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夏力回到租住的地方,已經是深夜,一個人的房子里,冷清得讓他早就習慣了獨處,從小到大,夏之初把他當成夏氏集團的接班人培養(yǎng),每天除了上學還要上各種培訓班,放假的時候也不會閑著,為了學會各種生存技能,夏之初對他狠到連親爸李生都看不下去了。
“我們的孩子沒有童年。我希望他們快樂?!崩钌瘧嵉卣f。
“他們有說不快樂嗎?”夏之初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他們還小?!?p> “他們會長大,然后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活下去?!?p> 李生氣哼哼地甩門而去。
夏之初繼續(xù)讓夏力練鋼琴。
“媽媽,為什么要練鋼琴?”
“萬一哪天你失業(yè),就可以去教別人彈鋼琴,賺錢養(yǎng)活自己。”
“知道了,那我練好一點。”
“你當然要練好一點。你可是我夏之初的兒子。”
“夏之初的兒子很了不起嗎?”
“至少應該像夏之初一樣了不起。”夏之初的眼里泛著淚光。
夏之初一個人單打獨斗,帶領夏氏集團從一家小小的投資公司發(fā)展成為西城最大的民營企業(yè),只要是賺錢的項目,夏氏集團一定不會錯過。
近年,夏氏集團打算進軍北城,夏之初入股了一家本地的投資公司,安達公司規(guī)模不大,但在當地有一定的人脈基礎,是塊好跳板。
“你在安達公司好好表現?!毕闹鯘M懷期待地交代夏力。
“媽媽,我想回西城?!?p> “當然要回,但不是現在?!?p> 剛剛大學畢業(yè)的夏力,雖然練就了一身的生存技能,但突然被丟進戰(zhàn)場,他膽怯了。
他還沒找到釋放魔性的開關。
兩年的時間,他從一名普通職員升為項目組主管,他沒有讓夏之初失望。
他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暗黑的天空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他想變成一顆耀眼的星星,掛到天上去,也許能照亮某些人寂寞的心房。
現在,他困了,閉上眼睛。
繁忙的一天結束了。
被鬧鐘吵醒的夏珍,極不耐煩地在床上扭來扭去,不想起床。
她想把那個鬧鐘捏得粉碎。
“幾點了?”
“三點?!?p> “哪個混蛋半夜三更的敢吵醒本小姐?”
“是下午三點?!?p> 夏珍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
“完蛋了,我們的課怎么辦?”
“今天周六,沒課?!?p> 夏珍趕快往后一倒。
“我要繼續(xù)睡?!?p> 于是,她睡到了電閃雷鳴的傍晚,一場狂風暴雨將陽臺上的衣服打得群魔亂舞。
劉景如正準備吃泡面。
“給我留一點?!?p> “就一份?!?p> “再給你一次機會?!?p> “我泡另外一桶,這桶歸你。”
夏珍腫著眼睛坐在書桌旁吃泡面。
“你這樣的形象拉低了?;ǖ臋n次,不內疚嗎?”
“餓死我,你才內疚?!?p> 劉景如翻個白眼,牙不刷臉不洗的校花,那些男生見到的話,應該會鬼哭狼嚎吧!
夏力打電話給夏珍。
“明天我休息,你要不要來我這里?”
“來。”
夏珍開心地告訴劉景如,她要去她哥那里度過愉快的一天。
“你真幸福呢!”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當然要去!和帥哥一起共進豐盛的餐食,簡直是白日夢成真。
“不去,不好打擾你們兄妹情深?!?p> “那你好好享受一個人的美好時光吧!”
夏珍竟然不再邀請劉景如明天一起去見夏力,果然是塑料般的友情。
劉景如心疼那桶被夏珍吃掉的方便面,五塊錢真是打水漂了。
“你為什么不搬去跟你哥住?”
“因為我媽不肯?!?p> “為什么?”
“因為我還在念書?!毕恼浜藓薜卣f。
念書多好,等念完書,就要去找工作賺錢,一個月三千塊還是五千塊,斤斤計較的過日子,劉景如悲哀地想道。
“我在討好夏珍,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低格?”劉景如趴在床上問窗外的樹。
她和夏珍現在十分要好,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去教室上課,一起去圖書館溫習,甚至一起去附近的餐廳吃飯,夏珍搶著買單,劉景如在一旁微笑著看她豪氣的樣子。
“下次換我請你?!?p> “不用,你有錢請客嗎?”
“哦,請不起啊!”
“沒關系,等你以后工作掙錢了,再請客。”
以后會怎樣呢?劉景如對未來充滿了迷茫,毫無信心。
夏珍其實很想帶劉景如一起去見夏力,但她怕夏力會嫌棄。
她要做些鋪墊的準備工作。
“哥,劉景如是孤兒,我很同情她?!?p> “因為她是孤兒?”夏力邊啃蘋果邊聽夏珍講劉景如的事,他很清楚夏珍的個性,他才不會像她一樣,同情心泛濫。
“她在叔叔家長大,叔叔家也不富裕,太可憐了?!?p> “如果只是因為同情和她做朋友,不會長久的?!毕牧南恼渲皇且粫r興起,他并不認為生活條件差距太大的兩個人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
“可我決定和她做一輩子的朋友。”
“你們的關系不對等,所以不會長久的?!?p> “你的那些朋友,長久了嗎?”夏珍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夏力無語,從小到大,他的身邊只有玩伴,沒有朋友。
夏珍一下子戳到了他的痛處,她不是故意的,她的情況不比他好多少,所以她很珍惜劉景如這個朋友。
夏力怔怔地看著夏珍,眼神里有些難以掩蓋的悲傷,他希望夏珍和劉景如的友情是真摯的,但愿也是純粹的。
“哥,下個周末我?guī)Ь叭鐏砟氵@里熬金桔醬?!?p> “金桔醬?”
“對,景如說她要熬金桔醬幫我治療咳嗽。”
“她學醫(yī)的?”
“不是?!?p> “下個周末我應該不在,你們不要把我這里弄得亂七八糟?!?p> “遵命!”
夏珍迫不及待地想要帶劉景如來了。
“我哥出差了。”
“所以呢?”
“你去他那里給我熬金桔醬?!?p> “趁他不在?”劉景如的表情好像即將要去進行一場冒險。
“對?!?p> “他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不會。因為他知道我們去他那里?!?p> 劉景如又驚又喜,王子住的地方會是什么樣子呢?金碧輝煌?
既然那么有錢干脆在北城買房,為什么還要租房?搞不懂有錢人的想法。
劉景如帶上小金桔跟著夏珍坐出租車去夏力住的地方,房子很寬敞,裝修以灰白色為主,簡單時尚,透出主人與眾不同的品味。
原來現在的王子并不喜歡金碧輝煌。
“廚房你隨便用?!毕恼鋵⒕叭缯f。
“嗯,我會很小心,看得出,你哥很愛干凈?!?p> “還好吧!他平時工作忙,一般都是請小時工來打掃衛(wèi)生。”
夏珍打開客廳的電視機,邊看電視邊吃零食,這些零食是她上周來的時候買的,存貨已不多,她期待夏力出差回來的時候帶來新的補給。
劉景如一個人在廚房邊熬金桔醬邊考慮要不要來這里做小時工賺錢。
她會很榮幸為王子服務,但自卑心又跑出來搗亂:別妄想了,你連灰姑娘都不是!
她很不服氣地回擊道:我是公主的朋友,為什么要為王子服務?我應該也和王子一樣,坐在漂亮的餐桌旁,心安理得地一起享用美食。
冰箱里除了水和啤酒,沒有可以烹煮的食材。
“我要出去買菜,附近的菜場應該不遠吧?”劉景如問正拼命往嘴里塞零食的夏珍。
“不清楚,我給你買菜的錢?!?p> “不用,我有?!?p> “不行,不能用你的錢?!毕恼淠昧诵╁X起身塞給劉景如。
劉景如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口袋里的錢像是一種施舍,她自卑地想道。
她站在小區(qū)外面四處張望,她不知道菜場往哪邊走,正在這時,下雨了,雨勢很大。
她沒有帶任何可以擋雨的東西,只能站在路邊淋雨。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她面前駛過,車速很快,雨水濺射到她的身上,甚至臉上,她很生氣,當然要生氣,她已經被雨淋成落湯雞還不夠嗎?這輛車子竟然還要落井下石。
她對著那輛車罵道:“討厭鬼趕著去投胎么!”
車子停下,走下來一個人,是位男生,個子很高,他穿著白襯衣,黑色長褲,利落的短寸被雨沖刷得像是頑強向上生長的小草。
他也沒有撐傘,雨水很快將他淋濕,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地走到劉景如面前。
“不好意思,剛剛是不是。。。。。。”
“是!”劉景如生氣地大聲打斷他的話。
“下這么大的雨,你站在路邊干嗎?免費淋浴?。俊?p> 劉景如瞪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死竹竿!她在心里罵道。
“你駕照是不是買的?下雨都不減速?沒看到我嗎?視力是不是不好?死竹竿!”
對方一愣。
“你很兇嘛!矮冬瓜?!?p> “你想吵架是不是?死竹竿!”
“我哪里像竹竿?身材這么好。”
“神經?。∽詰倏?!”
“你有怎么樣嘛?”
“我渾身濕透了,都是你害的?!?p> 對方突然俯身,湊近她的臉,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有種熟悉的感覺。
“丫頭,哥哥提醒你,以后一個人不要這么兇,小心遇到壞人,下這么大的雨,站在路邊很危險的。要不要借你傘?”
她臉紅了,他講話的時候,嘴唇上的雨水濺到她臉上了。
他轉身到車上拿了一把傘給她,她有種被侮辱的感覺,被淋成這樣,打傘的話,還有意義嗎?
“不用你管?!?p> 劉景如轉身就跑,卻跑不動,因為雙腳在塑料涼鞋里面打滑,她更加生氣了。
夏力上車后,覺得莫名其妙,剛才那個女生不會是神經病吧?古里古怪的。
他打電話給夏珍。
她還在狂吃零食。
“哥?”
“你在我這里嗎?”
“對。”
“我馬上回來了?!?p> “太好了?!?p> 夏珍開心地想像著夏力抱著一堆禮物進來的土豪樣子。
當她開門見到兩手空空且淋濕的夏力時,驚呆了,又失望又憤怒。
“你為什么要淋雨?空手回來就算了還演苦情戲?”
“給你錢,自己買?!?p> “沒誠意!敷衍!”
“你們女生就喜歡大驚小怪,小事而已啦!”
夏力趕緊去洗熱水澡。
“丑八怪!小氣鬼!虛偽的男人!”夏珍生氣地嘀咕道。
洗完澡后,夏力穿上舒服的居家服,坐在陽臺上喝了點溫開水,感覺好多了,他還不知道劉景如也來了。
劉景如一個人提著菜冒雨回來,一路上打了好幾個噴嚏。
“夏珍,我跟你講。。。。。。”還沒講完,她一進屋就看見夏力坐在客廳的陽臺上,正悠閑地喝著茶。
“死竹竿,你怎么在這里?”她好氣,尤其看到茶杯里冒出來的熱氣,簡直火冒三丈。
夏力也很驚訝,原來她就是劉景如,這種人到底哪里值得同情?
夏珍從房間里跑出來。
“景如,這是我哥?!?p> 什么!死竹竿竟然是夏珍的親哥,竟然沒認出來,他本人更帥呢!
劉景如真想轉身開門走掉。