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魏念晉階
第二天清晨醒來，夏驚然剛剛自嘲了一下昨晚的聊發(fā)少年狂，就被外面天空隱隱的雷聲吸引。
這雷聲很是特別，并不像雨水將至那種悶悶的轟隆聲，更像玄空中敲響一面巨大的法鼓，通透短促。
有人在渡劫晉階！
修道百年的夏真人自然非常熟悉劫雷的聲音和氣息。他急忙披衣出門，果然，北方的一座小峰上面，一朵五彩劫云臨空綻開，像一株亭亭如蓋的梧桐。
“原來是有人要晉入窺虛境了?！?p> 夏驚然信步走出院落，主峰頂上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抬頭看向天空。長留山弟子們看到掌教出來了，趕忙行禮。他點(diǎn)點(diǎn)頭，快步走向主院門外的魏凌一和姜棠。
“恭喜二位，不周山又有后輩正式踏入仙途了！”夏驚然笑著打了個(gè)道揖。
魏姜二人也笑著回禮：“夏師兄同喜！我天下道門一家，師尊仙法后繼有人啊！”
“那座峰是誰在居住??？”夏驚然被遠(yuǎn)方越來越低的劫云和越來越急的雷聲吸引。
“那座并峰現(xiàn)在是兩個(gè)小女的住所?！苯拈_心地說道，“這應(yīng)該是三念晉入了窺虛境?！?p> 夏驚然既有些羨慕，又滿心為二人高興。
窺虛境是修道的正式開始，之前經(jīng)年累月的練氣都是為了今天的渡劫。只有邁過這道門檻，才有資格經(jīng)歷接下去的踏虛，凌虛，破虛，最終飛升仙界。
天地冥冥中有大規(guī)則約束著萬物，對于突破自身所在位階的修士或靈木神獸，都會降下劫雷。
劫雷可以視作一種遴選，是突破因果限制的最后一次試煉。通過者成就大道，失敗者一切歸空。能渡劫的眾生有靠堅(jiān)毅的本心走到這一步的，也有陰差陽錯得了大機(jī)緣白日飛升的，但在劫雷面前并無高下之分，只看電光臨身之時(shí)能否安然渡過。
空中的劫云越來越緊，雷聲密如爆豆，電舞銀蛇落在凌空站立的魏念身上。
主峰三位凌虛境大修士也不禁捏緊了拳頭。無論多高的道階，道人都對渡劫之人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期待，就像目睹新生的到來。站在他們身后的長留不周二山的弟子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天空那幕動人心魄的華章。
十息過后，雷聲驟然停止，劫云逐漸消散，云中蘊(yùn)含的水汽化為甘霖從魏念身邊紛紛飄落，銀色的電光在雨滴之間交織閃爍，像天空中綻開一朵晶瑩剔透的花。一股春山雨后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拂面吹來，主峰眾人仿佛變成一株破土而出的新芽，從心底迸發(fā)出獲得新生的歡躍。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并發(fā)出一聲由衷贊嘆。
夏驚然輕聲說道：“天下又多了一位真人啊?！?p> 世間無數(shù)的修士夢寐以求能走到今天，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苦修一生卻只能歸于壟間黃土。這些千萬求道中渡劫成功晉入四境的鳳毛麟角之人，才可以被稱作“真人”。
看到目眩神迷的方清輕聲問道：“師傅，到底什么是真人啊？”
魏凌一拍拍他肩膀：“真人者，不因活著喜悅，不因死亡厭惡，出生不歡欣，入死不拒辭，無拘無束地離去，自由自在地歸來?！边@番話聽得兩派弟子心馳神往。
遠(yuǎn)方的魏念凌空回身，輕輕一步就邁到了主峰上空，裙裾飄揚(yáng)緩緩落下，上前向三人行禮：“爹爹，娘，夏伯伯?！?p> 渡劫之后的魏念仙姿綽約，豐神俊逸，更帶了一種雍容高潔的氣質(zhì)。夏驚然不禁贊嘆：“果然踏入四境便是脫胎換骨，夏伯伯恭喜你啊，小魏真人！”
“多謝夏伯伯?！蔽耗盥犞@善意的調(diào)侃，微微羞紅了臉。
主峰上兩派所有的弟子都一齊躬身施禮：“恭喜魏師姐邁入仙道！”
魏念也微笑還禮，不知道她此刻的綽約身姿，在那些師弟們心目中要印刻多少年。
姬幸和羋崇月也早早察覺到天空異象，站在云峰峰頂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這一幕，瞻望嗟嘆良久。不過姬幸沒法過來當(dāng)面祝賀，因?yàn)樽蛲硭麆倓傇谙捏@然眼下假扮了趙王姬夏，生怕長留山眾徒中有人認(rèn)識他，漏了餡。
“三念，你今天怎么突破了?。俊苯男χ鴨栁合?。
魏想笑道：“說起來還是要感謝夏伯伯呢！
侄女在窺虛境邊緣停留了好久，一直隱隱覺得什么東西阻隔。昨晚在爹娘的房中，聽到你們暢談年輕時(shí)候的趣事，笑過之后感覺酣暢淋漓，參悟了原來修行是一件可以與摯友一起歡笑，一起嬉鬧，攜手并進(jìn)的事，然后就突破了?！?p> “哈哈哈，好！三念侄女的道心真是玲瓏剔透啊，居然從談笑中了悟入道，貧道還是第一次見?。 毕捏@然驚嘆大笑，隨后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本藍(lán)色道籍，“看來這也是天賜的善緣！三念啊，夏伯伯聽說你喜歡丹道，這本《云微丹訣》就送給你做賀禮吧?！?p> 魏凌一見狀笑道：“三念，這可是長留山的傳世道法之一啊，還不快謝謝你夏伯伯！”
魏念趕忙輕輕接過，鄭重地躬身施禮：“多謝長輩饋賜！侄女一定勤修醫(yī)道，普渡生靈，不負(fù)夏伯伯的冀望！”
“好孩子，哈哈哈！”夏驚然展顏微笑，身后站著的一眾長留山門人露出艷羨的目光。
“大姐！剛才嚇?biāo)牢伊耍 蔽合氪藭r(shí)從并峰飛了過來，大嚷道，“爹爹，娘，夏伯伯，那個(gè)雷電太嚇人了，我以為要把我的院落燒沒了呢！”眾人都被她夸張的表情逗樂了。
魏凌一和姜棠又把夏驚然讓進(jìn)主院，一直躲在里面怕長留山其他人看到的假接引道士姬夏，才得到機(jī)會偷偷湊到魏念身邊向她賀喜。魏念看著他梳著小道士發(fā)髻，身穿青色道袍的滑稽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長留山眾人又住了兩日，這一天用過早飯，夏驚然等人起身告辭。
魏凌一和姜棠又率眾一番送別，目送著他們順著官道走了。站在山門外，姜棠問：“夫君，你怎么看這位夏師兄？”
魏凌一輕嘆道：“此人是個(gè)性情中人，我覺得他帶著那個(gè)假扮的長留山門人是身不由己。唉，雖然世事巨變，可還是希望我們這些道門舊友不要最終反目啊。”
姜棠也默默點(diǎn)頭。
……
走出不周山地界，夏驚然身邊一直老老實(shí)實(shí)的那個(gè)暗衛(wèi)突然直起身看了看后面，招過另外兩人湊到一起。
夏驚然發(fā)覺，眉頭一皺，沉聲開口：“你們做了什么事？”
那兩名長留山門人是他的徒弟趙清和徒侄韓章。
趙清興奮地說：“師父，我倆依著劉大人的指示刺探到不周山的一些消息。
徒兒這幾日假借去前山參拜天尊神位，收買到大周的一名中年朝廷官員。他透漏皇帝的身體并非像外面?zhèn)鲹P(yáng)的已經(jīng)恢復(fù)。韓師弟昨日潛入到云峰，盜得皇帝所服藥物的藥渣，他到底受了何等傷，我們回去一看便知！”
一旁的韓章也輕聲說道：“師叔，我本來還想去并峰探一探，可惜魏掌教家那個(gè)小孩子突然跑進(jìn)去亂翻，壞了我的事！”
夏驚然心中大駭，低聲斥道：“你們好大的膽！不周后山豈是胡來的地方！韓章，你去的那座并峰上，魏念剛剛晉入窺虛境，神識和念力大增。你如果被她感知，后果不堪設(shè)想！”
韓章忙安慰他：“師叔放心，這次來之前我向師父要了一粒匿蹤杳然丹，服下之后休說她一個(gè)剛剛突破的窺虛境修士，就算再高道階的也很難發(fā)覺！”
夏驚然眉頭皺得更緊：“師弟怎么給你這種丹藥！”
趙清在一旁插話道：“師父，您說魏掌教那小兒子真的是個(gè)凡人嗎？怎么他跑進(jìn)去能悄無聲息，韓師弟一點(diǎn)感應(yīng)都沒有，差一點(diǎn)就被撞破行止。”
夏驚然仔細(xì)想了想那孩子空蕩蕩的氣海和毫無真氣運(yùn)行的經(jīng)脈，可又感覺有些不對，隨后狠狠搖了搖頭，壓住異常煩躁的心情沉聲說：“你們膽大妄為，差點(diǎn)惹下大禍！魏姜二人道法通天，尤其是那魏夫人，乃是凌虛境念力修士！真要動起手來，為師恐怕連十個(gè)回合都走不下來。
罷了，事已至此，將你們盜得的那包藥渣藏到后面車上。大家提高戒備，車隊(duì)加快腳步，速速離開大周國境！”
說罷，也不理那名劉姓暗衛(wèi)，鉆回車廂內(nèi)盤坐運(yùn)氣。
……
不周山主峰。
“四念，看到小七了沒有？”姜棠從主院出來對魏想說，“別讓他跑去打擾你大姐。她剛剛突破，需要靜心固基?！?p> “我剛從并峰過來，沒看到小七啊?！蔽合肫婀值卣f道。
“這個(gè)調(diào)皮鬼又跑到哪里去了！”姜棠皺起了眉，“去你二師兄那兒看看，是不是又跑那兒玩火去了?！?p> “哦。”魏想一邊嘟囔著小七，一邊跑向云梭。
姬夏剛剛換回自己的裝扮，走過來見狀問道：“師娘，怎么了？”
“你小師弟又跑沒影了唄！”姜棠揉著額頭無奈地說。
姬幸笑著安慰她：“師娘莫擔(dān)心，小七那孩子像陣風(fēng)似的，說不定一會兒又冒出來了呢?！?p> 魏凌一聽到也笑著嘆氣。
過了一會兒，魏想和方清兩人急匆匆地趕來，都說沒看到。
眾人漸漸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了。
小七平時(shí)雖然也經(jīng)常跑得不見人，但姜棠或者魏氏姐妹招呼幾聲，他就會自己跑出來的。今天找了這么半天，怎么會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又找了一陣子，姜棠已經(jīng)隱隱有暴走的跡象，姬夏和魏想都安慰她：后山很大，再找找，不要急。聽到消息從前山兵部趕來的胡嘯突然悶聲說了一句：“怎么長留山的人剛走，小師弟就不見了？”
聽到這話，魏凌一心中暗道不好，伸手去抓自己夫人的手卻一把抓空，再看姜棠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