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跑路
夏嵐夢到了一座雕塑。
從設(shè)計風(fēng)格來看它理應(yīng)來自阿戈爾，而且即便印象模糊，它也理應(yīng)是美麗的——只是他忍不住以夢中剩余的理智詢問遇見它的理由。
但很顯然，直到迷幻綺麗的夢境被驟然降臨的虛幻邪魔撕碎，直到他嘎嘎造就了幾百還是幾千的毀滅……他都沒想明白到底為什么會夢見這玩意。
這一覺格外漫長。
鼻尖淡淡的食物香氣喚起了他的意識，但接踵而來的就是渾身火辣辣的疼痛。
他睜開眼睛，看向自己的手背，卻見那里脫落了一大片因為燒傷而脫落的皮膚，灰褐色裂紋之下是粉粉嫩嫩的鮮嫩肌膚。
然后他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抹下來一大撮帶著死亡頭皮的頭發(fā)，頓時心中一驚，原本還算迷蒙的意識瞬間就一下子清晰了過來，渾身巨顫。
“人呢？”注意到依舊溫暖但顯得有些冷清的小屋，夏嵐愣了一下，從血脈得知兩人正在外面之后才松了口氣，關(guān)照起自己的秀發(fā)來。
他的頭皮毛孔應(yīng)該還需要幾天時間的重建，在那之前只能是禿的了，就算到時候營養(yǎng)充足了，也大概得長半個月才能達到他原本已經(jīng)養(yǎng)得頗具古風(fēng)俠客氣質(zhì)的長度。
幸虧他們送的軍大衣里面包含了帽子，否則涼颼颼的頭皮會讓他變得極其在意。
昨日的燒傷對他的身體好像造成了比預(yù)想中還要嚴重的傷害，不光全身所有部位都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脫皮，毛發(fā)也需要一段時間來生長，而且還有肌肉溶解、貧血、心跳紊亂等等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引發(fā)器官衰竭的的癥狀。
“怪不得腦子轉(zhuǎn)不動了……”他嘀咕了一聲，在心底問起了斯卡蒂的去處。
“我們看你好像睡得格外沉，所以就沒有打擾你，先去會見這里的領(lǐng)導(dǎo)者了，你放心，我們有編合適的借口的?！彼箍ǖ僬f道。
“也行?！毕膷勾饝?yīng)下，干脆繼續(xù)放松地躺著。
損失百分之一的靈魂質(zhì)量帶來的損害好像比他預(yù)期的還要嚴重不少，明明當(dāng)年救老婆的時候一下子就過去了，啥感覺都沒有的。
現(xiàn)在是頭昏腦脹，隨便畫個簡單的法術(shù)都得稍微用點力氣，復(fù)雜的法術(shù)更是會讓他感覺頭痛欲裂。
“感覺就像是一天沖了五次一樣?！彼闹邪蛋低虏哿艘痪?，旋即看向不遠處的餐桌，那里有幾盒肉罐頭，問了才知道是斯卡蒂給他留的早餐，全部吃完也行。
顫顫巍巍地拿起一盒罐頭，顫顫巍巍地撬開蓋子……連夏嵐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不爭氣了。
……
與此同時，斯卡蒂這邊。
她們兩個心有靈犀地講述著他們?nèi)说膩須v，從進行科考任務(wù)到迷失在雪原之中，從發(fā)現(xiàn)邪魔的蹤跡到倉皇躲避，從即將脫困到昨天的被大規(guī)模追擊，描述得繪聲繪色，就連這位烏薩斯將領(lǐng)也不由得動容。
不過在動容的同時，他也很在意夏嵐三人的實力——你家科考員能輕松做到抬手間找到邪魔的弱點，然后啪兩下射出比他們城防副炮還要強力、精準(zhǔn)的攻擊？！
所以在接下三人的第一時間，他們已經(jīng)派人去國際信息部門查閱國際術(shù)師名冊了，爭取在最短時間內(nèi)搞定這三個人的來頭，確定他們是否真的如這兩個女人描述的那樣屬于“科考員”。
聽完兩人的描述，這位身材高大的烏薩斯百夫長略微沉吟，反而是借機開口問道：“那你們這段時間的研究是否有得出什么結(jié)論……如果你們愿意分享你們的研究成果，那我們愿意為你們提供所有我們能提供的資源，先前所耗也既往不咎?！?p> 不管是出于軍功還是出于對身份的試探，這都是一個好辦法。
二人聞言，表面上立即露出了思索猶豫之色，而斯卡蒂則是抓緊趁著這會兒向夏嵐發(fā)起了求救。
正吃著罐頭的夏嵐見斯卡蒂求救，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便讓她們講講先前在隕石坑內(nèi)環(huán)見到的東西，還有那頭會融合的超大型邪魔。
百夫長聽著便面露異色，而兩位獵人則是不動聲色地將他的心思猜了大半——
其一是這些其中的一些信息對他來說的確很新；
其二是驚詫于為何兩人如此慷慨地告訴他這些信息；
其三是質(zhì)疑這些信息的準(zhǔn)確性以及完整性。
但既然二人臉上看不出任何偽裝的痕跡，且話中描述的部分事物與他已知的情報沒有太大出入，那百夫長自然沒有理由發(fā)難，很快便點頭道：“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們可以去休息了，晚些時間我會派人來給你們發(fā)營地臨時通行憑證。”
言下之意是他并不打算直接差人送他們離開這里。
兩人對視一眼，接著便在夏嵐的建議下答應(yīng)下來，離開了這里。
在她們離開后不久，一位擁有著真正的雪一般白發(fā)的卡特斯少女來到了這棟建筑前，神色平靜地出示了自己的特約通行證，在門衛(wèi)不太友善的目光下走進了大門。
看著穿著長袍、周圍的氣氛如同比冰天雪地還寒冷的少女走進門內(nèi)，門口的兩位守衛(wèi)才算是松了口氣，私語著議論起這個強勢無比的感染者組織。
“真不知道公爵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這么放任一批感染者這么為所欲為，真不怕皇帝陛下怪罪下來？”
“皇帝陛下……”
另一人見他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得罪的話，趕忙拿胳膊肘戳了戳他道：“停停停，你可別瞎說啊，小心掉腦袋！”
“……”那人臉色一滯，接著才嘆了口氣道：“其實我是想說，說不定是這批莫名其妙的感染者仗著……蒙騙了什么……不然怎么可能在……的眼皮子底下在我們這邊……”
如同冰雪的公主一般的少女走進大廳，摘下兜帽，抹了抹自己修長的白色兔耳，來到了方才斯卡蒂二人所在的的百夫長的辦公室。
“情報怎么樣？”少女依舊平靜問道，看著辦公桌后才把一疊文件放在一邊的百夫長。
“注意你的言辭，【整合運動】的‘霜星’?！彼燮さ痛沟卮鸬溃诸^上毫不停留地打開了下一份與資源補給有關(guān)的文件，似乎對少女的身份與力量并不感冒。
但既然職責(zé)所在，他還是推出了一份方才記錄官寫下的檔案，繼續(xù)忙著手上的事情。
原本有些即將濃郁起來的火藥味在霜星接過檔案后悄然消逝。
他們自然不可能能給對方什么好態(tài)度，一方是經(jīng)受了感染者敵對教育、有意無意下參與過壓迫感染者的烏薩斯軍人，一方是在被烏薩斯軍人與民眾迫害之后誕生的感染者運動組織。
雖然他們現(xiàn)在因為資源以及利益的關(guān)系站在一起，但這僅僅是他們不妨礙對方的前提，想要好臉色簡直無異于癡人說夢。
霜星看完這份文件，目光卻頓在了最后那兩個簽名上，覺著自己似乎在哪里見過它們……
Skadi
Laurentina
她輕輕地念出了其中一個名字，緊接著便瞪大了眼睛，抬頭追問道：“她們里面是不是有一個有著很長的白頭發(fā)的阿戈爾女人？！”
百夫長聞言，微微挑起了眉毛，很快便在霜星看起來非常要緊的目光中微微點頭，補充道：“兩個人都是阿戈爾人，白頭發(fā)?！?p> 霜星見狀，立馬向外跑去，但正要開門的時候卻見門被猛然推開，只得身手輕巧地避了開來，正要加快腳步出去之時卻聽見那人急匆匆說道：“那三個人跑了！”
“什么？！”百夫長不出意外地站起身，以比霜星還要急的步子向外走去，一邊道：“邊走邊說，那個人受了那么重的傷還有能力行動？”
霜星自然是捕捉到了“重傷”這一信息，著急問道：“重傷，誰重傷了，是那兩個阿戈爾女人么？”
百夫長看了眼身邊的少女，沉吟道：“是他們中的一個男人。”
他說完，身邊的傳令兵也繼續(xù)解釋道：“在半個小時前，負責(zé)報備的人發(fā)現(xiàn)機庫里少了一輛越野摩托，從監(jiān)控錄像看是那三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鼓搗了兩下就解開了車鎖，大搖大擺地開著車走了?！?p> “沒人阻攔？”百夫長皺眉問道，思索起是不是那個術(shù)師用了什么蠱惑心神的手段。
“沒……因為他們非常非常理直氣壯，加之又能解鎖摩托車，所以維護的人員全部以為他們是公事在身，沒人想到他們竟是偷車賊?！眰髁畋矟M是難以置信地說道。
“……”百夫長無言，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揉了揉眉頭，但卻道：“那就叫人報備，就說被外來的術(shù)師搶了，順帶把先前消耗那批炮彈也報上去，就說是打的他們……流程按照以往來就行?！?p> 看來他并沒有大張旗鼓地去追緝夏嵐三人的打算。
他們來到了夏嵐三人待了一晚上的小屋，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鼻尖聞到了淡淡的軍用罐頭的香味。
百夫長接著便注意到了桌上的那一堆名牌，下意識地走上前拿起了一枚，念出了其上那個在雪原間封存了十?dāng)?shù)年的名字：“阿斯諾夫·葉利扎維塔……”
他似乎對此有所印象，因為十?dāng)?shù)年前那群支內(nèi)位軍團的出發(fā)點正是他們這座默默無聞的要塞。
……
與此同時，在因夏日逼近而冰雪初融的凍土上，一輛載著兩女一男的烏薩斯軍方專用摩托車正沿著一條小道飛速疾馳。
夏嵐前有斯卡蒂，后有幽靈鯊，溫暖又幸福，在徹底放松下來之后難免感到頗為享受。
在拿出一點材料制作完一枚風(fēng)障單元之后，夏嵐摸了摸斯卡蒂的小肚肚，輕聲道：“我先睡一會兒，有事情再叫我哦~”
“嗯嗯?！彼箍ǖ偃崛岬卮鸬馈?p> 后邊的幽靈鯊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扶著夏嵐的腰，下巴靠在他的肩頭，有些出神地看著遠方空闊的平原……一處炊煙吸引了她的目光。
如若不是過度饑餓以及生理失調(diào)導(dǎo)致的視力下降，她應(yīng)該能輕易看到那一處村莊的房屋布局，但現(xiàn)在卻只能看清楚這束炊煙。
“要去弄點吃的么？”她憑借著血脈感應(yīng)提示道。
在悄悄建立了初期靈魂聯(lián)系之后，她發(fā)覺自己可以通過血脈來傳遞更為清晰的信息了，至少比起先前的像是“默契”的提示準(zhǔn)確了相當(dāng)多。
“走?！彼箍ǖ俣潭痰鼗貞?yīng)道。
她們放緩速度，稍微觀察了兩下便找到了一處看上去有不少車轍印的地段，從那邊開到了荒地里，向著小村莊駛?cè)ァ?p> “我們現(xiàn)在沒有錢呢，該怎么找他們要吃的呢……烏薩斯的北地并沒有足夠支撐他們無償贈予的食物吧？”斯卡蒂想著又開口說道。
“也是哦?！庇行┳呱竦挠撵`鯊這才想起來這事兒，也忍不住臉上一苦。
“那就先看看再說吧。”斯卡蒂想了想還是說道，把注意力放在了越來越近的村莊之上……
村莊外有一大片似乎是剛種下沒有太久的田地。
片刻之后，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們的靠近，村里有許多人跑到了村口這邊，如臨大敵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摩托車，逐漸注意到了它的款式。
斯卡蒂微微皺起眉頭，而注意到這點的幽靈鯊也露出了有些無奈的表情——看樣子對方并不歡迎他們。
房頂上有弩手、瞭望塔上有弓手，房子后面的角落里甚至還有一堆備好武器的村民。
“畢竟烏薩斯這邊時有劫掠，他們警惕著點也是正常的?！彼箍ǖ龠€是說道。
“嗯，也許?！庇撵`鯊撇了撇嘴，有些走心的說道：“在旅行至烏薩斯的時候，大約有40%的村落試圖對只身一人的我發(fā)起攻擊，而70%擺出這種架勢的村落會發(fā)起攻擊。”
“這樣啊……”斯卡蒂聽著也感覺實在是有點頭皮發(fā)麻了，不由得吐槽道：“這烏薩斯的文明還真是……”
幽靈鯊聳了聳肩，道：“畢竟烏薩斯是軍國主義思想占據(jù)主導(dǎo)的，對地方的治理全部都是依托在強力的武裝力量以及層層分配的貴族制度上的，沉重的稅收對于生產(chǎn)力低下的人民來說是需要拼命的事情。”
“哦~”斯卡蒂短短答道，看著逐漸靠近的村莊，減下速度來。
見他們停下車，氣氛來到了最為劍拔弩張的地步。
他們之間有人用烏薩斯語交流了幾句，隨后斯卡蒂便注意到了匯聚到夏嵐身上的目光。
他們似乎在考慮他們與軍方的關(guān)系。
斯卡蒂無言，而幽靈鯊則是非常默契地起身下車，摸出腰間的終端，打開語言轉(zhuǎn)換，輸入道：“我們想要一些食物，但是我們現(xiàn)在手上并沒有財款，請問有什么辦法能從你們這換取食物嗎？”
她走到為首的人面前，舉起終端示意了一下。
這位烏薩斯村民原本有些不安分地游弋著的目光總算是停下來，面露考慮之色，向身后的幾人給了幾個目光之后便點頭，在幽靈鯊的簡單指示下說道：“我們可以給你們一些食物，但是代價是你們必須幫助我們……”
她們兩人幾乎是瞬間就感受到了，在確定她們不懂烏薩斯語之后，原本被對烏薩斯軍人的恐懼所約束的某種“惡意”流露了剎那。
在一陣反復(fù)交流之后，幽靈鯊弄明白了那個所謂的要求：幫他們檢修一輛壞掉了的小型拖車。
答應(yīng)下這個要求之后，幽靈鯊回到斯卡蒂這邊，簡單說了一下，而斯卡蒂則是點頭，表示夏嵐等會兒睡醒了就能弄。
于是，他們進入了這個村落，在村民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村長的家里。
在嗅到空氣中的某種正常人類無法察覺的氣味之后，斯卡蒂與幽靈鯊心中有了考量，稍稍打起了幾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