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瀚海夜戰(zhàn)

　　沙盜們將進攻的時間放在了夜晚戌時正，也就是晚上八點左右。

　　這個時間點，兩邊的漢軍將士都已經歇息。

　　遙望夜空，星河燦爛，銀河倒懸，朗月高掛，再配合廣袤無垠的大漠和遠方的草原，美的如同一副畫卷，格外的寂寥安詳。

　　但是朱由檢卻并沒有像下屬一樣安寢。不知道怎地，他心頭總是沒來由的涌起一陣陣煩躁，讓他沒辦法找到入睡的感覺。

　　尾隨在暗處的敵人出乎意料的冷靜，眼下都即將離開這片沙漠了，但對方依然沒有動手的打算。

　　若非斥候總能“意外”的碰到同為漢軍斥候的友軍，他又囑托呼延格幫忙分析了一些斥候收集回來的蛛絲馬跡，他還真不敢確認對方還尾隨在后。

　　盡管目前為止，“釣魚”的行動都非常順利，但朱由檢也明白，他已經失去了對局勢的掌控。如果釣了一頭鯊魚或者鱷魚上來，單憑自己手下的五百騎還當真未必能撐得過去。

　　雖然可以以這是第一次進入副本的借口來安慰自己，但連匈奴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栽在友軍手里可不算一次愉快良好的經歷。

　　而這一趟走下來，也讓他深刻的認識到了先祖有多不容易。

　　他實在是不能理解，他的先祖、大明文皇帝、成祖朱棣以及武宗朱厚照為什么會有策馬揚鞭、大漠馳騁的愛好。

　　這大漠征程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苦差事，更別說以帝王之尊親臨前線了。

　　就連傳聞中雄才大略、好大喜功的漢武帝，在他決策發(fā)起的數(shù)次北伐遠征中也是老老實實的坐鎮(zhèn)長安，將前線事務放手給前線統(tǒng)帥的。

　　就連名義上的前線定襄和代郡，也從未見這位歷史上聲名赫赫的帝王駕臨。

　　這邊朱由檢在腦海中胡思亂想，外頭負責警戒的將士可不會像他一樣出神。所以他們也很快發(fā)現(xiàn)了茫茫夜色中的一絲異常。

　　“什么人？”

　　帶頭的伍長反應極快，在喝問出聲的同時就示意身后袍澤回去報信。

　　作為已經被朱由檢籠絡住的心腹，他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后方那支疑似‘漢軍’的部隊按捺不住了？準備對我們動手了？”

　　“噗”

　　回答他的，是一支離弦的利箭。

　　好在那伍長雖然談不上身經百戰(zhàn)，但也是數(shù)度出生入死的漢軍老兵了。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側身閃過了那支羽箭，但這支箭依然射滅了這支漢軍小隊的唯一一只火把。

　　潛伏已久的沙盜，終于露出了它的猙獰面目，掀開獠牙，擇人而噬。

　　雖然倉促之下集結起來的精英沙盜堪堪破萬，但對于加起來也不過三千余騎的兩支漢軍騎兵來說，這個人數(shù)優(yōu)勢已然不小。

　　再加上沙盜里有心人的安排，遠處的火把看上去足足有數(shù)萬支，將附近的沙丘映照的如同白晝。

　　盡管沙盜們已經盡可能的悄無聲息的行進，但漢軍軍紀森嚴，朱由檢又在發(fā)現(xiàn)有人尾隨之際就已經對部下三令五申，是以前方的小營里的五百漢軍反應極快，幾乎就在沙盜們的火把點亮形成包圍之勢的同時，整個營地就已經被驚醒，并迅速的進入了戰(zhàn)備狀態(tài)。他防備的，原本是后方那支心懷鬼胎的“友軍”。

　　沒想到，“友軍”沒等到，等來的卻是兇悍不法的沙盜。

　　“什么情況？”

　　虧得朱由檢神思不寧，一身戎裝根本就不曾卸去，是以他能第一時間走出中軍帳發(fā)問，身為大明天子，身上不由自主的帶出一股威勢。

　　親衛(wèi)們倒是沒能察覺這點細微的變化，只覺得自家主將這幾日愈發(fā)的有氣概了，當下便有人湊上來低聲稟告：“回將軍，據(jù)值夜的兄弟們回報，應當不是后頭那支人馬，看情況極有可能是沙盜?！?p>　　“沙盜？”盡管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但單從字面上就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不過這反而讓朱由檢更加疑惑。

　　“他們怎么可能有膽子對漢軍下手？”在結合了那位少年天子的記憶和經驗之后，按照朱由檢此前的想法，像沙盜這種級別的勢力縱然再怎么猖獗，也斷然沒有膽子對漢軍下手的道理。

　　且不說事后漢軍的報復，衛(wèi)青、霍去病兩大天才統(tǒng)帥也不會允許既定的進軍路線上有這些家伙尋釁滋事才對。

　　“這……對啊，難不成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幫沙盜怎么可能有膽子對咱們漢軍下手？”親衛(wèi)們聞言也是一愣，這確實不符合常理。

　　“算了，無論是真的沙盜，還是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家伙躲在后面想玩花招，等本將擒下幾個活口一問自然就知曉了。本將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家沙盜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破壞兩位侯爺?shù)拇笥?！”朱由檢的聲音透露出絲絲寒意，但他本人卻感覺到身體里的熱血在復蘇，也不知道是這個裨將原本就有的沙場熱血，還是他朱明皇族骨子里的那份驕傲與自信。

　　周圍的親衛(wèi)也被他三言兩語撩撥的熱血沸騰，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整裝披掛之后隨著朱由檢向外殺去，五十騎駿馬卷起一陣旋風與沙塵。

　　倒不是朱由檢不想集結更多的力量，眼下整個營地外圍已經殺成一團，內圈不少整裝完畢的將士也顧不上什么戰(zhàn)陣秩序就急急忙忙的去增援自己的戰(zhàn)友。

　　這個時候，再想組織什么戰(zhàn)陣、建立什么章法，已是奢望?；蛟S霍去病的親兵能做到這一點，但朱由檢自問手底下的騎兵是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重整旗鼓的。

　　別說現(xiàn)在這支漢軍了，就算是放到近兩千年后的大明，能在營地被突襲的情況下集結大部兵力形成戰(zhàn)陣的騎兵也是少之又少。而這種情況無形中又進一步加深了朱由檢對霍去病手里那支精銳騎兵的渴望。

　　然而，盡管朱由檢本人算得上徹頭徹尾的戰(zhàn)場新丁，但靠著超前的意識與來自幾千年后磨煉出來的戰(zhàn)場嗅覺，他也能意識到情況的不妙。

　　而跟在他身邊的那些百戰(zhàn)余生的漢軍老兵也不得不承認，這幫沙盜選擇的時機當真是絕妙。

　　夜間作戰(zhàn)，原本應該是營養(yǎng)更好的漢軍精英們的主場，但在外圍火把的照耀下，一時間適應不了的漢軍反而落入了下風，被沙盜仗著人多勢眾殺得節(jié)節(jié)后退。而在大漠中，這幫沙盜又是徹頭徹尾的地頭蛇，這點亮度上的差異對他們來說完全不構成任何影響。

　　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證能盡快追上甚至完成對先行出發(fā)的霍去病本部的超越，朱由檢手底下帶出來的可都是純純的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