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
李贄在評論戲劇劇本的時候評價《拜月》《西廂》是化工,《琵琶》是畫工,意思是《拜月亭》、《西廂記》是情韻天然的作品,而《琵琶記》是人工斧鑿的作品。他說他曾經(jīng)一邊研讀《琵琶記》一邊彈奏,第一遍有“嘆”的感覺,第二遍有“怨”的感覺,等到了第三遍就索然無味了。他感嘆高明雖然“殫其力之所能工,極吾才于既盡”,還是“語盡而意亦盡,詞竭而味索然”,這才引出了他對寫文章寫法的看法:
“且夫世之真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為文也。其胸中有如許無狀可怪之事,其喉間有如許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頭又時時有許多欲語而莫可所以告語之處,蓋極積久,勢不能遏。一旦見景生情,觸目興嘆;奪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壘塊;訴心中之不平,感數(shù)奇于千載。既已噴玉唾珠,昭回云漢,為章于天矣,遂亦自負,發(fā)狂大叫,流涕慟哭,不能自止。寧使見者聞者切齒咬牙,欲殺欲割,而終不忍藏于名山,投之水火?!?p> 他說世間最會寫文章的人,最初并不是有意要寫的,只因為心中有不平之事,蓄積到了極點,不吐不快,才將心中之情噴發(fā)到紙上,遂成文章。這就涉及到了文章的起源問題,文章發(fā)于何端,我為什么寫文章,我是怎么寫成的。英國桂冠詩人華茲華斯有一個和李贄類似的觀點——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
“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它起源于在平靜中回憶起來的情感。詩人沉思這種情感直到一種反應使平靜逐漸消逝,就有一種與詩人所沉思的情感相似的情感逐漸發(fā)生,確實存在于詩人心中。一篇成功的詩作一般都從這種情形開始,而且在相似情形下向前展開?!?p> 可以說詩的出現(xiàn),經(jīng)過了一個復雜的逐級遞進的心理過程。在詩形成的最初階段,是強烈的情感的出現(xiàn),這種強烈情感在詩人沉思之后積蓄心中,逐漸歸于平靜,進入第二個階段;心中的情感被某些事物引動,使詩人在此情此景下產生與彼時的強烈情感相類似的情感,這就進入了下一個階段;這種情感徹底表達出來,即寫成詩,才完成了這個心理過程。當然了,華茲華斯的觀點太理論化,也太復雜,不同詩人也必然有不同的感受,但總歸一句話,“詩的本身就是熱情?!?p> 林語堂先生說:“凡方寸中一種心境,一點佳意,一股牢騷,一把幽情,皆可聽其由筆端流露出來,是之謂現(xiàn)代散文之技巧?!蔽椰F(xiàn)在做的,也不過是把方寸中的一種心境,一點佳意,一股牢騷,一把幽情分付紙筆,只是把對生活的某些熱情以白紙黑字的形式傳達給你。我不懂音樂,不懂舞蹈,不懂美食,不懂裝扮,不懂怎么有品位,也不懂怎么高雅,但這并不妨礙我時刻對生活充滿熱情,并不妨礙我把生活變成詩。我什么都不懂,至少可以懂生活。我覺得一個人是可以詩意的活著的,而且并不依賴哪種生活方式或者藝術形式,它只是一種對生活的態(tài)度。我有一萬種方法能讓自己快樂,那我就無需去悲傷憤怒和煩惱。就算我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那么至少也要是一個快樂的廢物。還有就是,如果什么時候聽到我說喜歡你,那只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