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梵凈往事

　　云深深，露更重，青山綿延古道幽幽。

　　霧萋萋，寒鵑夢，翠峰疊嶂苔路潺潺。

　　一別數(shù)載青衫客，再見亦是淚婆娑。

　　山下的一切，暫不得而知，此時的梵凈山已近初秋，晨風微冷。

　　初晨的梵凈山中格外的清冷，老和尚前面埋頭趕路，年輕人不急不徐的在后面慢悠悠的吊著，外面世界比那破山谷里頭好太多，哪怕就連呼吸的空氣都帶著一絲甘甜味兒。

　　迦葉老和尚一路上沒多言，倒是阿休跟在后面問個不停，神神叨叨的問了一路。阿休雖然對這一切知之甚少，但是冥冥中感覺這一切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天下的劫數(shù)，天下人都解決不了，就一個他能怎么樣。

　　“應(yīng)劫而生的，乃是這個劫數(shù)中的變數(shù)，而今因為有你，這一切皆是未知之數(shù)……”

　　迦葉老和尚一臉嚴肅的給阿休講著，一邊趕路。阿休瞬間覺得自己責任重大?？苫仡^想想，這天下的劫數(shù)，關(guān)他啥子事，索性任由老和尚在那里一人叨念。

　　就在二人終于到了梵凈山腳下時，倆人被攔住了！阿休不由得看著老和尚，這老頭兒麻煩的事兒還挺多。

　　“這幾個是和尚是在等你的吧？”

　　迦葉點了點頭“故人！”

　　只見大路中間端端正正立三個和尚，各自穿得一襲青衫亦是千縫萬補，臉色枯槁，身形消瘦，看到兩人到來，為首的和尚睜開了眼，看著迦葉走來，朝著迦葉深深一禮，有些激動?！鞍浲臃?！師兄！我就知道，你還沒……”

　　“善哉！迦南師弟！好久不見！我當該猜到，當年大劫，以你的修為，定能保全”迦葉面露苦澀，看著眼前的師弟似有些許千言萬語卻沒接著再說話了。

　　“師兄！封印已散！我便知道是你回來了！三十年了，我終于等到你了！”迦南和尚一副憔悴不堪，有氣無力的樣子，神情頗為激動。

　　“善哉！”迦葉看眼前三位，今日到底是出不得梵凈山了，輕嘆一聲招呼阿休跟上，返身朝著山內(nèi)走去，此去目的地自然是梵凈寺。

　　中州八千八百寺，唯有梵凈入佛門！這本是山下世人對梵凈寺的稱頌。可是眼前的一切，卻讓眾人不由得心底凄涼。

　　站在了梵凈寺山門前，迦葉不禁微微顫抖，此時的梵凈寺，往日的景象早已不復存在，高聳碩大的寺墻頹倒不堪，腳踏之地入眼盡是尺高的荒草，那厚重朱紅大門黯然失色，斑駁的銹跡遍布門庭，顯然這座寺廟荒廢已久了……

　　“迦南師弟！這......怎么會是這樣？”

　　“師兄！你離開太久了……三十載??！整整三十載！那道天河封印雖阻隔了天機，卻阻隔不了歲月的侵蝕，迦南我盡力了……”

　　“阿彌陀佛！罪孽啊！罪孽?。　卞热~老和尚神情有些萎靡，嘴里叨叨著邁進了寺內(nèi)。

　　可以想象，寺內(nèi)已是一派蕭索，眾人適時的選擇沉默不語。

　　“我跟慧能去打掃廂房，師兄自便！”為首的迦南老和尚對著迦葉施禮告退。欲招呼身后的僧侶一同離去。

　　“今日他與我同住東廂房便可！你們也早日打坐歇息吧，明日你與我一同去見一個人！”迦葉老和尚雙手負立，眼中一片荒蕪景象，莫名的情緒在心頭纏繞，卻也吐不出來。

　　“善哉！”師弟迦南帶著另外兩個和尚作揖告退，只留下迦葉與阿休站在梵凈古寺的大院之內(nèi)。老和尚看著空蕩蕩的院內(nèi)掃視一周，復又看向了阿休。

　　“你可愿意知道你的身世？”迦葉問道。

　　“你知道我的身世？”

　　“當年就是在這里，你的父親用整個魔族的傳承為代價立下了詛咒，誓要讓整個天下，為魔族陪葬。為了天下蒼生，我的師父窮畢生的修為與性命把那個詛咒封印在了梵凈山里面！一眨眼，三十多年都過去了，一切都變了……哎”

　　“你說什么?。慨斈昃烤拱l(fā)生了什么？”阿休盯著迦葉，有些激動。

　　“其實，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結(jié)局，師父他老人家早就算到了那一天……”迦葉聲音有些沉重。

　　“我的父母他們都死了嗎？怎么死的？”阿休定定的問道，聲音有些發(fā)冷。終日在谷底與老道士為伴，阿休已經(jīng)習慣了沒爹沒媽的日子，可是聽到迦葉提起，心頭還是彌漫著一股戾氣。

　　“當年……當年......哎——本來不能給你再提這些的，可是來到故地，這些遲早是要讓你知道的！”迦葉站著有些累了，緩緩走到了石階跟前有些頹廢得坐了下來，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著。

　　“雖然你從小就在梵凈山的后山里，但老道應(yīng)該會給你講一些外面的事，他應(yīng)該給你提過魔族吧？”

　　“沒講過！”阿休心底五味雜陳，一種莫名又很陌生的情愫在心頭涌動，覺的有些難過，這種感覺很怪。

　　“世間生靈萬物，不外乎三類，人！妖！獸！人善智，妖善長生，獸善斗，可天道玄妙，在這三類外，又衍化出了一個新的種族，魔族！魔有不弱于人的智慧，幾乎跟妖族一樣的長壽，更有血脈神通，生來便強于他類！性格暴戾，所以被其他的種族討伐，魔族因為族員凋零，沒過多久，魔族便在這世間幾乎消失殆盡。就在三十年前，你的父親帶著一身的傷逃到這里，佛門最忌殺生，我?guī)煾妇攘怂?，收他作了記名的弟子，法號迦昧，讓他隱在寺里做了護法，在梵凈寺悄悄藏了下來。說起來，你應(yīng)該叫我一聲師叔的……”

　　“那后來呢......”

　　“哎——任你千古人杰，難過情關(guān)一劫！”老和尚閉眼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著：“迦昧他跟誰不好，偏偏跟那軒轅教掌教唯一的女兒有了血脈......軒轅乃是中州道教的名門大派，若是換做別人亦罷了，偏偏你爹是一個魔類，怎么可以容忍。當日便邀了一眾門派趁無遮大會之際來我梵凈要人，逼我梵凈寺迎戰(zhàn)各教派，連圍三日。軒轅派以即將臨盆的女兒為要挾，一劍插在迦昧的魔軀之上，你娘貞烈，當時便氣絕而去了，身中軒轅劍的迦昧抱著你娘，便以一族傳承為代價，對這世間施下了死咒，獻身于天道。只記得那日咒成，滾滾天雷如雨砸落在梵凈山上，眾門派十之隕九，血流成河，尸骨成堆。師父他老人家拼上了性命勉強封印了那道詛咒后便圓寂而去了，......”

　　阿休聽著有些發(fā)抖，饒是對父母沒有半點印象。可仍聽得渾身的氣血翻騰，腹中也是翻江倒海。

　　“天威之下，身消魄散，哪里還能留下。即便我?guī)еＳ嗟娜硕闳ド焦鹊紫?，僥幸活下來的也只有老道與你我三人，東石窟那些尸骨，便是當年各門派的尸骨，都還未曾收殮?！崩虾蜕姓麄€人都在微微的顫抖，卻又無可奈何，不覺間一滴濁淚從老臉上劃過，任其砸在了青石地上。

　　阿休看著難過的老和尚沉默不語，他也需要平復自己的情緒。

　　半晌過去，阿休先開口了：“可是你解開了封印……”阿休冷冷的說道。

　　“若無你，封印怎會輕易的解開，那可是師父他老人家拼了命才壓制住的存在。那可是迦昧他是用魔族的傳承而施的禁咒！正因為你是他的血脈，所以傳承還在，此咒有解！為今之計，你只有早早下山，去尋那散落在天下的魔族傳承，等你血脈徹底覺醒，此咒便化了！”老和尚神目如炬，盯著阿休。

　　“可是，我能做什么？”阿休覺得迷惘，不知道怎么做。

　　有些后悔，后悔跟老和尚出來了。

　　“……”老和尚一時語塞，從始至終都是冥冥之中的感應(yīng)在牽引著他在做這一切，至于以后怎么樣，能不能成，他也不知道。

　　“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講過的，既然選擇出來，便再也回不去了！即便不為這天下蒼生，梵凈后山谷也不應(yīng)該是你最后的歸宿！”

　　阿休無言以對！若是再回山谷，他也心有不甘。

　　老和尚顫顫巍巍的起身，抬目看著身前的阿休，眼中滿是慈愛，“老衲算到，過了明日，會有一個契機，你就下山去吧，相信你會改變主意的！”說罷轉(zhuǎn)身微微顫顫的離開了，留下阿休一個人在這禪院之中，靜靜立著。

　　一陣風起！吹落幾片黃葉，為這蕭瑟景意，更添幾許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