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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李曄,大唐末代天子

016章 朱全忠的陰謀

  歷史上。

  正是在此次征討河?xùn)|失利后,韓建才后知后覺,恍然大悟。

  他從此改變立場,唯李茂貞馬首是瞻,動輒陳兵長安城下,專以欺負(fù)天子與朝廷為正業(yè)。

  這是韓建犯上作亂、目光短淺、欺軟怕硬的一面。

  另一方面,韓建此人還是有些小能耐的。

  他出身忠武鎮(zhèn)世代軍戶,治軍打仗本是看家本領(lǐng),雖比不得朱全忠、李克用等當(dāng)世梟雄,但能在這個墻頭變換大王旗的年頭里一直統(tǒng)轄華、同二州近二十年,就足夠說明了。

  同時,此人還有治理一方的能力。

  韓建接手華州時,這是一塊在歷經(jīng)黃巢草軍、諸路藩鎮(zhèn)、山匪盜賊反復(fù)蹂躪的荒涼之地,可經(jīng)他辛苦經(jīng)營后,“華州大治,軍民充實”,史書上對此評價甚高,稱“北韓南郭”,將他與荊南節(jié)度使郭禹(后改名成汭)并舉,同為當(dāng)世保境安民的典范。

  綜合以上,只要能壓得住韓建,那么此人還是可堪一用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身邊能用之人實在少得可憐,像張承業(yè)這般忠義與才能兼?zhèn)涞娜丝捎霾豢汕螅蚨?,單具忠義或才能之人,但凡能用的,都得想方設(shè)發(fā)利用起來……

  又考慮到韓建欺軟怕硬的本性……

  孔緯代朝廷草具回信后,李曄令其刪除了那些褒獎的廢話,另加了幾句訓(xùn)斥的話,嚴(yán)告韓建,不得擅議朝政,只管好生經(jīng)營華州,替朝廷守住潼關(guān)。

  孔緯經(jīng)多年朝堂沉浮后變穩(wěn)重了許多,但本性卻是個直話直說的人,沒忍住提醒道:“會不會太過嚴(yán)厲了些?韓節(jié)帥治軍勤勉,又向來尊崇圣上和朝廷,理應(yīng)撫慰才是……”

  李曄回道:“朝廷近來威嚴(yán)盡失,故而藩鎮(zhèn)不臣,將帥驕橫。此亦不可改乎?”

  孔緯雙眼一亮,躬身回道:“圣上圣明?!?p>  ……

  朱全忠的疏信緊接著傳來。

  “臣全忠泣血上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沙陀人本屬蠻族,世受朝廷大恩,卻不思回報,蠻性不改,渠首李克用更是豺狼心性,必欲除之……今沙陀人河北新敗,當(dāng)趁機盡殲,勿要遲疑……臣已連通盧龍李可舉、大同赫連鐸、鎮(zhèn)州王镕,枕戈待旦,只為報效朝廷,驅(qū)逐蠻類……臣一片赤誠,望圣上垂憐?!?p>  相對于韓建,朱全忠的語氣就要強硬得多。這也是實力的體現(xiàn)。

  至于如何回信,李曄倒并不糾結(jié)。

  因為,無論朝廷怎樣回復(fù),是動之以情或曉之以理,是感其忠義或威逼利誘,都不可能撼動這位當(dāng)世第一梟雄的絲毫心志。

  李曄選擇將這封信公示出來,交由宰臣們一并商議。

  楊復(fù)恭與李克用關(guān)系親善,自是痛罵朱全忠貌忠實奸,包藏禍心,其言絕不可信。

  劉崇望曾游歷中原,對朱全忠急劇膨脹的勢力憂心忡忡,也力勸天子不可采信朱全忠之言。

  孔緯認(rèn)為朱全忠持平叛草賊之功,又一力剿滅了秦宗權(quán)、維護(hù)大唐正朔,且向來禮敬朝廷,其忠心足以表率天下藩鎮(zhèn),替朱全忠辯解了幾句。至于朱全忠與李克用之間的私怨,孔緯認(rèn)為朝廷予以勸和雙方。

  張濬向來支持朱全忠,今日卻沉默了,沒有加入到這場論戰(zhàn)中……

  李曄叫停了眾臣,單獨詢問張濬。

  “張卿何故不言?”

  “臣正有肺腑之言。”

  自那日浴堂殿受訓(xùn)后,張濬痛定思痛,對天子派人送來的問題,自是反復(fù)思索。

  “那日圣上問臣,朱全忠慫恿朝廷向河?xùn)|用兵,意圖何在?又問臣,若勝,是朱全忠獲利更大,還是朝廷獲利更大;若敗,是朱全忠損失更重,還是朝廷損失更重?

  “臣苦思數(shù)日,今日便回復(fù)圣上,也請諸公共謀。

  “朱全忠原領(lǐng)汴、宋、潁、亳、滑、相六州,剿滅秦宗權(quán)后,又新得蔡、汝、洛、懷、鄭、曹等十?dāng)?shù)州,連敗朱瑄、朱瑾后,再得檀、濮諸州,還有從淮南得來的光、壽二州,再加之忠武趙氏、河洛張全義,全依附于他名下……放眼河淮,整個中原之地,已全收入他朱全忠一人之手。

  “自大唐立國三百年來,雖不時有強藩抬頭,可從未出現(xiàn)過如朱全忠這般、以一人之力鯨吞數(shù)鎮(zhèn)之地、橫亙中原大地之巨藩。臣思量及此,不禁汗流浹背,再念及往日曾力挺朱全忠,臣悔之萬分。

  “幸得圣上圣明,一席話點醒了臣,朱全忠此次急于討伐河?xùn)|,意欲何為?

  “朱全忠與李克用曾有上源驛之恨,但這絕不是他慫恿朝廷出兵河?xùn)|的主要原因。

  “他報私仇是假,謀私利才是真。

  “請問諸公,一旦朝廷向河?xùn)|用兵,若勝,李克用自是一蹶不振,毋庸贅言;若敗,朝廷自是損失嚴(yán)重,可朱全忠卻并未必敗,而李克用也未必勝。朱全忠借用朝廷之手討伐河?xùn)|,其意并不在勝敗,而要借此加以李克用反賊之名,令其孤立無援,舉步維艱……

  “屆時,四海之內(nèi),誰還能與朱全忠抗衡?

  “屆時,若朱全忠意欲行不臣之舉,普天之下誰又能阻攔?

  “屆時,臣張浚,及在朝諸公,都是亡國之罪臣,子孫后代世世受人唾罵,雖萬死不足辭?!?p>  張濬忽然轉(zhuǎn)變立場,固然令人驚訝,可他發(fā)表的言論,才真真是令朝堂上所有人驚愕不已。

  包括向來呱噪的楊復(fù)恭,此時卻也只能張大了嘴,半聲也吭不出來。

  殿內(nèi)一片死寂。

  是啊,沒了李克用,誰來制衡朱全忠?

  而失去制衡的朱全忠,他的野心還僅僅只是做個藩帥嗎……

  “嘭!”

  殿內(nèi)突傳來響亮一聲。

  原來是極度驚恐與悔恨之下的孔緯竟背了氣,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想他本是孔圣人第四十世孫,又向來正直果敢,以天下儒生士子的首領(lǐng)自居,何曾想,曾差點淪為了亡國賊的幫兇……

  眾人忙上前攙扶,掐人中的掐人中,撫背的撫背。

  孔緯悠悠醒來,已是老淚縱橫,牽著杜讓能的手道:“老朽無顏見天下士人矣?!?p>  “老國公過慮了。”

  杜讓能等人自是勸慰不已。

  張濬卻不勸,反激勵道:“如今圣上圣明,能識破朱全忠的奸計,我等做臣子的難道不應(yīng)當(dāng)歡慶么?難道不應(yīng)當(dāng)勉力自己,多為圣上效忠、為社稷出力?老國公何故傷悲?”

  “張相公所言極是,圣上圣明,實乃社稷之福、臣等之幸,老臣敢不發(fā)奮?”

  孔緯推開身旁攙扶的人,自己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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