久，黎鈺陽才重新?lián)伍_眼皮，天花板是她熟悉的房間。

　　“鈺陽？你醒了嗎？能看見我嗎？”黎瑀陽焦急的臉伴著聲音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中，但他顯得相當憔悴，滿臉胡茬也沒有清理，黎鈺陽被這樣的他嚇了一跳，剛想詢問，結果他突然被另一個撲到她身上的人擠出了她的視線范圍。

　　“殿下！殿下您終于醒了！都怪山茶沒有保護好殿下！”殿下是為了保護她們，才跟那些壞人走的，“殿下您都昏迷七天了，一定餓了吧！山茶去拿吃的！”可能是聽到了屋里的動靜，又有別的人沖進房間，黎鈺陽的身體還很沉重，不知道具體是誰，只聽見山茶對著外面大喊：“殿下已經醒了！你們快把他抬出去！”然后就是黎瑀陽虛弱的反抗聲和巨闕勝邪等人的勸說，折騰了一會兒后終于又安靜下來。

　　“鈺陽，你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這次湊過來的是姜璐虹的臉，并替她把額前的碎發(fā)撥開。

　　“我沒事，他怎么了？”明白她指的是黎瑀陽，跟她解釋道：“你昏迷期間他不肯離開，我們拿他沒轍，只能跟他說好等你醒來他就去休息，你不用擔心，有人照顧他。倒是你自己，太醫(yī)來看了好幾次都找不出原因，也只替你治療了臉上的傷，用的還是你之前給山茶的藥，現(xiàn)在已經全好了?！?p>　　“我的身體本來就是藥罐子，不用藥其實也可以自愈，昏迷只是由于我消耗了生命力來使用法術，休息幾日就好了，沒關系的?！背冻鲆粋€笑容來安撫姜璐虹，又想到之前發(fā)生的事，“瑤君她……”

　　“鎮(zhèn)北侯當場斃命，無論如何，他都是瑤君的父親。”姜璐虹搖了搖頭，“曜元在她身邊，她會好起來的，只是需要時間。”事情發(fā)生后，鎮(zhèn)北侯的人手基本已經被翦除干凈，沒有產生什么多余的波折，周瑤君大義滅親，護駕有功，也不會受到牽連。

　　又過了兩天，元氣有所恢復的黎瑀陽離開臨時騰給他休息的屋子，急匆匆地朝主屋走去，勝邪則在一旁阻攔他：“我說王爺，公主殿下有人照料，您去了也沒什么用，只會被山茶趕出來，還是別自討沒趣?！?p>　　“那你不去給爺把那些家伙支開，爺留你何用？”似乎并沒有把黎瑀陽的威脅當回事，勝邪作出一副為難的模樣：“王爺，您之前跟殿下鬧矛盾，如今全玉陽殿都把咱們當敵人，我也實在是幫不上忙啊。而且您也知道，我最不會說話了，雖然您之前在鎮(zhèn)北侯面前說的那些——什么最討厭殿下啊、破相都是怪殿下啊、連納妾都不會考慮殿下啊——這些事統(tǒng)統(tǒng)都是騙人的，但是我怕我嘴笨，沒解釋清楚，反而惹殿下更不開心，那就不好了，您說是吧?！?p>　　黎瑀陽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呵，說吧，什么條件?！?p>　　“這話說的，我哪敢跟您提條件呢，就是等您跟殿下和好之后，讓殿下幫我問問皇后娘娘身邊的舜華姐姐有沒有許了人家就行了。所以您看，我可是相當盼著您和殿下重歸于好吶。”感情真摯地拍了拍王爺?shù)募绨?，仿佛跟自家王爺是哥倆好一樣，黎瑀陽嫌棄地看著自己的肩膀，又對他說：“那還不快去？”見目的已經達成，心滿意足的勝邪便一溜煙跑遠了，留在原地的黎瑀陽用眼神殺了一遍屬下的背影，突然聽見身后有輕微的腳步聲。

　　“誰！”看來最近是真的精神很差，有人在這么近的地方他都沒察覺。而見他已經發(fā)現(xiàn)自己，黎鈺陽只好從轉角處探出頭來，叫黎瑀陽呆住了一瞬，又連忙靠近她，“你怎么在這里？天氣要轉涼了，你又大病初愈，不能大意?！卑炎约旱呐L給她裹上，又觀察她的臉色。

　　“我……我已經沒事了，就是想來看看你好些了嗎，聽說給你安排的就是你小時候住的那間……”黎瑀陽見她低著頭說話，微微抬起手想要去牽他的，但停頓了片刻后又收了回去，“你也別急，在玉陽殿休養(yǎng)好了再回去，我、我就不打擾你了?！?p>　　“鈺陽！”見她轉身要走，黎瑀陽連忙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來，“對不起，鈺陽，之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些混賬話，我只是……”

　　“你不必為了說實話和我道歉。”黎鈺陽掙脫不開，只能盡量不去感受他手心的熱度。

　　“不是！我……我以前確實是那么想的，我太自卑，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所以把我的遭遇都怪罪到從來沒有見過的你身上，還擅自認為你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回來……我只是嫉妒你才是他們真正的家人?！?p>　　“所以那次你故意拿貴重的首飾給我看，是覺得我一定會貪圖財寶、看不上母親的東西是嗎?！?p>　　“是我小人之心，對不起?！币娝麘B(tài)度誠懇，黎鈺陽不由得安慰他：“如剛才所說，你不必為了說實話感到抱歉，能聽到你的真實想法我很高興。而且雖然最初的契機是那樣，但我想在父親母親的心里，并沒有把你當成任何人的代替品，你和我……在他們的心中都是獨一無二的，你永遠是大哥和二哥的三弟，是我和曜元的兄長，我們本來就是真正的家人?！庇窒肫疰?zhèn)北侯謀反那天發(fā)生的事，“那天聽你說……你父母的死，和鎮(zhèn)北侯有關嗎？”

　　黎瑀陽沉著臉點頭：“母親是周家幺女，有一身好本領，在邊疆很有威望，后來嫁給同樣是武將的父親之后，和周家其實往來并不多，但周繼遷嫉妒母親的才能，害怕爵位被搶走，在敵軍來襲時先斷了給我父母的支援，等城破人亡之后才出兵，表面上倒是得了個收復失地的名聲，而我是因為事先被母親送到周家才逃過一劫。后來父皇召我進京，周繼遷甚至害怕我也威脅到他的地位，便在路上設伏，我僥幸撿回一命之后，他大概是擔心再出手會被懷疑，才打消了殺我的念頭?！?p>　　“這些事……你早就知道嗎？你在邊疆這么多年……”父母仇人就在眼前，那得多么痛苦。

　　“以前我只知道他想謀反，也沒去考慮別的，是前不久處理夏家那女人的事，其中一個刺客交代的。他原本也是鎮(zhèn)北侯的手下，后來得罪了鎮(zhèn)北侯，被賣給夏家當死士，原本在夏家待遇不差，他也無所謂，現(xiàn)在么，為了活命，他就把知道的都說了?！庇治罩氖址旁谧约盒乜?，“所以這些從來都不是你欠我的，如果沒有你，我沒有進京的話，早就死在他手上了，是你救了我?！庇窒肫饎倓偹f的話，“但有一件事我的想法沒有變，以前是因為對你有誤解，我并沒有把你當妹妹，而現(xiàn)在……我也不想只被你當成兄長……”

　　從手心傳來他的心跳，生怕他會接著說出什么讓她無法拒絕的話，生硬地轉移話題：“剛才……剛才勝邪怎么問起舜華的事？原來他們認識嗎？”

　　“勝邪的父親以前是父皇身邊的侍衛(wèi)，因為我開始習武，父皇就讓他來跟著我了，后來他也跟著我去了邊疆，其他四個是在邊疆才認識的。”黎瑀陽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看上的舜華，小時候雁姐來宮里也都是舜華跟著，碰面的機會應該不少?！?p>　　“那、那我去幫他問問吧?！笨此故且恍臑閯e人著想，有些無奈：“你怎么總想著給別人說媒，什么時候也幫我說說？”上次偷聽她和姜璐虹說話，臨走前還聽她問起他之前騙她的有婚約的事，但當時他心情不好，也沒聽到最后，“我那心上人啊單純得要命，都已經摸過小手、也摟過抱過了，她還是只把我當哥哥，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會不會連親完之后還是這樣……”本來只是想先捉弄她幾句再和她直接攤牌，卻發(fā)現(xiàn)她的臉變得通紅，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小手也在發(fā)抖，視線也飄去別的地方不敢看他，“終于猜到是誰了？”

　　黎鈺陽腦袋里暈乎乎的，只想著馬上逃跑，抓著她的手雖然放開，卻轉而攬上她的腰肢，叫她貼得更近了，她想要推開他卻顯得一點作用也沒有，反而有些欲拒還迎的味道。而黎瑀陽也忘記了原本的打算，捧著她紅潤的臉頰向她接近，馬上就要得到讓他朝思暮想的……

　　“色狼！變態(tài)！”一個鈍物猛地敲擊黎瑀陽的后背，叫他沒站穩(wěn)踉蹌了一下，但還是把黎鈺陽護在懷里，而犯人還在繼續(xù)叫罵，“殿下都失蹤了！你還在這里調戲宮女！我今天就替殿下打死你這個……殿、殿下？”山茶震驚地看著露出臉來的黎鈺陽，手上的掃帚也掉在地上。

　　“用腳想也能知道就是殿下啊……”跟在后面沒能來得及阻止的勝邪扶額。意識到被別人撞見他們做了什么，黎鈺陽的臉變得更紅，趁黎瑀陽一時松手逃離他的懷抱，一聲不吭地回房間去了。

　　“啊殿下！殿下等等我！”并沒有做了壞事的自覺，山茶提著裙子小跑著跟了上去。瞧著黎瑀陽沒有被遮住的那半邊臉都快變得和面具一樣黑，剛才也跟著過來的純鈞把地上的掃帚撿起，然后試探著說：“山茶只是找不到長公主殿下有些著急，王爺您別生氣，以后還有機會?！闭f完就拎著掃帚跑了，讓黎瑀陽認識到屬下一個個胳膊都在往外拐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