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夏力提出要去給劉鐵夫婦掃墓。
劉剛和江菊面面相覷，驚訝他竟然有此覺悟。
劉景如表現(xiàn)平淡。
“又不是清明節(jié)，掃什么墓呀！”
“去祭拜他們，告訴他們，以后你就由我照顧了。”夏力說。
劉剛和江菊欣慰地相視一笑，夏力不但懂人情世故，還很有擔(dān)當(dāng)。
一行人來到劉鐵夫婦的墓前，擺了吃的，倒了酒。
“哥嫂，景如的男朋友來看你們了。”劉剛說完，忍不住背過身去抹淚。
“爸媽，景如交給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夏力說完，端起酒杯，將酒緩緩灑落到墓碑前。
劉景如沒什么好說的，心里直別扭。
又不是要結(jié)婚了，有必要整這么隆重嗎？
回去的路上，江菊和夏力走在前頭，聊些關(guān)于食材的家務(wù)話，劉景如挽著劉剛的手走在后面。
“景如，能看著你嫁個好人家，高興呢！”
“叔，謝謝你和嬸。”
“你爸媽好福氣呢！”
“他們沒有叔嬸有福氣呢！”
劉剛紅了眼眶。
劉景如在心里驕傲著，多好啊！她要嫁給有錢人的話，她也能成為有錢人了。
老劉家必須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但一想到夏之初有可能會反對這門婚事，劉景如便如鯁在喉，說不出的難受。
好事多磨！她這樣安慰自己。
旁邊草叢里突然撲騰撲騰響，把劉景如和劉剛嚇一跳，一只灰色的鳥沖上天空，在半空中盤旋幾圈，飛遠了。
“存心呢！”劉剛不滿地罵一句。
“叔，嚇到?jīng)]？”劉景如輕撫胸口，心臟不安地跳動了好幾下。
“沒有?！眲?cè)孕挠杏嗉隆?p>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江菊和夏力已經(jīng)走遠，他們的背影在前方隱隱約約。
夏力在自己辦公室坐了一整天，中飯沒吃，除了喝水上廁所，他不愿意出去，幸好那天沒什么需要開的會議，也沒有需要他簽字過目的文件。
純粹又簡單的一天。
他終于熬完了，如釋重負地走出辦公室，下班回去。
同事們都已經(jīng)走了，寂靜的走廊里回響著他的腳步聲。
可能沒吃中飯，他有氣無力地爬進車里，啟動車子前打個電話給女朋友。
“景如，下班了嗎？”
“剛下班?！?p> “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回宿舍吃泡面?！?p> “不行，我馬上來，你等我?！?p> 劉景如很不情愿地走去公司大門口，她不想被女朋友的身份束縛，她會跟他講清楚的。
吃泡面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劉景如，你沒事吧？”睡上鋪的同事經(jīng)過時，問她。
“沒事，在等，人?！?p> “等男朋友嘛！男朋友也是人?！蓖履胤瓊€白眼，頭也不回地走掉。
劉景如覺得睡上鋪的同事有點酷。
她當(dāng)然還在適應(yīng)中，但她也不想把有男朋友這件事掛在嘴邊，弄得人盡皆知。
特別是她的男朋友是夏力，夏力是有錢人。
她成為有錢人的女朋友，沒有想像中那么的美好。
連吃泡面的自由都快沒有了，這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怒。
夏力把車停在路邊，坐在車里欣賞劉景如朝他走來的畫面，一位長相普通的女生，穿著也很普通地慢慢靠近他，拉開車門，坐到他身旁。
“今天的工作順利嗎？”
正在扣安全帶的劉景如一愣，這是來自男朋友的關(guān)心？怎么聽起來像是某位長輩對小輩的日常關(guān)心。
接下來，他可能會關(guān)心地問吃得好嗎？睡得好嗎？領(lǐng)導(dǎo)有沒有罵你??？
“你呢？”劉景如反問他。
他愣一下，發(fā)動了車子。
“還行?！?p> 劉景如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今天是他作為失敗者重返職場的第一天，她好像忽略了這一點，白天都沒有送去過半點關(guān)心。
失敗者這個形容詞有點過分吧？
“你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不重要。”劉景如說，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可能我之前還是被保護得太好，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怎么會！一次失敗而已，吸取教訓(xùn)就是了?！?p> “讓大家失望了?！?p> “我沒有失望?！?p> 夏力苦笑一下，心里有種溫暖的感覺。
劉景如應(yīng)該對他充滿了崇拜和信任，他需要她的崇拜和信任，他會變得越來越強大的。
吃晚餐的時候，夏力提出讓劉景如搬來一起住。
“同居？”劉景如搖頭，她不能這樣草率的讓自己陷進去。
“像以前一樣?！毕牧娬{(diào)說，臉卻紅了。
劉景如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詞窮。
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樣？他們現(xiàn)在是男女朋友的關(guān)系呢！
劉景如猶豫著。
夏力期待著。
最后妥協(xié)的人當(dāng)然是劉景如。
她同意搬過來住，像以前一們，各住各的房間，方便照顧夏力而已。
“我會付生活費。”夏力說。
劉景如一聽，心里極度不爽，當(dāng)鐘點工？
“鐘點工的費用不如也付給我?！?p> 夏力一愣。
“景如，以后別說這種話，你是我女朋友，生活的日常開銷當(dāng)然由我負責(zé)。”
劉景如不想說話，但想罵人，罵誰？
她只能罵自己，原因？
她想了想，還是不罵了吧！反正是自找的。
不對等的情侶關(guān)系，像個魔咒，時不時就發(fā)作一下。
劉景如發(fā)脾氣的時候，夏力會試著和她講道理，她聽不進去，他就解釋，她也聽不進去，他就沉默，她火氣更大了，數(shù)落一番，委屈一番，他送她禮物哄她，她才消停。
小情侶打打鬧鬧的日常，有甜蜜有苦澀，劉景如不知道別的情侶是不是這樣子，反正她很享受這樣的小日子。
夏之初每次來北城，劉景如的東西和她會一起暫時消失不見，等夏之初離開，劉景如的東西和她又會重新出現(xiàn)。
如此反復(fù)，劉景如覺得心累。
“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p> “怎么了？”夏力問她。
她說不出結(jié)束的話。
“沒什么?！?p> 心中的委屈慢慢變成習(xí)慣。
有一天，他們正在吃晚餐，夏之初突然打電話給夏力。
“在哪里？”
“住的地方?！?p> “我還有十分鐘左右到小區(qū)門口。”
夏力慌張地站起身。
“我媽要上來看我。”
劉景如也很慌張地站起身。
兩人手足無措地站著。
“我回避一下?！?p> “你躲房間里。”
“不行，你收拾一下，我出去了。”劉景如飛快地抓起自己的包，飛快地換鞋往外走了。
夏力有些懊惱地將她的碗筷收進廚房，仿佛她從未來過。
夏之初看看餐桌上的飯菜，臉上帶著不可捉摸的笑。
“是鐘點工阿姨做的?！毕牧忉屨f。
“你吃吧！我到客廳等你?！?p> 夏力心不在焉地吃飯，他擔(dān)心劉景如，剛才她那樣逃似的離開，想起來就尷尬。
夏之初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安靜地等待著，夏力看起來沒有想像的那么糟糕，這讓她感到欣慰，夏氏集團的接班人非他莫屬，希望他別做太多讓她失望的事。
“媽媽，您來是不是因為T項目的事？”夏力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問。
“是，也不是。”
“媽媽，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p> 夏之初看著他笑一下，眼中閃著淚光。
“兒子，在我心中，你一直很棒，偶爾的失誤也不會改變什么?！?p> “以后我會更加嚴謹?shù)膶Υぷ??！?p> “保持警惕！”
“好的，媽媽，我記住了?！?p> “我已經(jīng)見過攪黃T項目的人?！?p> 夏力驚訝地看著夏之初，她不會已經(jīng)把那個人干掉了吧？
“一個狂妄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恐怕你們還會交手的，你怕嗎？”
夏力對那個人一無所知，恐懼和害怕在心里徘徊。
他本能地搖搖頭。
夏之初欣慰地點點頭。
“不用怕，他再強也會有弱點，這是他的資料，你了解一下，做好準備。免得下次交手的時候，又一敗涂地?！?p> 夏力看著茶幾上的資料，想哭。
夏之初雖然沒有直接了當(dāng)?shù)呢?zé)備他，但他聽得出，話里還是帶了怨氣。
“媽媽，放心，我再也不會讓他得逞。”
“好好做！對了，鐘點工阿姨挺細心的，連你喜歡吃的西紅柿炒雞蛋，一定要把西紅柿切得很碎也記得?！?p> “是??！我跟她說過一次，她就記得了?！?p> “我還以為你有女朋友了，如果有，不要瞞我?！?p> “當(dāng)然?！?p> 當(dāng)然要瞞著！夏之初會同意夏力和一位普通得很普通的女生交往嗎？
鐘點工阿姨劉景如躲在樓下的花園里，她坐在長椅上，看著一群小孩子在各種游樂設(shè)施間嬉笑打鬧。
夏之初不會喜歡她的，她自卑地想道。
剛才她像見不得光的老鼠從夏力那里跑出來，躲在這里，等待大搖大擺，光明正大的時機。
夏力看到她這個樣子，不覺得可笑嗎？
她想起叔嬸，這么卑微的愛情，會讓他們蒙羞的。
這段不正常的戀情，她還有必要繼續(xù)嗎？
她想講給于花花聽，也許于花花能幫她出個她主意。
夏之初走后，夏力如釋重負，他有點內(nèi)疚，劉景如一定很傷心吧？他趕緊打電話給她。
“你在哪里？”
“樓下?！?p> “我來找你?！?p> 夏力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
“對不起！”
她的眼淚矯情地跑出來。
“沒關(guān)系?！?p> 什么沒關(guān)系！剛才心里多難過啊！委屈的大哭一場，讓他內(nèi)疚到天明！眼淚們紛紛攛掇道。
“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夏力心疼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媽媽呢？”
“她回酒店了，明天回西城。”
“她是擔(dān)心你?！?p> “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好?！?p> “我也希望你好，好一輩子?！彼o緊抱住他，剛才的委屈一股腦兒的跑出來，宣泄個夠。
“我們會一起好一輩子?！?p> 夏力開車送劉景如回去的路上，她睡著了。
她在夢里告訴于花花，她會和夏力好一輩子。
回到宿舍，睡上鋪的同事在吃泡面。
“怎么才吃？”劉景如問她。
“睡過頭了?！?p> “這個給你吃?！眲⒕叭绨褞Щ貋淼募t燒排骨遞給她。
“喲！這個我愛吃??！”同事興奮地說。
劉景如羨慕地看著她吃得開開心心，大爺?shù)?！夏之初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吃飯的時候來，她根本沒吃飽，夏力估計也沒吃飽，把沒動的紅燒排骨打包讓給她。
“我也想吃泡面?！眲⒕叭缯f完趕緊煮泡面去。
和同事一起邊吃泡面邊吃紅燒排骨。
“你男朋友長挺帥的?！?p> “你偷看他？”
“走到一半，發(fā)現(xiàn)忘記帶鑰匙了，折回的時候正好看到你上了他的車?！?p> “隔那么遠，看得清嗎？”
“聽門口的保安說的?！?p> “是挺帥的?！?p> “帥哥都喜歡丑女。”
“我丑嗎？”劉景如氣得要收回紅燒排骨。
“反正不算漂亮?！蓖戮o盯著排骨，還是嘴硬。
“心靈美！”
“嗯，心里倒是想得挺美的。”
“吉妹兒，你不喜歡吃排骨直說?！眲⒕叭缟w上紅燒排骨的蓋子。
“喜歡吃，做這排骨的人真美啊！”
劉景如笑著又掀開蓋子。
躲貓貓的游戲重復(fù)上演著，每次劉景如哭哭笑笑的度過，她認為自己適應(yīng)得很好。
夏力還是在乎她的，他只是需要時間來改變這樣的狀況，她每次都會這樣給他找借口。
她不承認需要改變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