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馬拉雅山以南的南亞次大陸,已經進入了雨季。
老費羅尼開著越野車進城的時候,車窗外又下起了瓢潑大雨。車前擋風玻璃有雨刮器,可是兩邊車窗玻璃上可沒有,于是外面的景象就被無數轉瞬即逝的雨滴扭曲。
但還是看得出來,外面有些臟亂。
道路兩旁布滿了建筑物。最顯眼的當然是氣派的高樓,可是在幾棟高樓之間,卻布滿了低矮的棚屋。
車輪下的道路還算平整,可是格外擁擠。堵塞道路的主力并不是四輪的汽車,而是兩輪或者三輪的手推車、驢車和牛車。屋檐下有衣衫襤褸的人幾乎躺在水里,還有形形色色的小販在水流不到的臺階上擺攤。
越野車停在一家旅館后門的停車場里。
見狀,黎宇也不再繼續(xù)講解誘導公式,合上筆記本:“以后有空再說吧,我們好像該下車了?!?p> 那個好學而謙虛的黝黑中年人連忙說:“好的,您也好好休息?!?p> 老費羅尼拉起手剎,提醒道:“車座底下有雨衣?!?p> 車里的幾個人都穿上了雨衣,拉開車門。
可是出了車以后,黎宇卻注意到,希萊麗婭的表現有些奇怪。
這些天來,這個離家出走的少女本已經養(yǎng)成了習慣,那就是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都會跟著自己走。雖然沒有肢體接觸,但距離近得幾乎要貼上。
可是今天下車以后,她卻離開黎宇好幾米遠,而且東張西望打量著周圍,故作淡定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黎宇腦子一轉就猜到了,大概是昨晚的小尷尬讓她不好意思了吧……
想想也是,矜持的貴族少女好不容易克服羞怯,卻是那樣的一個結果,這讓她怎么受得了?
一行人走進旅店。
老費羅尼跟店長交談,訂房。而四位協(xié)會新人就在大廳里等著,有的站在旁邊,有的坐在那硬邦邦的木制沙發(fā)上。
黎宇走到門口。他的目光穿透雨簾,看到了一個站在站在屋檐下躲雨的小姑娘。而她的目光此時也望了過來。
那個小姑娘很瘦弱纖細,穿著似乎是編織袋改出來的衣服,典型的小麥色肌膚,目測家庭條件很不好的樣子。但她的眼睛卻很漂亮,烏黑的眸子頗有靈氣。
不過,黎宇也就是和她對視了不到一秒,就看向其他地方。
從中東到南亞,這么長的旅途里,類似的美女他見得多了,沒什么好驚訝的。
身后傳來了老費羅尼的聲音:
“好了,兩間房,鑰匙就在這了?!?p> 黎宇轉身問道:“你還要睡車上嗎?”
老費羅尼搖搖頭:“不不不,我要往車里塞點這邊的特產,然后就要回去了。你們就在這里等等吧,三天之內,會有人來接你們的。”
————
老費羅尼離開之后沒多久,雨也停了。
空氣中依然濕潤。沒了雨聲,但多出很多喧鬧,以及沿街叫賣的聲音。
在旅店二樓的房間里,黎宇坐在自己的那張床上,在筆記本上寫著微積分基本公式。可是無論他怎么搜刮自己的記憶,都不太確定自己寫下來的是正確的。
在意識到了舊時代的知識有多大價值以后,他就試著回憶,把那些曾經在學校里灌進腦袋的寶藏提取出來。雖然現在還不清楚法師學院的入門考試究竟是什么樣,但他已經開始做準備了。
而希萊麗婭站在窗邊,看著外面,臉上頗有新奇之色。
忽然,少女忍不住說道:“你有沒有吃過冰沙?”
黎宇抬起頭:“冰沙……”
她指著窗外說:“是啊,舊時代應該有這種東西吧?”
黎宇放下筆記本走過去,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有人在街邊賣冰沙,而且正是不久前才好他對視過一眼的那個小女孩。
女孩的黑發(fā)挽起,露出的脖頸和鎖骨不僅纖細,而且讓人看得出她確實貧窮。她穿的是背心,領口與胳膊口都參差不齊,仿佛壓根不是裁剪出來的衣服,而是隨便撕出來三個口子然后套在身上的。
至于她的冰棍,都是現場制作的。她的小推車里有個冰桶,有顧客來就把冰桶里的冰舀出來,再配一些果汁或調料之類的東西進去……
不過黎宇只是淡然說道:“類似的東西,舊時代大概有上萬種吧。”
希萊麗婭被這個數量詞震驚了:“不可能!”
黎宇:“這很正常。舊時代那么多食品公司,不同的品牌,不同的品牌下面還有不同的口味。當然,嚴格點說還要分成冰沙、冰棍、冰棒、冰淇淋之類的。改一改成分配比就又是一條新的生產線。我是對食品行業(yè)沒什么了解,所以‘上萬種’是盡可能保守,往少里說的。”
希萊麗婭無法反駁,但也不敢相信。
安靜了一小會,少女又試探著問:“你想嘗嘗新時代的冰沙嗎?”
黎宇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沒吃過?”
希萊麗婭立刻反駁道:“那怎么可能!我當然吃過啊,就是最近沒吃,所以有點想嘗嘗鮮?!?p> “那你去買一根吧,我就算了?!?p> “為什么啊?”
因為剛下過雨,空氣里還飄著水汽,街道上又有這么多人和畜力車,這種路邊小攤就不可能保證衛(wèi)生——不過這話,黎宇并沒有說出口。
然而下一刻,希萊麗婭卻突然說:“算了,我也不去。”
“怎么了?”
少女又指了指稍遠一些的地方:“你看,有神國的牧師?!?p> 黎宇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個身披白色長袍、頭戴金色小帽的男人。那人身后,還跟著一群白衣侍從,他們的背上都負著長長的步槍。
牧師領著一群槍手,這么一群小隊在人流中穿行。所到之處,每個人都停下腳步和手里的活,雙膝跪下,躬身行禮。
然后黎宇就看到,那些白衣侍從拿著鑷子,一個個地拔人頭發(fā)——拔掉的并不多,只有寥寥幾根。拔下來之后,侍從們再把頭發(fā)裝進小管子里,而牧師會虛按信徒的頭頂,念念有詞。
希萊麗婭見黎宇似乎有些疑惑,便解釋道:“這是每個神國信徒都要定期做的事情。遇到牧師,獻上一縷頭發(fā),表示忠誠和敬意。”
“每個人都要做么?”
“對啊,每個人,也包括貴族。只不過貴族就是讓神使來……”
拔頭發(fā)當然不是為了做發(fā)型。那么一小縷的變化,看都看不出來。那么,這個儀式到底有什么意義?
黎宇馬上就想明白了。
“原來如此,他們在采集基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