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信州
姬夏和魏想兩人說笑著走到了城門外,幾名守城兵卒粗著嗓子吆喝著:
“排好了隊!一個一個過來檢查!”
“商販把稅賦銀子準(zhǔn)備好了!”
“你,做什么營生的?”
后邊營房門口還站著個軍官模樣的人,大聲呵斥道:“好好查驗,不要把奸細(xì)放進(jìn)了城!”
姬夏突然起了戲謔之心,偷偷跟魏想說:“四念,把守陵軍副統(tǒng)領(lǐng)給咱的那塊兵部令牌拿給我!”
“干什么?”魏想偷偷從虛空中夾出來遞給他。
“配合官爺查驗嘛!”姬夏一臉壞笑。
“你們兩個,嘀咕什么呢!過來!”一個兵卒沖著姬魏兩人瞪著眼睛大喊道。
“趕路就帶這么兩個小包袱?一看就不對!”另一個也嚷道。
那個軍官聽了,便晃著身子走過來,斜著眼看看二人,不耐煩地問道:“他媽的兩個小白臉跑這兒來做什么。做什么營生的?是不是奸細(xì)!”
姬夏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說道:“是奸細(xì)?!?p> “哦……啊?”
那名軍官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做什么營生的?”
“我是奸細(xì)。”
在場所有人,包括排在身后的百姓都愣了,魏想則深深地低下頭,肩膀一聳一聳地狂笑。
要說之前這信州城確實是周齊兩國的細(xì)作最喜歡聚集的地方,齊國還在這里還暗中設(shè)了據(jù)點(diǎn),潛入大周境內(nèi)的手下會定期回到這里交領(lǐng)差事。
而大周過去的人也會在此修整,了解一些齊國的基本境況,好為自己過去之后活動打個基礎(chǔ)。甚至在太平時日里,兩國的這種衙門還會適當(dāng)?shù)亟粨Q一下信息和落網(wǎng)的人員,畢竟那時候雙方幾乎沒有太大的敵對行為。
但自從信州總兵安業(yè)將軍接到朝廷的旨意,加強(qiáng)城防,著力核查來往人員以來,城中像以前那樣的寬松空氣蕭索了很多。
尤其是五六天之前,兵部尚書杜宇大人帶了手下來巡查了一番。安業(yè)為了討老上司的歡心,還開展了幾次篩查行動,扣了不少可疑人員。當(dāng)然了,杜大人走后,那些人基本上都給放了,畢竟奸細(xì)也沒刻在臉上,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jù)還真是很難定罪。
今天太陽不知道打哪邊出來了,居然有一個背著刀的人在這城門前直眉瞪眼說自己是奸細(xì)!
那幾個守城兵卒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的頭兒,不知道如何是好。姬夏看了看他們,將藏在袖子里的那枚令牌沖那名軍官亮了一下,說道:“這位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人眼睛立刻直了,腰也彎了下來,擠出一絲驚懼的笑容說道:“原來是……,哦,二位大人這邊請!”說著便往營房方向領(lǐng)。
姬夏回頭和魏想點(diǎn)點(diǎn)頭,跟隨他過去了。站在原地的兵卒也如夢初醒,沖二人行了個禮,然后對后面排著隊的百姓低聲喝道:“看什么看!還不快走!”
“這位將軍如何稱呼?”姬夏跟著那名軍官走進(jìn)營房,開口問道。
“將軍二字實在不敢當(dāng)!卑職叫劉仁,是這信州西門的守軍校尉,敢問二位大人到此有何公干啊?”那人一邊誠惶誠恐地鞠躬,一邊還拿眼睛瞟姬夏的手。
姬夏笑笑,又伸手將那塊兵部令牌亮給他看。這位劉校尉終于看清了,果然是黑色虎賁令,趕忙單膝跪地,大聲說道:“卑職參見將軍!”
姬夏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呂安給他的這塊令牌這么厲害,于是假裝倨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起來吧。你能認(rèn)得這塊令牌,很不錯!”
劉仁聽了他這么隨便的夸獎,居然覺得與有榮焉,站起身來激動地說:“卑職從軍二十余載,虎賁軍令牌是見過不少,可將軍手持的黑金令還是第一遭見!這權(quán)勢恐怕比我們安總兵的令牌還要大些呢!”
其實這就是他的淺見了。
大周兵部的令牌確實是按照“銀黃紅黑”的順序從低到高排列的,但要說一枚黑色虎賁令就大過一位手握實權(quán)的邊將,那就有些說笑了。
呂安所在的守陵軍是大周地位最高的一只軍隊,只是因為他們守護(hù)的是歷代皇陵。要單論軍械裝備和戰(zhàn)力,恐怕遠(yuǎn)不及信州兵。這就像鎬京皇城的羽林衛(wèi),隨皇帝出巡之時器宇軒昂,氣勢如虎,但更多意義是一種儀仗部隊,真正派去戰(zhàn)場廝殺,估計都擋不住大將軍杜宇麾下邊軍的一次沖鋒。
畢竟雖然在太平年代,邊軍還是要訓(xùn)練刀馬,而衛(wèi)隊訓(xùn)練的是走得齊。這也是為何姬幸心急火燎地命令胡嘯盡快訓(xùn)練可靠的新軍的緣故。
不過姬夏聽到劉仁的吹捧還是很受用的,而且他知道,越是鎮(zhèn)得住這個油滑的**,就越容易從他嘴里問些齊國的情況。
劉仁諂笑著問道:“將軍虎駕到此,一定是有大事要辦吧?”
姬夏笑著點(diǎn)頭道:“嗯,來做奸細(xì)?!?p> “您快別拿卑職開玩笑了!剛才是手下那幾個猴崽子豬油蒙了心,有眼不識不周山,我跟他們不一樣,老早就看到您頭上飄著的祥云,嘿嘿?!眲⑷侍笾樑阈Φ?。
姬夏和魏想聽著他那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不禁笑出聲來:“劉校尉,本將沒有消遣于你。這次從鎬京來到信州,就是要潛入對面的齊國,探一探最近的情況?!?p> “哦,您二位是京里來的?”
一聽到他們從鎬京而來,敬仰之情又深了一層,劉仁瞪大了眼睛輕聲說道:“看來兵部尚書杜大帥上次來說的事情確實不是嚇唬我們了!朝廷都派您這么金貴的大將去探齊國了啊!”
姬夏心中一動,假裝隨意地問道:“哦?杜大帥來說什么事情了?”
“大帥和我們總兵大人都命令我們不許離開信州,哪怕天子皇爺?shù)氖ブ紒碚{(diào)兵,都不許去!說是現(xiàn)在大周有了奸細(xì),有可能會偽造圣旨來誆我們?nèi)ゲ恢芟缮阶o(hù)駕。所以除了杜大帥的將令,誰的話也不能聽!”
姬魏二人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不約而同在心中想到:“看來這個新得重用的杜宇,恐怕想趁著前幾天的逼宮有所動作。”
姬夏甚至有些后怕,如果皇兄屈服于姬文代和那些文臣的壓力,真的宣布禪位給自己,這位邊帥就會立刻揮兵進(jìn)京,舉著“清君側(cè)”的旗幟將那些逼宮的文官抓了,把自己這個篡位的新君囚了,再扶“被迫退位”的皇兄復(fù)位,到時候整個大周就牢牢掌握在邊軍一派的手里了。
劉仁看到這二位從天而降的貴人都皺眉不語,以為自己哪兒說錯了話,惴惴不安地叫了一聲:“將軍?”
姬夏的思緒被拉回,忙假意笑道:“杜尚書果然是老成謀國,很不錯!”
劉仁松了一口氣,忙問道:“要不要小人回稟我們總兵大人,請他來這里和二位大人見面?”
“今天就算了。我二人進(jìn)城還要安排一下,改日再見你們總兵吧?!奔纳逻@里的總兵認(rèn)出自己,便一口回絕了。
“那好,那好,二位貴人盡管進(jìn)城,有什么要卑職效力的請盡管吩咐!”劉仁此刻也渾身難受,生怕不小心開罪了上差。
“好了,本將走了。”姬夏擺擺手,和魏想出了營房走進(jìn)城門。
劉仁深深行禮,其他兵卒則偷眼看著這邊,不敢吱聲。
直到走進(jìn)信州城,魏想才長出了一口氣:“剛才那人帶我們進(jìn)屋子,我以為你被認(rèn)出來了,嚇了一跳!”
姬夏沉吟道:“這幾個邊城小軍,見過我的可能不大,不過那位總兵大人就懸了,所以不能見他。我考慮的是,怎么樣才能給皇兄送個信,讓他小心一下那個杜宇?!?p> “你被他們母子逼得有家不能回,居然還惦記著?你還真打算給你皇兄當(dāng)個細(xì)作???”魏想撅著嘴說道。
姬夏無奈地看看她:“我不是說了嗎,離開是我自愿的?!?p> 魏想嘆口氣道:“本來我已經(jīng)想起來那個騎兵在哪兒見過了,可看你這樣子,又不想跟你說了,免得你更擔(dān)心?!?p> “什么騎兵?”姬夏滿腦子還在想兵部尚書杜宇的野心,有點(diǎn)沒跟上趟。
“就是從鎬京出來,咱們碰到的那一隊跟著那些官員的騎兵嘛!”
“喲,我們四念居然能認(rèn)認(rèn)真真琢磨一件事情了?”姬夏感覺有點(diǎn)好笑。
魏想看到了他嘴角的那絲笑容,一賭氣加快腳步往前走去。魏想急忙趕上去,低聲下氣地說道:“哎哎,別生氣啊,我只是覺得像你這么大大咧咧,哦不是,不拘小節(jié)的奇女子,居然在一直糾結(jié)那幾個兵卒的事?!?p> 魏想假裝沒聽見,一邊大步流星往前走,一邊東張西望地嘴里嘟囔著:“去哪家酒樓吃好呢?哎,那家吧,信義樓,好名字!做人要是沒有信義,就是不值得搭理啊!”
姬夏一路小跑跟著她,陪著笑臉說:“是是是,我沒有信義,可您有??!護(hù)府真人,您不能不搭理我啊,要教育我,提升我的認(rèn)知嘛!”
魏想噗嗤一樂,白了他一眼說道:“請我吃好吃的,我就告訴你!”
“這還不簡單,來,客爺上樓!”姬夏一步跨上信義樓的臺階,往上一伸手,把門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都弄愣了。
魏想哈哈大笑,便往二樓走邊低聲說:“銀錢都在我玄空袋里,你拿什么請我?”
姬夏一臉滿不在乎:“那有什么,大不了把我這包袱里的袍子當(dāng)了唄,這不是您教我的嗎?”
“哈哈哈?!?p> 上樓落座,點(diǎn)了一堆菜,姬夏還好奇地要了一壺酒,看看旁邊的桌子沒人,便悄悄問道:“四念,告訴我嘛,那幾個騎兵你在哪兒見過?!?p> “你記不記得咱們從泑澤試煉回山,從官道上面路過,我看到了一隊被紅線連著的人?”
“哦記得,蜜蜂人嘛,哈哈哈!”姬夏又忍不住笑了。
“別樂了!”魏想拿筷子打了他一下,神情嚴(yán)肅地說道,“當(dāng)時爹爹說,那是潛入大周的一支軍隊。今天上午的那幾個騎兵,就在我看見的被連起來的人里頭?!?p> “你確定?”姬夏也漸漸覺得事情有點(diǎn)詭異,“這么長時間你還記得那些人的樣子?”
“前幾個我還不敢確定,最后那個大黑個子,我一眼就確定!因為他和前面的人之間的線斷過,然后響起了一種敲木頭的聲音,他就快走兩步,線又連起來了?!?p> “你怎么想起來的?”
“進(jìn)城的時候你被守城軍盤問,我有點(diǎn)急就盯著他們看,慢慢也看出來中間連著的淡紅色的線,就想起了那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