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壚邊人似月
晚風(fēng)陣陣，大雪已然不再嘩嘩地往下落，只是冬夜里的寒風(fēng)依舊充滿凜冽刺骨的冷意。
赫翰墨見白黎出來得匆忙，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紅色的棉襖裙，便將自己披在肩頭的大氅解下，為白黎披上，“公主切莫著涼了。”
白黎本來還為了躲避樊之，一股腦地向前走著，忽然就被一陣沁人心脾的茶香給濃濃得包裹住了，伴著茶的清香，還有略微清新的澀味，周身遍布的溫暖令她耳邊微微發(fā)熱。
她回頭便撞進赫翰墨溫柔眉眼里的笑意，如那夜空璀璨星河一般令人無盡向往，“謝謝赫表哥……”
“不用謝。”他一手負在身后，修長挺拔的身姿成了夜里最耀人的光景。
那一身青衣飄飄，倒是有幾分謫仙降世之味。
二人跑出來得匆忙，如今漫無目的地走在堆雪的宮道旁，白黎有些無措，抬眸正準(zhǔn)備問他，沒曾想他倒是先說話了，“公主急著拉微臣出來，可是要帶微臣去哪？”
啊，其實剛才也沒想拉他出來的。
只是一時間心急，就有些忘了分寸了……
她臉上掛出笑意，有些虛假，但是被好看的小臉襯托得還是極為動人明媚，“其實阿黎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只是宴會上人聲鼎沸的，那些歌舞前些年里也早也看膩了，便想著出來透透氣?！?p> “今夜宮外有廟會，若公主想去，微臣可以帶你……”赫翰墨本來還說得津津有味，只是忽然想到什么，靦腆一笑垂下眼眸，“抱歉，微臣失禮了?！?p> 她被他忽如其來的禮貌一愣，連忙擺手，“不會不會，其實我也很想出宮去玩，有好些日子都未曾出宮去了，倒還十分想念當(dāng)初在街邊吃上的冰糖葫蘆?！?p> 還記得有年冬天，師父和寧哥哥從宮外抗了好大一串冰糖葫蘆回來，自己整整一個月都沉浸在冰糖葫蘆的甜膩之中，那時候雖然都吃得十分膩，可如今細細回想，倒還是十分想念。
“若公主想去，微臣即可便帶你出宮如何？”赫翰墨眸間微亮，展齒而笑，一時間，那含笑的俊逸面龐，也不知攬盡多少風(fēng)光霽月。
“可是……一會娘親還要同阿黎在琉璃宮守歲呢……”白黎有些糾結(jié)，但是看著他這張溫柔到無法拒絕的小臉，竟也不知到底該不該拒絕。
“這個不難，屆時微臣按時將公主帶回即可，且說公主想不想去？”赫翰墨一路領(lǐng)著她往宮門口走去。
其實今日來往宮門的大臣與家眷十分之多，只要屆時不刻意張揚，還是能平安進出的。
白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定下心思，“好吧~難得的好機會，若是錯過了，也不知道該等到什么時候。你且待我回去與娘親說一聲，也好不叫他們擔(dān)心。”
赫翰墨點了點頭，佇立在原地等她。
白黎小跑進了宴會大堂，同一旁的司寇靜之悄悄耳語幾句，連上頭的白雍明都有些錯愕，他只瞧司寇靜之點了點頭，隨后白黎便又歡天喜地地小跑了出去。
他望向司寇的方向，卻見司寇眉目含笑，只是淡淡朝他敬一杯酒，白雍明剛想叫人去下頭打探清楚，便被一旁的赫依然給攔住了。
“陛下，公主長大了，有些自個的小心思小秘密的，便由著她去吧?！彼θ轀赝駝尤?，語氣更是無可挑剔得綿柔溫存，令人無法拒絕。
白雍明抿著唇點了點頭，只好不再追究。
赫翰墨便這般帶著白黎順利出宮，正逢今年東郊外有個除夕廟會，赫翰墨覺得那里定會十分熱鬧，便叫了輛馬車同著白黎一塊去了。
剛要叫車夫，卻被白黎制止。
“表哥，咱們騎馬吧?！彼∷噶酥敢慌缘陌遵R。
赫翰墨一愣，隨即又答應(yīng)下來，讓車夫牽了兩匹上好的白馬來，“沒曾想表妹小小年紀(jì)便會騎馬?！?p> “當(dāng)初一位很要好的哥哥親自教的?！卑桌枳ゾo馬韁，一氣呵成穩(wěn)穩(wěn)上了馬背。
赫翰墨也上了馬，二人并肩騎行，不緊不慢向東郊的廟會進發(fā)。
“哦？可是宮中哪一位皇子？”
白黎抿唇搖了搖頭，“是掌印大人?！?p> 掌印大人。
已然是數(shù)年不曾再聽見的名字了。
“是當(dāng)初的西廠掌印，寧邑公子？”赫翰墨試探性問了一句，見一旁的小兒忽然耷拉下了腦袋，重重點了個頭，笑容也有些不自然。
當(dāng)初便聽家父說過，西廠掌印不僅僅掌管西廠，更是帝姬的貼身太監(jiān)，自幼時便陪伴左右，直至當(dāng)初北麟在西蕪遭受的那場劫難，蘇家謀反，掌印也在那時負傷失蹤。
朝中謠言紛飛，有說掌印已然魂歸西北，也有的說掌印趁亂逃離，不再效忠北麟，還有的，說掌印本就是蘇家安排在公主身邊的一枚棋子。
赫翰墨以前是信的，只不過如今瞧見公主這般的神態(tài)時，忽然又不信了。
“看來寧邑公子當(dāng)初，與表妹是十分要好的了。”他緩和下語氣來，帶有幾分安慰。
白黎望向夜空里繁星點點，長舒一口氣，“寧哥哥待阿黎極好，只是寧哥哥染上了頑疾，不得不離開皇宮，前往遠方醫(yī)治。
大夫說，呆在阿黎身邊，只會讓寧哥哥的情況更加糟糕?！?p> “怎會如此？”他好奇地發(fā)問，亦也在心中默默感念。
原來這才是那些謠言背后的真相。
白黎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抿著一絲笑容，默默地揚鞭，加快了馬兒的步伐，向前奔走而去。
他只好也加快速度追上，瞧見她如此黯然傷神，他莫名心中一疼，“他會回來的，若是他掛念你的話?！?p> “嗯？”白黎這樣側(cè)眸望向他。
赫翰墨溫潤如玉地笑著，“一個人若是真的十分掛念一個人，一定會竭盡全力重新回到她的身邊?！?p> 不知道為什么，聽他這么一說，白黎忽然便有了信心，即便當(dāng)初內(nèi)相大人說寧哥哥不會再回來了，但她已然相信寧哥哥定會回來。
“嗯嗯，一定會的。寧哥哥是最疼阿黎的，定會像表哥說得那般?！?p> “廟會開始了，咱們快些過去吧?！?p> 白黎點頭，二人策馬而奔。
廟會里十分熱鬧，一路的石階之上也可為是人山人海，比皇宮里倒是熱鬧上許多。
“在皇宮里要顧念許許多多的規(guī)矩，還是宮外好，可以什么都不顧?！卑桌杼崛瓜胫硕牙飻D一擠，卻被一旁的大人不小心一撞，整個人向側(cè)方偏移而去。
赫翰墨連忙扶住伸出身去，白黎只感身形不穩(wěn)的瞬間便被扶住，整個小人立刻落盡一個結(jié)實有力的懷抱中。
“小心才是。”
溫柔沉穩(wěn)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白黎心中一動，緩緩從他懷抱中脫離開來，低低聲說了一句，“謝謝表哥?！?p> 隨后的動作也格外小心拘謹(jǐn)了起來。
赫翰墨望著前方那個總是三步兩回頭，卻又時刻與自己保持著刻意距離的精致小姑娘，一時間有些說不上來的失笑，竟情不自禁地摸著鼻子笑了起來。
“冰糖葫蘆！賣冰糖葫蘆嘞！”他十分敏銳地便找到了一旁被擠在人群中間的攤販，見前方的小人還未走遠，便只身前方將攤販所有正在售賣的冰糖葫蘆都包了起來。
然后又扛著一整個大棒的冰糖葫蘆，在人群中找尋白黎的身影。
白黎也不知怎的了，腦袋空白一片，只想要一股腦地望前走去，當(dāng)?shù)搅藦R會門口之時，回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身后人潮涌動，卻沒有一個是自己熟悉的面容。
??？不會走丟了吧？
表哥呢？
她眼眸在四下找尋著，自己的肩頭卻忽然被人從后頭一拍，她一個回頭，一大串冰糖葫蘆便擺放在自己的面前，隨后在一扎堆的糖葫蘆后面出現(xiàn)了一張溫文爾雅的俊臉，“怎么樣，是你要的么？”
她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話，“這是哪里來的呀？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冰糖葫蘆?！?p> 她隨手摘下一顆，一口便從上面啃下一個，酸甜四溢，味蕾瞬間得到了滿足，“嗯~比剛才在宴會上吃得都好吃！還是一樣的味道！”
忽然心底的郁氣瞬間被冰糖葫蘆的香甜給消減了大半，“謝謝表哥~！”
赫翰墨也不顧翩翩公子的形象，眾目睽睽之下便扛著一大串糖葫蘆在人群中走，看著她面上重新洋溢起的笑意，他心底竟然莫名了多了幾分滿足，“從前聽赫世奕聽說過你，原本以為你是個目中無人的野蠻公主，沒曾想原來……”
“赫世奕原來以前是這么看我的？”白黎咬著冰糖葫蘆的動作一停，詫異地看向他。
他摸了下鼻子一笑，“原是謠言，所以說真正要了解一個人，切莫道聽途說。”
“那赫表哥如今與我相處，認為阿黎應(yīng)當(dāng)是什么樣的？”
這倒將他問住了，赫翰墨一愣，腳上的步伐也不由地停住。
“嗯？”白黎也停在了他的身邊，“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么？”
他微微仰頭望一眼被繁星圍繞出的明月，唇角勾出幾分笑意，“若真要說公主是什么樣的，微臣倒只能說。
壚邊人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