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笛一口悶了下人送來的藥,碗底殘留的藥湯泛起波紋,真苦??!
他忽覺鎖骨處燙得驚人,服下的瓊漿玉露正在奇經八脈騰起蒼龍勁風。十二對督脈玄關逐一爆發(fā)出松竹崩雪之響。
翌日,江笛還是躺在床上,劉月賢在李玉衡答應了她之后對他們顯得更加熱情。
也就是今早,江笛只喝了一碗的藥,發(fā)現身體竟已經恢復了大半。
李玉衡告訴他那藥是羽檀所熬,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療傷圣藥,即便是在皇宮中這藥也是極為罕見。
江笛更是心驚肉跳,手一抖險些摔了藥碗,那藥他也在醫(yī)書上看過,好像是一甲子才長出這么一小棵,竟然被自己吃了。
不消兩日,江笛身體復原,晨露未晞,江笛劍嘯已響徹庭院。
寒鋒挑破的薄霧里,他忍不住第三次向東北廂張望,心里突然有種好奇,大哥到底是怎么練的武,自己就沒見過他練功。
劉月賢的軟緞鞋尖已停在院子邊緣,看著江笛練武的身影,只見利劍在江笛手上繚亂凌鋒,劍招變幻無常,若堅石而穩(wěn),與.風霜而寒。
“江少俠?!眲⒃沦t輕聲呼喊一句。
“嗯?”江笛下意識應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她應該是叫李玉衡,于是急忙改口道:“大哥還在睡覺呢?!?p> “我就是叫你,江少俠。”劉月賢笑著,輕揮廣袖命一旁的下人遞上一封卷軸給他,鮫綃卷軸在熹微晨光中泛著冷梅香。
“這是?”江笛撓撓頭。
“江少俠還記得那個出賣了你的少年嗎?”劉月賢忽然傾身,鬢邊垂下的珍珠正映著江笛驟縮的瞳孔。
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恍惚又見那雙攥著自己衣擺的臟手,想起那條幽深黑暗的巷子,那個身世凄苦的萬林。
“這是他的情報,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的,不過他已經死了?!眲⒃沦t平淡道。
“什么?”江笛有些惶恐地看著她。
劉月賢注意到江笛的眼神,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我殺的,是謝家動的手。”
江笛翻開卷軸,逐字看清,這份草紙不長,可能是因為他命不長的原因,但也足夠裝下一個平民的一生了。
其父母死后,行乞為生,帶有一妹,因其妹風寒病重,向謝家泄密求財,翌日死于謝家,死時左手攥著三錢碎銀,右手攥著半塊發(fā)霉的胡麻餅。
江笛看完心靜,不覺得有什么想法,至于可憐可惜一概沒有,也不知是受李玉衡的影響還是本心如此,江笛竟覺得有些晦氣,他妹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了嗎?
不過既然人已經死了,那恩怨也就只好一筆勾銷了。
“謝謝郡主相告。”江笛拱手行禮,不得不說,這襄王府的勢力有些大啊,連這些近來發(fā)生不久的事情他們都一清二楚,還是說謝府內也有他們的人?
“客氣了,敢問一句,那位江少俠真的姓江嗎?”劉月賢還禮,語氣中帶著一絲探究。
“這?!?p> “姓李?!崩钣窈獬霈F在江笛身后,“今日可以出發(fā)了?!?p> “那太好了?!眲⒃沦t眉間帶喜,急命人備馬車。
兩人本來也無甚行李,本想輕裝上路,只是這兩日劉月賢看他們只有這一身衣服,又讓人買了幾套嶄新的服飾給他們。
如今裝在包袱里竟顯得挺多了,更是有滿滿一囊的銀子,碰撞聲都瞌瞌的響,江笛從小到大還沒拿過這么多銀子。
劉月賢甚至還說要讓人護送江笛到滄州,不過被他回絕了,縱使這樣那郡主硬要送了他一匹好馬以及一柄上好的金波劍。
“萬事小心?!崩钣窈庾詈笳f了一句,江笛重重點頭。
花驄馬長嘶破空,馬蹄踏碎青石板上粼粼的霞光。江笛猛夾馬腹,金波劍鞘撞著鞍韉鏗然作響,驚得道旁酒旗獵獵翻卷如刀。
孤身一人騎著馬,此時正是風輕云淡之時,涼風中蒸騰的煙火氣里,胡麻餅焦香混著鐵匠鋪淬火的青煙撲面而來,倒比江湖更先撞入肺腑。
馬鬃掃過賣花娘鬢邊海棠時,蹄鐵已濺起三丈外酒肆檐下積雨。大哥,下次見面,我一定會變得更強!江笛如是想到。
江笛長笑揚鞭,衣袖灌滿的風鼓成帆。少年已化作天地間一道墨痕,以刀光劍影般的速度劈開重重氣色。
道旁驚起的白鵠振翅掠過馬首,羽翼割裂的云絮正落成他眉間三分江湖氣。
背后漸遠的城郭化作一粒黃塵墜入天際時,他突然想起李玉衡那夜篝火邊的話:“江湖路原是滾刀肉,吃得滿嘴血才嚼得出真滋味。”
孰不知在他們動身的同時,謝府內也飛出數道黑影,直勾勾朝著城門而去。
江笛在馬上狂奔了半天,看著手上的烈烈作響的輿圖,眼前愣是一個村落都沒出現。
眼看晚霞漸漸滿天,無奈只得尋了一片樹林,在邊緣一棵巨樹下栓好了馬,想著過夜的事了。
“咻!”江笛潛身于林中樹后,一發(fā)細光閃過,一種不知名的鳥類掉了下來。
“一個人就是無聊啊?!苯崖榱锏負炱鹉侵圾B,由于沒有足夠的水,只能開膛直烤了,雖然他有帶燒餅,但還是打了只鳥來打發(fā)時間。
寂夜迅速降臨,江笛靠在樹下胡思亂想著,如果不干活去當大俠哪來的錢呢?
江笛割下烤得焦黑的鳥肉時,篝火突然爆出個火星子。只是一念之間,風掠過后,樹后沙沙響動,江笛一個激靈飛身而起。
“誰?。??”
江笛突然聽見自己心跳聲里混進第二道節(jié)拍??葜嗔崖曌詵|南方次第傳來,像是野獸咀嚼骨頭的脆響。在江笛的凝視下,一個身披黑麻衣的怪人搖搖晃晃走出。
江笛頭皮發(fā)麻,眼前這人臉部仿佛被烈火灼燒火似的猙獰可怖,由上至下更是一塊塊的啃食傷口,如同行尸走肉一樣。
“小兄弟,可否發(fā)發(fā)慈悲,給我老人家一塊肉嘗嘗。”沙啞的嗓音卻顯得異常平緩,語氣更是不緊不慢。
這種地方怎么會有人?江笛不安地看著他,不自覺地退了兩步,自己騎馬跑了半天都沒見人煙,怎么會在森林遇見,再加上這幅面容很難不讓江笛聯想到鬼怪之類的。
江笛摘下一大塊鳥肉,扔了過去。
那人接過竟發(fā)出了怪異的嘶吼,大口咬了上去,竟是連骨頭都給啃噬完了。
“謝謝,看在鳥肉的份上我會給你全尸的?!?p> 江笛翻身躍上樹杈的剎那,原本倚靠的樹干突然炸開木屑——竟是被人用掌風劈出個海碗大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