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雖然因為岳樂的孩視,心里有點生氣,但并沒有因此做出什么過于沖動的決策。
而且,雖然清廷的皇權正在迅速加強,但傳承已久的“滿清議政王大臣會議”,以及孝莊太后的影響依舊是巨大的,就算是順治想要任性一把,也只能是顱內(nèi)高潮一下,根本沒有那個機會。
不得不說,正是由于清廷政治制度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十分完善,運行起來遠比明朝廷有效率,這使得清廷的內(nèi)斗雖然同樣兇狠流血,但幾乎沒有一次影響到前線的戰(zhàn)局。
反觀當初北京城內(nèi)的崇禎朝廷,以及現(xiàn)在的南明小朝廷,可謂天差地別,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當然了,不能按自己的心意來決定前線戰(zhàn)事,還治不了手下的大臣嗎?既然岳樂那么看不起蒙古喀爾喀三部,那順治干脆直接提前派他領兵去駐守歸化城,防御近來蠢蠢欲動的喀爾喀土謝圖汗部和車臣汗部了!
這也是順治對這個自己一向看重的族兄的一種警告了——做臣子的,別老是想著教訓自己的主子!
于是乎,又經(jīng)過了朝堂上的一番拉扯協(xié)商,順治一朝終究還是在進攻和防守之間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案。這其實和原本歷史上,順治一朝的選擇在方向上并無太大差別。
雖然現(xiàn)在屯齊大軍的處境比原本歷史上要艱難許多,后勤補給也面臨著不小的問題,但大軍主力依舊完整,岳陽城內(nèi)物資充足,短時間內(nèi)仍舊可以一戰(zhàn)。
對于八旗兵的戰(zhàn)力,滿清朝廷仍舊是自信的,對于大西軍的戰(zhàn)力,雖然已經(jīng)有所警惕,但長久以來的思維慣性,并不是一戰(zhàn)就可以改變的,在滿清高層的眼中,這些人不過是戰(zhàn)力更強的南兵罷了,根本不足為懼!
而且,既然大軍有極大的可能性打贏這場仗,就算輸了局勢也不可能完全崩壞,那為什么還要拖著,還要每年花那么多錢來防御呢?
退一步說,難道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場仗就不打了?就白白把土地和人口讓出去了?那今后的仗恐怕也都不用再打了吧!
只能說,最穩(wěn)妥的辦法往往不是最好的辦法,就如同原本歷史上的一樣,清廷還是選擇了積極迎戰(zhàn)作為最后的決議:
“以屯齊大軍為主力,在岳陽一線迎戰(zhàn)孫李大軍。若是兩軍相持不下,不分勝負,或者野戰(zhàn)不敵,遭受了較大的損失,則在岳陽城視情況留下一二萬駐軍,牽制明軍,主力撤回武昌府休整。若是大勝,乘勝追擊,直接收復湖南,與廣東二藩會師廣西。
與此同時,派洪承疇南下湖廣,統(tǒng)籌鄰近數(shù)省綠營軍力的部署,統(tǒng)籌湖北,湖南,江西,廣西,廣東五省的軍事。
前期先抽調(diào)湖北綠營精銳一萬駐守荊州,防范長江南岸,四川方向的明軍;抽調(diào)江西綠營精銳一萬,隨時準備支援武昌;抽調(diào)河南開歸總兵高第所部精兵一萬入鄂,協(xié)助打通武昌至岳陽的陸路交通。
而為了減輕湖廣的軍事壓力,增強屯齊大軍的兵力優(yōu)勢,趁大西軍主力俱在四川,湖南,廣西防務空虛之時,清廷則密令尚可喜,耿繼茂在牽制住了梧州的西賊之后,派兵繞道廉州,趁虛而入,打大西軍一個措手不及,迫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回兵防御。
不止如此,為了盡快消滅鄭成功所部大軍,以防西鄭聯(lián)合,夜長夢多,清廷還下令金礪盡快籌備攻打海澄,金廈一事,甚至還要多調(diào)兩萬浙江,江南等地的綠營精兵入閩助戰(zhàn),后來還是因為戶部已經(jīng)再難撥款而作廢。”
其實,有洪承疇,岳樂這樣的滿漢大臣在,清廷對于局勢的把握,可以說是非常精準的,再加上如今占據(jù)全國,無論是人力物力財力都占有優(yōu)勢,清廷的軍事行動,無論是進攻,防御,還是撤退,可操作空間都遠比大西軍要大。
這其實也是孫可望和李定國為什么要派一萬精銳大軍回防廣西,奪取梧州,威懾廣東清軍的原因了!
以清廷的戰(zhàn)略決策能力,必然不可能傻傻的只在湖南和大西軍死磕,雖然四川因為秦嶺天險已經(jīng)無可奈何,但廣西卻是一個大大的缺口。這一點,不用洪承疇,岳樂等人,便是鰲拜,尚可喜等戰(zhàn)略能力更次一等的滿漢大臣都能看得出來。
所以,若是廣西防務空虛,被清軍鉆了空子,那湖南也別想打贏了。孫可望還沒有自大到認為大西軍可以一兩個月內(nèi)擊垮八旗主力,然后揮師南下,繼續(xù)收復廣東!
但大西軍畢竟兵力有限,回師一萬精銳已經(jīng)是竭盡全力了,只能是暫時抵擋清軍的進攻,甚至是虛張聲勢,將廣東清軍主力拖在梧州一帶。
但反過來,要是像現(xiàn)在一樣,計策被清廷識破了,對方以優(yōu)勢兵力糾纏在梧州,然后趁桂林,南寧等地防務空虛,繞道攻擊,局勢依舊堪憂。
因為大西軍一萬人馬,搭配一萬余雜牌軍和鄉(xiāng)勇,想要守住整個廣西東部,南部多個要道,幾乎是不可能的。若是桂林,全州失守,只有少量殘兵駐守的衡陽必然難保,大西軍將會在長沙被清軍南北夾擊。
孫可望,李定國想不到這一點嗎?
可問題就是想到了沒用,能戰(zhàn)之兵就那么多,清廷這分明就是陽謀,不怕你猜不到,就怕你不回兵防御,就是仗著兵多將廣,多路進攻,分散你的兵力,增加屯齊大軍獲勝的概率。
所以,李定國派回廣西的是竇名望,就是希望麾下這個素有謀略,久經(jīng)沙場的猛將可以拖延得更久一點,只要岳陽方面能早一點勝,南北不能相顧之難,必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當然了,這只是清廷的計劃,至于尚可喜,耿繼茂,線國安,全節(jié)等人能不能貫徹落實,是不是毫不畏懼大西軍,為清廷冒死深入湘桂腹地,夾擊大西軍主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朝廷要我們繞道去打衡州?”線國安看著尚可喜,一臉不可置信?!拔嘀荻紱]攻下,難不成朝廷還想我們孤軍深入,直接攻破桂林,拿下全州嗎?”
線國安原本是孔有德手下的大將,孔有德死后,退入廣東的孔軍基本上就由他來掌控了,而他現(xiàn)在又暫時受滿清平南王尚可喜的制約。
其實,清廷并沒有明確讓誰繞道進攻廣西,只是把任務交給了尚可喜,而尚可喜又以線國安,全節(jié),馬熊等人熟悉廣西為由,把這個艱險的任務交給了他們,自己則和耿繼茂一起,帶著兩萬余大軍繼續(xù)在梧州和竇名望對峙。
“西賊的主力盡在梧州,我和靖南王在此牽制,提督大可放心繞敵后方。我們絕不讓西賊一兵一卒從梧州脫身?!鄙锌上惨幻嬲f著,一面看向身側的耿繼茂。
耿繼茂見狀,也隨即附和道:“之前便是線提督鎮(zhèn)守南寧,最是熟悉地形道路,自然是我大軍攻取南寧,桂林等地的不二人選,朝廷也已經(jīng)下旨了,等攻下廣西后,線提督必是首功!”
線國安雖然心中不忿,但看著尚可喜和耿繼茂一唱一和,又已經(jīng)取得了清廷的認可,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是硬著頭皮拱手稱是,接受了率部繞道進攻南寧的命令。
不過,相比起私心自用,對大西軍仍舊心有余悸,一心保存實力,不敢輕易進攻的尚可喜,耿繼茂,此時接到清廷任命的洪承疇,卻是心中大喜。
作為明末第一反動派,無論仕明仕清,都致力于打擊農(nóng)民軍,壓迫貧苦百姓,都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封建統(tǒng)治者,獻給了反動事業(yè),一生都在與百姓為敵的滿清大學士,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洪承疇可謂“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對于清廷的最高統(tǒng)治者順治和岳樂這樣一直以來備受重用的人來說,前方打了敗仗自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對于洪承疇這樣依靠殺害同胞來彰顯價值的漢奸,卻是喜出望外。
大西軍反擊得越兇猛,他這種滿清的漢臣就越有價值,話語權就越高,這是毋庸置疑的。
同樣喜出望外的還有吳三桂,湖南敗了,大西軍反攻迅猛,那他的價值便更大了,四川戰(zhàn)敗之后非但沒有被責罰,清廷還特別撥了銀子,讓他以本部精兵為基礎,在陜甘綠營中抽調(diào)一萬人馬,再招兩萬新兵,重組大軍。
不止是漢臣,便是已經(jīng)被高高舉起,并無實權的濟爾哈朗,聽聞前線戰(zhàn)事緊張,也不由得高興了起來,甚至希望這場仗可以打得久一些,讓他這個老將有出馬的機會,為子孫后代再賺幾份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